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現在,搞搞作坊賺些錢財,收留有限的流民權當善心,組建些許護衛隊保護秦家財產,整個大明皆如此,衆人無話可說。
當然,其中的佈局或許只有他了解,外人看不出什麼門道。
不知爲何,盧欣榮露出微笑,盧督今日所做一切,豈不和太祖當年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有異曲同工之妙?
“伯玉兄儘管放手去做,咱們臨浦冶鐵在大明都有名,爐首請最好的。”
張雲單純,兄長要做的,全力支持便是。
只有他,不管願意不願意,皆沒有任何選擇。
作爲時代的特性,在家國天下株連的制度下,張雲作爲秦浩明的家人,早已榮辱與共。出了事情,想不受牽連都不可能。
故而,兄長交代的任何事,他都是兢兢業業,唯恐有絲毫差錯。
“其實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秦督幹嘛要冶鐵?到後面還不是要百鍊鋼才能打造武器,直接上百鍊鋼不就行了嗎?”
說到這裡,餘佑漢一臉的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臨浦的冶鐵業在大明非常有名,規模很大。
一些私營冶鐵廠,每爐一座,做工者必須數十百人,有燒炭者,有鑿礦者,有煽爐者,其餘巡爐、送炭、運礦、販米、販酒等役,亦各數十百人,是以一爐常聚數百人。
同時臨浦也是百鍊鋼最多的地方,不過在他看來,只是一些低碳鋼居多,離他心中高質量的武器目標還有一段距離。
其實餘佑漢哪知道秦浩明的苦心和野心?
鋼鐵是一個國家崛起的關鍵,這是毋庸置疑的。
大明朝鐵的數量穩居世界第一,能生產生、熟鐵,但是不能大規模鍊鋼,鋼是灌鋼和百鍊鋼。
早在臨浦之際,秦浩明就已經實地走訪幾個私人鐵作坊,發現當時已有幾種先進的技術:
一是鍊鐵爐和炒鐵爐的串聯使用,即從鍊鐵爐流出的鐵水直接流進炒鐵爐炒成熟鐵。
這個方法減少了一步再熔化的過程,是現代冶金技術上的一個重要起點。
二是鍊鐵爐操作的半連續性,即出鐵後用泥堵住出鐵口,鼓風再煉。
三是獨創了一套鋼鐵生產系統,即把鐵礦砂煉成生鐵,再由生鐵煉成熟鐵,然後由生鐵、熟鐵合煉成“灌鋼”。
四是熔劑的使用。即在炒鐵爐的生鐵上撒上泥灰,用作熔劑,然後用木棍攪動,以幫助氧化。
這種把生鐵和熟鐵放在一起鍊鋼正是後世平爐制鋼方法的先聲。
可以說,大明鋼鐵生產的高度發展,創造了華夏曆史上光輝的一頁。
秦浩明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沒有他這個穿越人士開金手指,按照目前的發展水平,只要國泰民安,政府扶持,不用多少年平爐鍊鋼和高爐鍊鋼一定會自然而然出現。
可惜這一切給建奴入關後全毀掉。
由於鋼鐵業的發展會吸引大量的城鄉過剩人口聚集,對建奴統治力量薄弱的窮山僻壤地區,隨時都會給滿清韃子的秩序造成威脅。
所以韃子統治者採取各種措施來限制鋼鐵生產的發展。
措施之一,是禁止商民自行開礦冶煉。
措施之二,是大大加重鐵課。一般都是將採得的鐵砂以“十分抽二”交給建奴政府。
比現在大明鐵課按產量三十分抽二提高二倍,結果很多民營鐵冶業因交不起繁重的鐵課而被關閉。
致使明代業已高度發展的鋼鐵生產遭到極大的破壞,遠遠不及大明。
而這個時期英國等歐洲各國相繼發生了工業革命,資本主義新的生產關係大大地促進了冶鐵鍊鋼技術的發展,而韃子爲了統治漢人卻無視這些。
鴉片戰爭后帝國主義的炮艦打進了中國,中國的鋼鐵工業就再無復興之日。
現如今,他是想從冶鐵到鋼鐵廠逐步發展,把基礎打牢固,形成一整套體系,如此方能期待崛起。
“想來秦督必有他的深意,造做即可。”
盧欣榮也想不明白,冶鐵的目的是爲了鋼鐵,鋼鐵的目的是爲了打造優質武器,當然是一步到位更好。
不過想不清楚就不想,今後自然會明白,這是盧欣榮的優點。
“也是,這事就交給你了,我還是努力訓練護衛隊。就他們目前的水平,擋不住建奴一個衝鋒。”
只有實戰以後,餘佑漢才明白建奴和蒙古騎兵的強大,自然對護衛隊的訓練更上心。
好在他帶回兩百天雄軍將士後,以老帶新,效率無疑高了許多。
“餘大哥,兄長跟建奴的幾場戰鬥不都是以弱勝強嗎?”
一談到軍事,張雲兩眼發光,急忙問道。
“秦督說過,戰場堂堂正正,其實不存在真正弱兵可以勝強兵的狀態。
因爲強與弱,本身就是由他們能否打敗、殺掉對方來決定的,是以成敗論英雄。
縱觀秦督幾場戰鬥,敵強我弱。
秦督都是想辦法將對方隔開、分化、操縱,儘量讓每一次戰鬥,都在局部上形成以強勝弱,再以有心算無心,方纔取得勝利。”
餘佑漢細細的回味跟建奴的幾場戰鬥,可不正是如此?
“更何況戰場上,還有諸多看不見的因素,大概也是強弱的一部分。
情報、人心、士氣、好惡,乃至運氣。目標擺在前方,路或許看不到,又或許有很多條,如何達到目標的前一步?
爲了這些,秦督心裡不知做了多少推算,軍中斥候不知犧牲多少,方有這些勝利。
但說一千道一萬,自身實力相當重要。若是沒有盧督的天雄軍精銳,換成其他部隊,秦督也是徒呼奈何?”
昔日的好友如今走到自己難以企及的高度,作爲發小,他是真心感到高興。
一路走來,餘佑漢明白戰場哪裡有無緣無故的勝利,特別是作爲弱小的一方,絕沒有僥倖之理。
可以說,若沒有好友的籌謀計算,建奴一定又是大勝凱旋離去。
“真的錯過啊!”
張雲悠然神往,低聲感嘆。
“建奴一日未滅,今後的戰鬥有的是。
更何況,此次建奴遠未傷筋動骨,接下來雙方還不知如何走向?
與其在此哀而嘆之,不若努力訓練隊伍,他日戰場相見,可切莫慫了。”
在臨浦,也就餘佑漢敢如此說張雲,其他人都不行。
狂風吹過,掀起漫天的雨霧,此時風急雨大,天色愈發黯淡。
張雲迎着風雨不做辯解,只是心中暗自發誓,他日不戰則以,戰必打出赫赫威名,縱使身死戰場亦無悔。
此時,誰也未想到,今日籍籍無名彷彿隔壁鄰家小哥的張雲,他日竟然讓建奴避之不及,倉皇北遁,號之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