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想當年訂婚的時候,是你們葉家求我們秦家。如今,你們看秦家敗落,秦某鄉試不第,想悔婚,哈哈……”
昏暗的大廳中,一個穿着略顯破舊,頭戴璞巾身着秀才服飾的青年士子,拿着玉佩與一紙訂婚文書對坐在椅子上的葉氏錦衣男子癲狂大笑,同時一腳踢翻身旁的案几,雪花花的兩百兩紋銀頓時嘩啦一聲倒在地上,“頭可斷,血可流,身不可辱!你們葉家欺人太甚,無故悔婚,必遭天下士子恥笑!”
說罷窮酸書生轟的一聲撞向屋中的廳柱。
“哐當。”令場中二人頭皮發麻的聲音傳來,年輕士子滿臉鮮血軟軟癱倒在地,不知生死。
“哥……”一聲淒厲的哀嚎從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口中嘶吼而出,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浩明……”院中一個身形偉岸挺拔的男子正舉着石臼練臂力,聽到少年哀嚎,連忙丟下石臼,嗖的一個健步竄入房子大廳內,動作靈敏快速,明顯是練家子。
屋中葉氏男子顯然是被嚇傻了,目光呆滯,口中囔囔自語,這可如何是好?
“楞着作甚,還不趕緊去找郎中?”看見大廳慘狀,後面進來的男子頭上青筋怒起,朝猶自呆若木雞的葉家少爺大聲斥喝。
“好,對,郎中,郎中……多謝,我這就去。”葉家少爺語無倫次急忙向外邊奔去。
“餘大哥,如果兄長死了,我要他們葉家一命還一命。”
少年身上斑斑血跡,懷裡摟着叫浩明的書生,額頭上破了一個洞,血一直往外流。看見來人,少年臉上神情雖然哀痛欲絕,但嘴裡的話語卻露出與年齡及其不相符的狠辣。
“張雲不要衝動,以後再說。”餘大哥甚有決斷,邊說邊衝進廚房,抓了一把草木灰,就往傷者頭顱流血處撒去。
這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的節奏啊,但有什麼辦法,傷口太大,如果血不止住,等郎中過來估計也就一命嗚呼矣!
效果似乎不錯,原本張雲覺得懷中毫無知覺的身體有些許反應。
“哥,哥,你醒醒啊!”張雲語帶哽咽,輕輕拍着兄長的臉龐情真意切地呼喚着。
“秦浩明啊秦浩明,你這是何苦呢?這人呢就是這樣,勢利的多了去了,難道你還動不動就尊嚴?還不是作踐自己嗎?”餘大哥用溼布小心擦拭着傷者臉上的血跡,也不管他是否能夠聽見,低聲埋怨。
唉!這讀書人就是迂腐倔強,一言不合,爲了維護自身尊嚴,以死相逼。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啊,崇禎元年,秦家自從秦老爺從巡撫位置上被魏閹黨羽革職後鬱鬱而終,秦家中落已久,就連本家都多有嫌棄,何況是日益興旺的葉家。
這不,原先秦老爺在世時與葉家商定的婚約,自從秦浩明鄉試不中之後,葉家終於起了悔意,遂有今日葉家少爺葉紹輝代表葉家的悔婚舉措。
自己作爲秦浩明的總角之交,深知其秉性,就是怕他有過激行爲舉動,奈何還是出現此等意外。早知道不管秦浩明說什麼,自己也絕對不出去避嫌,事情也不至於如此。一瞬間,餘佑漢心裡充滿了深深的悔意。
其實餘佑漢不知道的是,讓他和張雲揪心不已的秦浩明,已經實現他作爲讀書人願望,保持尊嚴,在撞向廳柱的瞬間,早已嗚呼哀哉魂歸天國!
現在軀體的主人是來自後世一個剛剛犧牲的特種兵,“戰狼”凌戰天。某特種大隊第一小隊員,少校軍銜,哈大醫科大學畢業,救人的變成殺人的,可人家身體素質好的不行,從小開始練習武術,擒拿格鬥樣樣精通,從小就懷揣軍人夢,大三的時候就急吼吼的奔向他嚮往的軍旅生涯。對戰鬥的渴望猶如荒野的獨狼,犀利而執着,故謂之以“戰狼”。
後世的世界表面和諧太平,歌舞昇華。但私底下的摩擦與碰撞不斷,和平時期的中**人,擔負着國家民族的守護安危。如果說常規部隊是盾,那特種部隊是矛,是尖刀,盾守矛攻,進攻是最好的防守。這是特戰軍人的信念,是榮譽與驕傲,是滲透到骨髓裡的理念。傷我袍澤,雖遠必誅!
凌戰天是在爲兄弟復仇的任務中,與國外三名特種軍人同歸於盡。實現了自己的諾言:殺我兄弟,雖遠必誅!
或許是上蒼不忍讓這樣的一縷忠魂就此消散在茫茫宇宙當中,凌戰天的靈魂便和剛死的秦浩明軀體相結合,從而完成了奪體重生並且繼承了部分記憶。
在草木灰撒向傷口之際,凌戰天便被刺激得甦醒過來,可是腦海裡涌入大量的信息和記憶,讓他這個一貫的無神論者陷入迷茫,這是怎麼一回事?
出聲關心他的兩個人,腦海裡非常熟悉。年長的是他的發小余佑漢,世襲百戶,從小習武。小一點的是他表弟張雲,其父也就是秦浩明的舅父,在薩爾滸戰役中而歿。故自小就被秦父帶在身邊,與秦浩明情同親手足。
而融合了秦浩明記憶的凌戰天,內心卻在苦笑連連。這個秦浩明用現在的話說,就是一個苦逼啊!
十歲父母相繼過世後,家產遭族人分割殆盡。幸有一老奴福伯忠心耿耿,據理力爭爲他們兄弟掙得現在容身之地,位於秦家莊園的一進三屋,堂堂秦家少爺淪落至此,不禁讓人感嘆大明世風日下。
好在其自身條件不錯,16歲高中臨浦案首引無數人羨慕。奈何秦浩明爲人太過迂腐木訥,不懂人情世故,書呆子一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不知謀生之道。
是故,左鄰右舍,同門師兄弟皆敬而遠之。
如果不是福伯精打細算和表弟張雲時常上山打獵貼補生活,僅靠縣裡月給米六鬥爲廩食的補助,恐怕早就無以爲繼。可是縱使如此,他還是每日苦讀聖賢書,言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讓人無語至極。
所以說,一飲一啄自有天意,今日遭此之辱受此橫禍,皆因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的緣故。這亂世來臨,豺狼當道,那裡還有一個迂腐讀書人的活路?
也罷,就讓我這個赳赳武夫,替你奪回屬於你的一切,也不枉借用你的軀體你的名字,同時也讓自己的大明之行更加精彩。
凌戰天原本就是從屍山血海裡廝殺出來,生性豁達開朗,並沒有去怨天尤人。抱怨幹嘛不讓他穿越到太平盛世,或者說富家紈絝子弟身上,能夠有機會再活一世,已經是上天的恩寵,挑三揀四是要天打雷劈的。
既來之則安之!行,老子以後就叫秦浩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俱往矣,還看今朝!
理清其中關係細節的凌戰天,不,現在是叫秦浩明瞭,這才裝作剛剛清醒的樣子,緩緩睜開雙眼。
“哥,你可嚇死我,怎麼能幹此傻事啊!”張雲俊臉喜極而泣,忍不住開口埋怨。
“佑漢……玉佩……還有銀子。”
秦浩明身體還是有些虛弱,說話都斷斷續續,想自己起身,奈何有些力不從心。
餘佑漢詫異地望了秦浩明一眼,這位仁兄不是最討厭阿堵物的嗎?會不會是腦袋撞壞了,還是起先的草木灰把他迷糊了?
玉是好玉,質地細膩滋潤,紋理清楚,給人有如凝脂般的感覺,非常有質感。秦浩明接過細細觀察,還好,沒有給這個敗家子破壞掉,估計值不少銀子,皆拜不是水泥地板的功勞啊!看來,泥巴地也並非全無是處,至少在保護文物古董方面有些用處。
“哥,你怎麼啦?有什麼事情嗎?”
張雲看見秦浩明接過餘佑漢的銀子藏起來,又把玉佩仔細拂拭乾淨,那種虔誠的眼神平常只有得到一本好書纔可以看見,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大哥腦袋真的撞出什麼問題?
“沒事,這些年讓你們操心了,這一撞腦袋好像開竅似的豁然開朗,明白了許多問題。”
秦浩明嘴角微微一咧有些感慨!說實話,之前的主人完全沒有盡到作爲兄長的義務。以至於讓表弟張雲中斷學業,轉而習武狩獵補貼家用,自己卻埋頭研究經史子集,也真是奇葩之人。
“兄長言重!”張雲鼻尖微微有點發酸,過往的辛勞,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此時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估計是葉家少爺帶郎中過來。秦浩明聽得真切,眼睛一閉,裝假暈過去。
可是餘佑漢和張雲哪裡知道他們心目中的謙謙君子會故意爲之,自然大呼小叫不停。
門外的葉紹輝心裡一緊,莫非來不及不成,那可就出大事了啊!人沒死,憑葉家的關係,悔婚之事上下疏通一番自然無事,頂多葉家名聲上有點瑕疵而已。可要是……
葉紹輝搖搖頭不敢想象,急忙催促老郎中加快腳步,自己搶先一步跨入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