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上海黑道
安娜問於效飛:“那麼你有什麼具體計劃?”
於效飛說:“非常簡單,能收買就收買,不能收買就來硬的!”
下午上班的時候,上板由美笑嘻嘻地來到了於效飛的辦公桌前,於效飛瞪了上板由美一眼說:“上班時間,又跑過來幹什麼?”
上板由美一點也不生氣,還是笑嘻嘻地問:“前輩,你今天坐的汽車是那來的?咱們去兜風好不好?”
於效飛板起臉說:“不好!汽車是借來的,現在已經送去修理了。”
上板由美也不生氣,還是粘粘糊糊地問:“是那個朋友把汽車借給你的?”
於效飛裝出生氣的樣子說:“我的朋友多了,借輛汽車算什麼呀?”
上板由美吐了一下舌頭,不說話了。於效飛拿起自己的採訪本,起身出門,上板由美在後邊小跑着跟着。於效飛因爲這種車容易辨認,對行動不利,把汽車送去噴黑漆了,所以兩個人只好坐電車走。
電車“咣噹當”地走在路上,上板由美把頭歪到於效飛的肩頭,甜蜜蜜地對於效飛說:“前輩,我喜歡你。咱們還是出去玩好不好?”
於效飛不由“噌”地跳了起來,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次鄭斌纔給他弄出的麻煩大了。這時車過靜安寺,於效飛這一跳,正好看到對面車窗外一輛小汽車從電車旁邊開過,小汽車裡邊的人擡頭一看,於效飛一看,這不是北平的東亞經濟調查局外勤二課的課長山田嗎?
於效飛這一愣,上板由美覺得他面色有異,也低頭向外看去,她問於效飛:“前輩,你看什麼呢?”
於效飛說:“沒什麼,認錯人了。”
上板由美也就沒再追問。
採訪完畢,於效飛馬上打發上板由美回家。於效飛自己也叫了一輛三輪車回住處,他一邊走,一邊在想下午時候遇到東亞經濟調查局的山田的事。不知道他看清自己沒有,如果他看見了自己,他對自己沒有呆在重慶,不經允許出現在上海,一定會產生懷疑的。
於效飛正在沉思,忽然看見從前邊的橫街上竄出幾輛汽車,直朝自己家的方向去了,這時於效飛已經拐過大街,進了距離自己家不遠的小街道,這邊不會有家裡有汽車的闊氣人家,所以這幾輛車來得十分可疑。
於效飛忙對三輪車伕說:“在後邊跟着!”
車伕答應一聲,用力蹬起車,在後邊跟上去。
果然,前邊的幾輛車到了於效飛家的門外停了下來,從汽車上下來了十幾個人,手裡全都拎着槍,一個傢伙用手摁到窗戶上,輕輕一砸,玻璃被他打碎了,但是卻沒有多大聲音。
砸玻璃的傢伙把手伸進窗戶,把窗戶打開,很輕巧地跳了進去,過去把房門打開了,其他的人很快進了門。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是山田的人嗎?中午才見到他,這麼快就找上來了?不可能啊?只是在路上匆匆見了一面,就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自己的家?不會吧?
不過要是他們是一直跟蹤自己來到上海的,那就不一樣了。可是爲什麼呢?東亞經濟調查局的外勤特務系統並不發達,自己離開重慶他們應當不會發覺啊?
可是,剛剛見到山田,自己的家就被包圍了,這些人明顯是行家,這怎麼解釋呢?
如果是一般的人的話,他可以用日本特務機關的身份去壓他們,但是要是山田的人,報告了梅機關,自己在兩邊的身份就全都給拆穿了,自己辛辛苦苦獲得的地位就全都泡湯了,自己被捕事小,獲得日本重要情報的大門就永遠關死了。
於效飛悄悄摸過去,到了自己家的窗戶下邊側耳細聽。一個嗓音粗重的人用安徽方言說道:“曾大哥,是不是真的是日本人的特務啊,咱們這樣會不會有麻煩?”
“師長說了,咱們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幹掉,這是在租界,日本人上那兒知道去!”
於效飛明白了,原來還是那個汪精衛的師長的人,他們不甘心這麼讓於效飛教訓一頓,搶了汽車,又是來報復。於效飛偷偷側過頭從窗戶角上朝房子裡邊看去,他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就是這幾個到他房子裡邊來的人的左邊臉上全都有兩條非常明顯的傷疤。這是怎麼回事啊,不會傷疤的樣式、角度一樣不差呀!
於效飛給田平貴打了一個電話:“你知道不知道,上海有什麼幫派,是安徽人,臉的左邊全都有兩條傷疤。”
田平貴立刻破口大罵:“這些殺才的安徽人,又撈過界來了!”
於效飛忙問:“這是什麼人哪?”
“兄弟,你在那兒等着,我馬上就到!”
過了半天,從街道的東面黑壓壓過來了一大羣人,手裡有的拿着槍,有的拎着斧頭和鐵尺,這是幫會打羣架的場面。
田平貴看到了於效飛,馬上從三輪上下來。
田平貴氣呼呼地說:“兄弟你放心,今天這裡邊一點你的事情也沒有,這是我們的事,今天我們非得好好教訓一下這幫安徽的兔崽子不可!”
於效飛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上海的黑道是有勢力劃分的,除了要有青幫的輩份前二十四代、後二十四代的區別,不能亂了規矩之外,還有本地幫、外地幫的之分。
上海當然首先是本地人的天下,可是很多外地人也會來上海淘金,這樣雙方就發生了衝突。在多次流氓械鬥、死傷無數之後,幫會頭子們大致劃分了勢力範圍,其中租界這邊公共租界的虹口一帶歸廣東幫,英租界歸浙江幫,十六鋪一帶歸安徽幫。
就在於效飛來之前不久,他們還剛把過界來搶生意的安徽幫裡邊的幾個人抓住,進行處罰,在臉上留下傷疤作爲記號,如果下次再看到這些人出現在別人的地盤裡,就要打死他們。
所以於效飛在電話裡邊一說,田平貴就明白了這是什麼人,他是悟字輩的青幫,叫做老爺子,在當時的上海是輩份特別高的人,很多幫會的事務要聽他的意見,今天他當然得召集幾個幫會的人一起前來維護規矩了。
於效飛提醒田平貴說:“他們投靠了汪精衛手下的一個師長,有汪精衛撐腰,所以可能不把江湖規矩放在眼裡,你們這麼過去一定會吃虧。”
這時旁邊轉過一個人來,他笑了起來:“兄弟,我這不是帶着槍來了嗎?”
於效飛一看,原來是趙寶福。
於效飛想了一下,對田平貴說:“這樣不好,要是姓方的借汪精衛的勢力來壓你們,不管什麼江湖規矩的話,你們怕是要不方便。反正他還是要害怕我的日本特務機關的身份,不敢明着跟我發生衝突,要暗殺我,那麼我不如就還是用這個身份來唬他們一下。趙大哥,你就不要過去了,你把槍借給我用一下,再借我幾個生面孔的弟兄。”
趙寶福從後邊叫過來了幾個人,指點給於效飛。
於效飛對那幾個人說道:“你們跟我進去,要按照我說的做,儘量少說話,放機靈點,然後看着我的眼色行事,讓你們站在那兒就站在那兒,假如他們開槍,你們就要往死裡打,一個活口不留!”
這幾個人果然是趙寶福手下比較得力的人,只是答應一聲,就再也不說話了,只有那些經常參與重要事件的狠角色纔會養成少說話,敢下手的作風。
於效飛帶着幾個趙寶福的手下來到房子前面,於效飛用手比劃一下,幾個辦事的老手立刻自覺地散開,有的人站在窗戶前面,用槍對準裡面的人,有的持槍在手,站在於效飛的身後,只等到他發出信號,就一齊動手。
於效飛把槍舉起來,先檢查一下子彈是否上膛,然後縱身一躍,來到門前,用用輕輕一帶,門已經開了,然後他一招手,通知後邊的人跟上,而他自己已經象是風一樣無聲地飄進了房子。
裡邊的幾個安徽人正在等得心焦,警覺性早就下降到不到平時一半的程度,於效飛突然出現在他們坐的沙發後面,用槍頂住領頭的傢伙的腦袋,大聲喝道:“梅機關的,全都把槍放下,把手舉起來!”
於效飛帶進來的幾個人早就按照於效飛的吩咐,迅速佔據了房間的四個牆角,這是標準的日本人的搜查方式,他們的槍口對準了在房子中間坐着的傢伙們。
領頭的安徽人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猛地一驚,剛要站起來,於效飛已經一槍柄打到他的脖子上,打得他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其他人沒了指揮的人,更加驚慌,看到衝進來的人的架勢,更加相信這是日本特務機關的行動。雖然他們準備暗殺掉日本特務機關的人,早就做好了交火的準備,但是現在他們處在包圍之中,眼前的黑洞洞的槍口讓他們實在提不起勇氣,只好一個接一個地把槍扔到了地上。
於效飛跳到窗戶旁邊,一把把窗簾扯了下來,撕成幾條,朝趙寶福的手下一比劃,這些人一齊動手,把幾個被捕的傢伙的眼睛蒙了起來,然後推dao在地上,狠揍了一頓。這一頓暴打打得這幾個傢伙頭暈目眩,早就分不清東南西北,對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也沒有了基本的判斷能力。
於效飛對趙寶福的手下說:“趕到一邊,看起來。”
趙寶福的手下答應一聲,幾腳把幾個安徽人踢到牆角。於效飛出了房子,對趙寶福一笑說:“趙大哥,全部搞定。有沒有合適的地方,把這幾個小子看起來,然後咱們得狠狠敲他們一筆。”
第二天,於效飛找上趙寶福,直接來到那個方師長的家。姓方的正在吃早餐,於效飛他們“呼”地衝進來,嚇了他一大跳。
還沒等他發火,於效飛一亮證件:“梅機關的!”
姓方的裝作鎮靜的樣子說道:“梅機關的人找我做什麼?”
於效飛一聲冷笑:“方先生,你幹過什麼自己不知道嗎?你因爲暗殺梅機關工作人員而被捕了!站起來,跟我們走!”
這下姓方的急了:“我是汪先生的人,你們不能抓我!”
“哼,你會不知道梅機關是幹什麼的嗎?我們機關就是專門監視你們這些汪精衛政府的人的!就是汪先生也保不了你!”
這傢伙頭上的冷汗“唰“地流了下來:“不,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不是蔣介石派來的!”
於效飛的語氣變得緩和了很多:“我們也不相信你會是那種人,可是你派去暗殺的人已經被捕了,他們聲明他們是受到你的指使才那麼做的。假如你不合作,我們就會立即把你查辦!”
姓方當然知道他的手下不會那麼說,但是他的人被日本人活捉了,他也擺脫不了關係。他硬着頭皮問道:“能不能通融一下?”
於效飛更加和氣地說:“這個嘛,這就要看你是不是能配合我們的調查了。”
說着,於效飛用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打着。
姓方的是官場老手,他一看就明白於效飛這是什麼意思。”
他拿來一個小盒子放到桌子上,打開,小盒子裡邊自然又是滿滿的金條。
趙寶福的手下一齊驚呼起來:“啊!”
於效飛一看他們的樣子實在不象是見過大世面的特務機關的人,就對趙寶福說:“我來跟方先生單獨談談。大家出去一下。”
趙寶福帶着他的手下走了出去。
於效飛看了看小盒子說:“這個嘛,我現在是可以相信你了。我看今天我們來的這些兄弟也能相信了。不過山下少佐那邊是怎麼想的我可就無能爲力了。這證據好象不夠。”
姓方的沒有辦法,只好又回到房間裡去,沒一會,又拿着一個小盒子走了回來。
於效飛朝盒子裡邊看了看,剛要說話,那個師長說:“我身邊實在是隻有這些了,等到我在汪先生那兒弄到了更好的職位,我一定再上門報答。”
於效飛看看兩個盒子一共大概有700兩金子的樣子,就說:“那麼好嗎,我相信你一下,回去之後我會向山下少佐和影佐閣下報告的。不過要是以後再有了疑問,我們還是要過來審查的。”
漢奸師長用手擦擦頭上的汗,心裡一邊罵小鬼子太貪婪,一邊慶幸自己終於逃過一劫。
於效飛從盒子裡邊抓起20根金條放進口袋,然後把兩個盒子拿起來,叫上在外邊的趙寶福他們一起離開方家。
趙寶福和他的手下興奮得手直髮抖,在汽車裡邊你一根,我一根地分起來。在於效飛不斷謙讓的情況下,趙寶福給了於效飛150兩,自己留下了200兩,剩下的分給了手下,大家皆大歡喜。
於效飛馬上拿着金子來到梅機關,他送給山下少佐100兩黃金,因爲山下是專門管外勤的,正是於效飛的頂頭上司。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就是山下少佐也不能對這種數字漠然視之,儘管日本特務機關也經常假借“抓恐怖”的名義進行綁票,但是100兩黃金仍然不是尋常能看到的,他樂得手舞足蹈。
於效飛準備再送給最大的頭目影佐禎昭100兩,山下說:“假如你還有錢的話,有一個人你一定要送一點禮物。”
“誰啊?”
“首相犬養毅的兒子犬養健。他在機關裡邊的地位可是非同尋常啊!”
“那麼,也送100兩可以嗎?”
“應當是可以的。於,你對帝國的忠心大大的!”
於效飛心想,送了金子就忠心大大的了?這叫什麼帝國呀?
於效飛之所以一下子送這麼多金子給山下他們,就是要搭通天地線,鞏固自己在日本特務機關的地位。有了金錢鋪路之後,於效飛就不去上班了。這樣,他就有時間去對日軍軍官進行調查了。
於效飛先開車繞着那個後勤軍官的住處轉了一圈,然後又把車停到附近,徒步對那個院子進行觀察。等到他確信自己對那個院子已經瞭如指掌了之後,他纔回來。
於效飛正要到前面取車,卻發現在他的汽車不遠有一個男青年在盯着他的汽車看。那是一個穿着大衣,頭上戴着一頂有格子的鴨舌帽的人,他的鴨舌帽壓得非常低,低得只露出半張臉。於效飛不由一驚,這是一張他非常熟悉的臉,他對這張臉有強烈的印象,但是,他卻想不起他究竟在那兒見過這張臉!
這讓於效飛十分迷惑。
而對面的那個男青年也察覺到有人過來,很快低頭離開了。
於效飛馬上跟蹤上去,那個人低頭快走,過了一會,又拐進一條小巷子跑了起來。於效飛看着他跑着的背影,越發覺得自己確實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
於效飛正在緊緊跟着,從旁邊的小巷裡邊忽然開出來一輛小汽車,車門一開,那個人上了汽車,很快拐出小巷,開走了。
於效飛只好轉身回來。在回去找安娜的路上,他不停地在想,這究竟是什麼人呢?自己見過的人裡邊到底會有誰有這麼高明的跟蹤和反跟蹤技術呢?
好,特工大戰是吧,我陪你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