第二卷 掃滅羣雄_第312章 捲土重來【九】

林君仁雖無超強武功,也無雄才大略,但有一顆俠義忠心。他深感李世民的知遇之恩,也對大唐有着堅貞不渝的耿耿忠心,他豈能聽從手下叛唐降敵呢?正因如此,他聽到部將們提投降一事,就不由得火冒三丈,攥緊拳頭狠狠地砸了下身前的几案,厲聲呵斥他們。原以爲這通大火可以把衆將心中那些低微的慾念燒得一乾二淨,使得他們服從自己的命令,明早率軍出戰。誰知,這些貪生怕死之徒竟然嗤之以鼻,根本就不把他這個刺史放在眼裡。他們用很肯定的語氣回答自己上司,齊聲說城中所有將士只想投靠劉黑闥不肯白白送命,請刺史大人憐惜士卒,開城納降。

反了,你們都反了!林君仁聽了,氣得直瞪眼拍案,大罵他們是叛賊。一激動,他又嗖地一聲從腰間抽出把劍,指着部將們威脅句誰敢言降定斬不饒。衆將見刺史把利劍指向自己,心就涼了半截,緊跟着胸間又騰地升起股怒火,盯着林君仁的眼光裡充滿了憤恨與憎惡。

陳文忠掃了眼身邊的同仁,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們內心活動,知道他們都恨不得一刀把這個狗頭上司劈了。於是,他忽地一提手,從鞘中拔出把佩劍,惡狠狠地指向林君仁。緊跟着,其餘將領也紛紛拔出劍。林君仁見狀,嚇得渾身不由哆嗦了下,隨即又兩眼威嚴地注視着手下,壯着膽喝句誰敢殺我!話音未落,陳文忠一個箭步衝上前,一劍刺入了刺史大人的心臟。你,你……林君仁瞪着陳文忠有氣無力地咕噥着,然後砰地一聲栽倒在地上,鮮血汩汩地涌出來,很快就染紅了一大塊。陳文忠見林君仁已死,哈哈狂笑數聲,那粗啞的笑聲令人不寒而慄。

衆將看見林君仁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色發白,眼珠瞪得老大,樣子十分恐怖,就不免有些害怕了,同時心裡又有些後悔協助陳文忠殺害了刺史大人。憑心而論,林君仁這人還是挺講義氣,也很有人情味,對手下的將士們也蠻夠意思的。今晚爲了降敵,居然下黑手把他殺掉,這……

陳文忠是個鐵石心腸之人,對林君仁的死一點也不感到難過,更不用說後悔了。他立在堂中,用冷冷的眼光瞥了身邊的死屍,然後一轉身領着衆將離開了衙署。第二天一大早,陳文忠便來到了城門之上,用箭將自己的請降書射到敵營前。劉黑闥從小校手中接過那封書信,面帶微笑地讀了起來。他得知陳文忠的投降條件是要自己保證不殺城中所有唐兵,不禁猶豫起來了。不過後在範願的勸說下,他最終還是答應對方的所提要求。

於是,一個時辰過後,城門緩緩地敞開了。陳文忠手持長矛,騎着匹棗紅色的戰馬出了城門,緊跟在後面的是千餘唐兵。他來到劉黑闥面前,見他身邊的將士都不帶兵器,那份警惕之心就放鬆了。他翻身下馬,跪地叩拜漢東王。劉黑闥向來禮賢下士,哈哈一笑,親自下馬將陳文忠扶起。

劉黑闥是個守信用的人,既然答應了陳文忠不殺降將,自然是不會命手下屠殺他們。他只是用一種頗爲遺憾的眼光掃視了下那些身穿降服的唐兵,然後命軍入城。不一會兒,漢東軍列成一長隊,井然有序地從東門向城內走去,凱樂迴盪在細雨菲菲、寒風呼嘯的天空中。

進城之後,劉黑闥立即開展安撫和徵兵工作。他一面安撫城中官員和百姓,並任命陳文忠爲鄧州刺史替他管理軍政之事;一面親自出馬徵召新兵以充實自己的軍力。他知道要想擊敗唐軍,收復所有失地,必須要有強大的軍隊作後盾。突厥鐵騎雖勇猛善戰,然畢竟數目有限,且隨時都有可能被缺乏誠信的頡利詔回。爲長久之計,他必須儘量擴充軍力。而鄧州人口衆多,正是擴軍的好機會。的確,幾天過後,他便徵到了近兩萬新兵。

就在劉黑闥加緊訓練新兵的時候,諸葛德威引兵佔領了饒陽城,幾乎在同一時間董康買也率軍進入了冀州,將城池團團包圍。冀州刺史高道洪見漢東軍來勢洶洶,又聞知淮陽王李道玄戰死下博,史萬寶逃往長安,心頭惶恐不已。他與部將們商議了一番,認爲憑城內三千將士實在是無法保住冀州,爲了避免城內生靈遭受戰爭的禍害,便決定棄城投降。於是,兩天後冀州城頭上就飄揚着漢東王的旗幟,重新回到了漢東軍的手中。

幾天後,董康買佔據冀州的消息傳到鄧州。劉黑闥聽了,歡喜不已,當晚便與範願商量了一番,決定立即率兵乘勝南下攻城拔寨。於是,準備兩天後,劉黑闥率領着數萬兵馬出了鄧州城,沿着那麼通往漳南的泥濘小路快速行軍。一路上旌旗飄揚,蹄聲陣陣,鐵甲森森。

這幾天,天氣驟然變冷,刺骨的北風呼呼地颳着,陰沉沉的天空中時不時飄灑着陣陣冷雨和雪霰。儘管天氣相當惡劣,但這並沒有妨礙漢東兵高漲的熱情和士氣,他們努力克服行軍途中的重重困難,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奔赴而去。不到五天的時間,他們便抵達了漳南城外。

劉黑闥是漳南人,因而他不僅對這兒的一切相當熟悉,相當親切,而且根基也很深。如今這座小城雖爲唐軍佔據,但城內劉黑闥的舊部和百姓聽到漢東王兵臨城下,非常興奮和激動,他們準備裡應外合把唐軍趕出去,好迎接漢東王進城。鎮守此城的唐將羅通和得知城中大部將士和百姓要造反起事,不由惶恐萬狀,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手下人馬大都是先前被迫降唐的漢東兵,他們一旦想獻城歸順劉黑闥,那他這個主將就無法控制局面,到時城池必失。想來想去,他最終還是決定順從衆意,舉城歸附劉黑闥。如此一來,劉黑闥就兵不血刃地進入了老家漳南。

入城當晚,劉黑闥大擺酒席宴請父老鄉親,安撫官吏,犒勞三軍將士。因此,那晚漳州城內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像是在過大年。

軍隊休整幾天之後,劉黑闥召集將佐商議下一步軍事行動。計議一番後,他命弟弟劉十善領一萬兵馬攻取貝州城,自己率大軍前往俞縣。劉十善得令,當日就引兵出城,冒着寒風冷雨朝貝州飛奔而去。兩個時辰後,劉黑闥也率軍沿着崎嶇泥濘的山路奔赴鄃縣。

漳南距貝州不遠,第二天晌午時分,劉十善的部隊到達了貝州城下,將城池圍了個水泄不通。貝州刺史許善護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是個不懂謀略而又相當自負的武夫。他聽說漢東軍圍城,神色十分淡定,領着一班將佐不緊不慢地往城樓上走過去。他迎風立在瞭望樓上,俯身往城下一瞧,見劉十善的人馬不過一萬,嘴角邊就浮出絲冷笑,一臉的不屑一顧。接着,他又對着副將馬志安哈哈一笑,手指着馬背上的劉十善誇海口,說自己能夠不出半個時辰把他斬落馬下。馬志安爲人謹慎,也頗有智謀,他知道劉十善人馬雖不如城內守軍多,但其間至少有兩千突厥鐵騎,實力不容小覷。因此,他並不像刺史大人那麼盲目樂觀。不過,爲了不得罪自己的上司,他還是滿臉堆笑地隨聲附和了他幾句。

觀察完敵情後,許善護便領着部將們回到了營署,與他們商議起退敵之計。衆將聽說許善護要立即出城攻打劉十善,不免有些錯愕,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沉默不語。馬志安聽了,也是默然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勸刺史大人,說賊軍剛到氣勢正盛,不可與之交鋒,當閉城不戰以挫其銳氣。應該說,這是個萬全之策,可保城池不失。只可惜許善護愚夫一個,根本就不識此計的妙處。他聽了馬志安的話,搖頭哈哈直笑,反倒譏笑馬志安不知用兵之道,說今賊軍新到立足穩,正可乘機一舉而擊敗他們。衆將知許善護剛愎自用,固執己見,也就不想提出反對意見,以免開罪他。他們面對刺史大人的質問,一個個點頭稱是,表示願意隨他出戰。許善護聽了,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就定下了三更襲擊劉十善的計策。

馬志安深知這樣冒冒失失出城攻打有備而來的漢東軍,幾乎難有勝算,很可能到時被劉十善打了個落花流水,甚至全軍覆沒,丟掉貝州城。可他心裡也清楚,許善護爲人非常固執,手下沒有能說服他,因此他也只能徒喚無奈,滿心憂慮地隨着衆將跨出大門,朝自己的營盤大步走去。

冬天的白晝相對較短,加上又是陰雨天,四周很快就暗了下來。天一黑,劉十善便命軍點燃火把,起鍋造飯。命令一下,將士們紛紛行動起來。很快,城外便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把,像漂在江面上的漁火,隨風躍動着。接着,搖曳的火光中升起縷縷炊煙,飄散着飯菜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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