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顛覆世界的一擊
於效飛一愣,問這個憲兵少尉:“高月保閣下怎麼會不在呢?不是兩位天皇特使受傷之後馬上送到這兒來治療了嗎?”
那個憲兵少尉朝兩邊看看,看到沒有人從旁邊經過,就小聲說:“對,兩位天皇特使在開始受傷之後確實是直接送到這兒來了,而且也加強了保護。但是現在這兒只有一位特使了,高月閣下早就被人接到別的地方去了。”
於效飛驚訝地問道:“那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把他接走了?”
憲兵少尉尷尬地笑了起來:“前輩,你是知道保密紀律的,這個不能透露,沒辦法呀!”
於效飛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他又說道:“可是,這樣我的任務就不能完成了。其實我不是局長派來看望閣下的,我是奉局長特別命令來保護閣下的。因爲黑龍會內部對北平的治安非常不滿意,儘管多田司令官向東京方面吹噓華北如何安全,八路軍不過是癬疥之疾,但是你們是知道真實情報的,城裡到處都是軍統和八路軍的偵探。所以必須認真對待。”
憲兵少尉連連點頭,然後低頭沉思起來。
於效飛又說:“你是知道的,司令官閣下是一箇舊式軍人,他對謀略戰一竅不通。而八路軍基本是以特戰方式作戰的。所以特使閣下的安全司令官閣下絕對無法保證。這次兩位特使閣下遇刺經過你知道嗎?”
憲兵少尉一臉凝重的神色:“我從朋友那兒聽說過一些,現在全都是保密的,不許知道。”
“是怎麼樣的呢?”
“兩位特使都是日本貴族俱樂部‘愛馬社’的成員,有每天騎馬散步的習慣。即便到了北平,依然保持每天遛馬的習慣。因爲原來活躍的中國方面的抵抗組織抗日鋤奸團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主要負責人軍統人物曾澈被殺。這個組織基本已經沒有活動能力,所以華北駐屯軍方面對安全方面非常放心。
另外安全方面的考慮也是非常周到的,兩位特使散步的路線上分別是華北駐屯軍總部,華北地區茂川特工總部,中國警察的巡警崗亭,路線上還有兩個中隊的憲兵。同時特使身邊還派遣了警衛人員隨行,本來是萬無一失的哪!”
日本人說話的用詞語言順序都跟中國不同,甚至是把話說半截,就象中國人說的“半語子”,這讓有深厚中國古文家學淵源的於效飛非常不舒服,不過他必須忍耐着跟日本人打交道,每次這都讓他得緩好長時間才能消除掉強烈的逆反心理。現在他也只能用這種語言和日本少尉說話。
憲兵少尉接着說道:“兩位閣下到皇城根時,與騎自行車的警衛距離較遠,這時一個一直在後邊很悠閒地跟着的中國人忽然追了上來,將自行車放倒,向後開槍,高月閣下連人帶馬均被擊中。乘兼閣下上前幫助他,中國人再開兩槍,將乘兼閣下也打倒了。巡警閣子的中國警察馬上前來救援,不料另有一中國人突然開槍射擊,掩護刺客撤退。憲兵急於救人,未及追擊。”
於效飛笑着說道:“怎麼樣,這次學到了真正的特戰課程了嗎?”
憲兵少尉衷心佩服地說:“刺客只開六槍,助手僅開一槍,真是本領過人!而且僞裝高明,目擊情報不足,報告中所述形象差異極大,雖然關了城門大搜大麻子,卻一無所獲。”
於效飛差點笑出聲來,什麼抓大麻子?行刺的不是我們河北老鄉麻克敵嗎?他是麻家村人,那兒有麻子啊?他的助手邱國豐學過武術,能飛檐走壁。他們這批人都是和李雲亭一樣是從東北軍過來的。
於效飛嘆了一口氣,這也叫槍法準哪?6槍,兩個人一個沒打死,你也真夠行的。軍統也真是破產了,怎麼一個人只有一支槍啊,不是應該兩支槍掃射的嗎?你應該把後邊跟着的幾十人全都打死啊!大概這也是天意,該着我能完成任務。於效飛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自己已經扔掉了全部武器,要深入虎穴,恐怕十分困難。神仙難逃一道煙,這是槍的世界,只有武功而沒有槍,行動的危險成倍地增加了。
於效飛對憲兵少尉說:“這個不算是中國行動最好的,他們中間槍法好的可以雙手打中200步以外的蘋果杆。前輩告訴你一個秘密,遇到行動的時候,千萬不要過分向前衝,要在旁邊看到比較穩妥了再過去,不然就等着玉碎吧!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知道的,現在這個樣子,陸軍已經完全不能信任,當然陸軍的那些特務機關也不能信任。所以閣下的父親特別拜託咱們黑龍會的頭山滿閣下,要咱們派人來保護特使閣下。
我是最優秀的,所以特別從南京趕來。我剛剛進城,所以不知道特使閣下已經轉移了。快些把高月閣下的處所告訴我吧,如果咱們黑龍會也不能完成任務,那咱們還是趕緊回日本去吧,就不要在這兒讓全世界的人嘲笑了。”
黑龍會培養出來的憲兵少尉的虛榮心一下子被激發出來了,他馬上說:“那麼前輩就趕快去吧,高月閣下被轉移到南門附近的一家中國醫院去了,是臨時徵用的。沒有用真名登記,是竹機關的人接走的。”
於效飛一愣:“什麼?竹機關?又是松本二郎那個廢物?”
“是的,前輩,據說也是這個原因,不能信任華北特務機關。松本閣下也是咱們黑龍會的前輩,所以他把特使閣下接走了。那家醫院已經被竹機關完全包圍了,差不多都是特務機關的人了。”
於效飛一咬牙,又是這個松本二郎!這次去要是能順手把這個劊子手也幹掉就好了!
於效飛謝過小少尉,趕緊到醫院去了。
拉着於效飛的洋車到了醫院門前,車伕接連喊了於效飛兩聲,於效飛才驚醒,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在車上睡着了。從上海到這兒,這一路上他幾乎沒有認真睡過覺,尤其是這幾個小時的狂奔,體力消耗實在是太大了。於效飛對自己的狀態暗暗吃驚,他身上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他提醒自己,一會行動的時候一定要注意不要出紕漏。
於效飛朝醫院院子看了看,大門前冷冷清清的,門口就站着兩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不用問,這是竹機關的人在死看死守。到了這兒,騙小少尉的黑龍會的那套話就不管用了,沒有松本二郎的手令,大概沒有人能夠進入這個大門。沒有混亂的患者家屬的掩護,事情更加難辦。
於效飛繞着院子走了一圈,這個院子四周都是高大的圍牆。這種圍牆於效飛要進去非常輕鬆,只怕進去容易,不被人發覺就難了,因爲,於效飛擡頭仰望,頭上月色正明。
原定的在越過圍牆或者是在牆上觀察醫院佈局的想法也無法實現,不明情況,不知此不知彼,每戰必殆。儘管於效飛在這種形勢下早已堅定了必死的決心,但是這種白白送死的傻事他是不會幹的。
於效飛擡頭看着天空,忽然發現天邊有一塊白雲在緩緩飄動,於效飛想,那麼幹脆等着那塊白雲飄過來好了,等到那塊雲彩擋住月亮,再行動就有了一絲掩護。現在還有一段時間,正好去填飽空了一天的腸胃。
於效飛從小飯館出來,轉到醫院院牆旁邊的一座民房旁邊,輕輕一躍上了房頂。這所房子雖然沒有對面的醫院大樓高,但是比院牆稍稍高出一點,勉強可以看見醫院的院子。於效飛站在煙囪後邊,翹起腳跟盡力向醫院裡邊看。
整個醫院大致分成前後三個功能區,前邊是一座小樓,大概是門診用的,中間到後邊是一個院子,這個院子中間是另外一座小樓,可能就是住院處了。這座樓後邊有一道矮牆,把中間的院子和後邊的院子隔開,後邊的院子幽靜整潔,大概是高級病房了,可以肯定,天皇特使就在那裡邊住着。
儘管那個少尉說過,天皇特使已經改了名字,但是於效飛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下子找到他,因爲,以松本二郎這種巴結上司的做法,和他對中國人的兇狠態度,他絕對會把所有病人全都趕走,只留下天皇特使一個人舒舒服服地在裡邊住院。
但是,麻煩也就這樣來了,要到後邊的小院子去,必須穿過醫院的院子,而在醫院的圍牆下面,距離均勻地分佈着幾座平房,可能是倉庫什麼的,而那個後邊有高大煙囪的,應當是鍋爐房,在那個高大的煙囪上面,絕對會有一個武裝哨兵在監視着整個院子。
於效飛的輕功雖然出衆,但是還沒有達到長上翅膀飛過院子的程度,只要在他院子中間停留上那怕是一秒,他不被兩邊平房裡邊埋伏的特務發現,也會被煙囪上邊的狙擊手打死。
於效飛看着手錶掐着時間,半個小時過去了,院子中間沒有一個人經過。看來松本二郎採取的是以不變應萬變的策略,不許任何人出入,只要有人經過,就是刺客,就可以開槍射擊。
於效飛看看自己的服裝,這一身近乎古代夜行衣似的黑色打扮,今天絕對是送命的信號,在月色如水的院子裡,這一身黑衣絕對醒目,煙囪上的狙擊手就是瞎子也能看見。
於效飛脫下大衣,翻過大衣裡子,裡邊是比黑色淺一些的顏色,但是絕對不是白色。於效飛把大衣扔到地上,在老百姓家的房頂牆上用力蹭蹭,弄上了好多白灰、黃土,雖然沒有把衣服完全弄白,但是顏色畢竟淺了好多,而且深深淺淺,很有點迷彩的意思,和月下的陰影有些相似,比純白更能提供掩護。
於效飛很滿意,擡頭看看頭頂的雲彩已經過來了,他套上大衣,紮好腰間和衣角,收拾得乾淨利落,一跺腳,無聲地滑過衚衕上空,伸手扒住醫院的圍牆,掛在圍牆外邊。
頭頂忽然一黑,月亮被雲彩擋住了!行動!
於效飛用力一翻,躍上牆頭,運用少林輕身術,象一道閃電一樣直射向院子中間的樓頂!
於效飛竭盡全力,終於跳到了對面的樓頂,可能在平時他還能輕鬆地做到,但是今天他需要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做到這一點。到了樓頂,於效飛急忙調理呼吸,儘快恢復到最佳狀態,下邊還有一關呢!
於效飛一步跳到樓頂邊緣,用壁虎遊牆術從牆上向下緩緩遊動。這是於效飛精心計算後得出的唯一可能成功的方案。如果他直接從院牆上向後邊的院子裡邊跳,以他的能力,絕對做不到這一點。可是他要是跳到這邊的樓頂上,再從這邊的樓上朝那個院子裡邊跳,大致能夠接近那個院子。
等到他跳到了那個院子旁邊,他就可以藉着那道矮牆的掩護瞞過煙囪上的狙擊手的視線。然後他能不能再翻過矮牆進入院子,就要看天意是不是能夠讓那個狙擊手老虎打盹了。
這樣可以進入天皇特使的院子,但是要出醫院,是絕對不可能了。既然於效飛是作爲死士進來的,他也就不再考慮出去了。
於效飛用壁虎遊牆術慢慢滑到理想的跳躍高度,然後呆在那兒等待最佳時機。他要等到月亮再轉過來一點,把樓房的影子延伸到離那個小院子的院牆最近的地方。距離越近,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於效飛朝煙囪上一看,他樂了,煙囪上果然站着那個狙擊手,只是這次這個傢伙發了傻,他全身裹在黑色的短衣裡邊,一身忍者的打扮,在明亮的月光下分外搶眼。
於效飛就這樣直上直下地掛在樓房的牆上,除了有一點脫落的水泥塊形成的低窪處能夠供他插進一點手指或者腳尖以外,他要停留在這兒,完全是憑着他不斷向上提氣的力量。這是一種完全的體力消耗,而且於效飛不知道,還需要再堅持多久。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於效飛眼前陣陣發黑、手腳酥軟,幾乎從牆上摔下來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樓房的影子已經直直地指向那邊的院子了!
於效飛連提幾口氣,用力一蹬樓房的牆壁,猛地朝那邊的院子跳過去。於效飛人在空中,就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不成,這種跳躍根本沒有輕如羽毛的感覺,就象是一塊石頭被用力扔了出去,眼看着地面直朝面前飛上來。
於效飛全力做出着陸的動作,極力抵消落地發出的聲響,但是仍然發出了“砰“的一聲。那個狙擊手怎麼樣於效飛不知道,但是從於效飛自己聽來,這簡直是雷鳴一樣。
於效飛顧不得那許多,他一落地,急忙一個就地十八滾,飛速朝院牆下邊衝。等到他的身體捱到了院牆,又等了許久,想象中的喝令聲終於沒有響起來,於效飛才鬆了一口氣。
看看月亮已經向西轉了,於效飛不敢耽誤太久,他在院牆下面緩了幾口氣,覺得身上已經沒有問題了,這才一長腰,象一條蛇一樣貼着牆面,無聲地向上滑進了院牆。
有了房子遮擋,於效飛直起腰來,頓時覺得揚眉吐氣。他活動一下已經酥軟的全身,來到窗下。
於效飛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看過去,最後來到院子角落的一個大房子前面。這所房子外表豪華,看來是貴賓住的,於效飛來到窗前,前邊的房間燈光明亮,裡邊有兩個穿着西裝的人精神十足地坐着。於效飛繞到房子後面,這邊沒有燈,於效飛把耳朵貼在窗戶上仔細聽了一下,裡邊傳出均勻的鼾聲,大概這是病房。
於效飛把手摁到窗戶上,微一運氣,震碎了玻璃。然後他小心地取下了玻璃,打開窗戶,一翻身,跳了進去。
於效飛沒有任何微型手電之類的特工器材,只好打開了燈,仔細地打量牀上的人。他早已經把高月保的照片記得爛熟,他一眼認出這就是高月保。於效飛沒有莽撞地動手,他飛快地在牀邊搜查了一遍,沒有找到武器。於是他輕輕推動高月保,在他的耳邊用俄語問道:“你把蘇聯的情報放在那兒了?”
高月保重傷之下還能睡得這麼安穩,是因爲醫生爲他打了嗎啡。他突然被人叫醒,神志還不清醒,本能地用俄語回答:“在牀頭的櫃子裡。”
於效飛笑了,相貌一致,會說俄語,這鐵是當過武官的高月保了。於效飛不再管高月保,他迅速打開牀頭的櫃子,從裡邊取出上邊寫有絕密字樣的公文袋。這是有嚴格規定不得離開保管人身邊一小時的,所以絕對應該在這兒找到。
於效飛一把把高月保正在點滴的針管藥瓶那邊扯下來,空氣順着高月保的靜脈上飛快地流進了高月保的身體。高月保突然挺身向上一竄,又重重摔到牀上,死了。
就在這時,從於效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嗥叫:“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