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崇禎皇帝剿滅江南鹽梟的聖旨,秦浩明在閩粵兩地掀起腥風血雨,出手之猛,手段之烈,出乎許多人意料。
尤其是廣州地區,誰也未曾料到,這個從未抵達轄區的總督,既會用這樣一種方式,讓人知曉他的存在。
時下,廣州全境囊括廣西東部大片地區和整個瓊州島,也就是後世海南島。
其一共有十一個州府,分別爲廣州府、肇慶府、韶州府、南雄府、惠州府、潮州府、高州府、雷州府、廉州府、瓊州府、羅定直隸州。
只是現在的廣州,雖說面積大,但從人口和重要性來講,卻遠不如福建省。
十一月末,福州城迎來入冬的首場大雪,整個城內白皚皚一片。凜冽的朔風吹過,大明軍旗獵獵作響,福州城上空肅靜一片。
閩粵總督府書房內,燒得正旺的炭火冒着熱氣,秦浩明俯在書案上。聚精會神地揮毫潑墨,抄抄寫寫。
“趙順在寧德府,浩子在福州已經展開行動。興化府和泉州府依照秦督指示,暫時沒有動作。
漳州府已經解決,現張將軍帶着六千將士直撲潮州府、惠州府、廣州府,瓊州府由趙大友和李想千戶負責。”
小型的沙盤上,插滿紅色的小旗幟,閻應元拿着指揮棒,沿着閩粵海岸線一一指點過去,向秦浩明彙報各部動態。
私鹽氾濫地區很廣,可要打擊私鹽販子的地區無非就是那麼幾個。
製鹽要有鹽場,而閩粵地區沒有井鹽,故而鹽場一定在海邊州府或小島上。
“覺得熱就把皮襖脫了吧,本督這裡不必拘謹,朝廷沒給你發官服?”
秦浩明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福建鹽運司鹽官雷佳明,這傢伙披着件狐皮大氅正在擦汗。
“下官身體不好,怕冷,官服擋不了寒風,請秦督見諒。”
雷佳明諂笑着解釋,順手解開狐皮大氅,露出江南上好絲綢的圓領直開內服,胸前還掛着一串瑪瑙。
“算了,你還是把大氅穿上吧。”
秦浩明皺着眉頭對雷佳明擺擺手,這傢伙穿着一身花裡胡哨,哪有半點大明將士的風采,跟外邊的富家翁差不多。
“是,是……下官遵命……”
雷佳明尷尬地把剛脫下的狐皮大氅再度披上,弓着身體不敢站直,敬畏的望着秦浩明繼續低頭疾書。
閻應元嘴角掠過一絲譏笑,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此次,是總督府主動找鹽運司合作,共同打擊日益猖獗的私鹽販子。
鹽運司和私鹽販子,千百年來,就像水火不容的一對冤家。作爲對手,他們彼此瞭解,但又相互無可奈何。
認真說起來,鹽運司的鹽兵糧餉充足,戰鬥力不弱,至少比大明的衛所兵好過許多。
要知道,掌管東南沿海的福建鹽運司可不好惹,他們有幾個鹽池,還能從廣州調用部分海鹽,鹽源不是問題。
朝廷那點鹽稅也容易敷衍,拉幾個同夥就可以打着官鹽的招牌假公濟私,獨家生意好賺錢,有人企圖搶他們的金飯碗,豈能善罷甘休。
以往的時候,福建鹽運司一發威,福建的鹽販子就倒黴,不斷有人落入法網,對此束手無策,只好偃旗息鼓。
可是自從這幾年鄭芝龍招安崛起之後,插手鹽業,這一切都變得大不同了。
鄭芝龍在泉州的時候,拍案大罵福建鹽運司,混賬鹽官把官鹽炒到七八百文一斤,還讓不讓老百姓活?
我的鹽成色好價格低,只要有人買我就要賣,敢動手老子也不客氣。
鄭芝龍接過賣私鹽的活,組織下面的人一起抵制官鹽,福建鹽運司的鹽商、官府的差役哪裡是他的對手,吃了幾次大虧之後,漸漸被擠出福建市場。
氣急敗壞的鹽官們找到福建巡撫張肯堂,要求調動官軍報復。
張肯堂一查知道對方的後臺是鄭芝龍,而參與販賣私鹽的人裡還有泉州水師的官軍,斷人財路的事他可不敢幹,又把球踢回去。
老實說,他對販賣私鹽的事不是很在意。福建鹽運司隸屬於戶部,地方督撫管不了。
山高皇帝遠,假公濟私中飽私囊的事沒少幹,爲地方出錢助餉卻比割他們的肉還難,張肯堂看到鹽官們倒黴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於是,福建、廣州兩省的鹽運司就逐漸衰敗下來,直到去年雷佳明接手一直沒有起色。
現在,大明最能打的總督要跟他們合作打擊毒梟,雷佳明自然欣喜若狂。
不得不說,秦督的部隊出手確實好使,現在閩粵兩省除了鄭芝龍的地盤沒動,其他的都被端得差不多了。
想想也好理解,這就好比後世的警察和毒梟,一兩個自然不在話下,可對方如果是團伙,那基本上由警察提供情報,地方部隊或者武警出手負責剿滅。
“雷郎中,大股的鹽梟已經基本清除,剩下來的估計你們鹽運司就可以搞定,不知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安排閩粵鹽事?”
正當雷佳明熱得有些受不了,秦浩明終於寫完了,斜着眼朝他淡淡的問道。
“一切聽從秦督安排?”
雷佳明也是老狐狸,輕悄悄的的把球踢還給秦浩明。
“真的,本督說如何就如何?”
銳利的眼神吔視一眼像商人一樣的雷佳明,秦浩明的話語有點輕飄飄。
汗水不停的從雷佳明臉頰流下,他左右擦拭,想到秦浩明過往的手段,他有心說單憑秦督安排,但終究有些不甘。
“下官這裡自然好說,就是朝廷……”雷佳明開始耍滑頭。
此時,站在閻應元身旁的一個壯漢,從從懷裡摸出塊牌子,遞給雷佳明說道:“看清楚沒有,大明錦衣衛副指揮袁守輝。
此次,本指揮使奉天子之命,專門負責清查福建貪腐之事。聽說過上次大同幾十個官員、商賈被斬首抄家的事吧,那就是我們乾的。
實不相瞞,這次過來主要就是想清查鹽運司,請雷郎中慎重。”
“下官一定鼎力配合,請秦督大人放心,請袁指揮使放心。”
片刻,書房內傳來堅定的回答。
“雷郎中,其實本督也不想難爲你們,千里做官只爲財嘛,京畿的大人有肉吃,你們這些芝麻官尋口湯喝也在情理之中。
雷郎中,你福建鹽運司司開出的鹽引、鹽票有多少實的多少虛的,你清楚本督也清楚。”
秦浩明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壟斷的生意做不得,所以我們要自由貿易。
福建鹽運司的鹽賣到哪裡,本督的鹽也要賣到哪裡,你還得給本督開出鹽引、鹽票。”
“諾!”
至此,閩粵鹽事,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