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於,不至於如此。理就是這個理,天子也是明白人,諸位也是通達之士,本督纔沒必要掩耳盜鈴遮遮掩掩,是不是?”
秦浩明擺擺手,好像渾不在意般。
實則內心無比懊惱,見到這些歷史牛人,一時管不住嘴,今後要多加註意。
包廂內的黃宗羲卻是眼前驀然一亮,漲紅着臉問道:“秦督,難道農民是人,商人就不是人了?
聖人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講解衆生平等啊?”
秦浩明微微點頭,雖然黃宗羲現在還年輕,但是這原始的民主思想卻是有了,衆生平等,不就是民主思想嗎?
秦浩明沉聲道:“太沖兄,你說的不錯,農民是人,商人也是人,這沒有什麼兩樣,一視同仁,方纔爲上策。
但是,有一點你要清楚,百姓沒錢,如果收不到糧食,他們就得餓死。但是商人有錢,即便是他們沒有糧食,還能買來吃!
所以,本督有一個想法,就是按照收入規模來確定稅率的辦法。
一個商戶,一年收入十萬兩銀子,利潤在兩三萬兩白銀左右,我們按照十稅一的辦法徵稅,繳納一萬兩銀子,他們還有一兩萬銀子可以支用,可以再投入發展。
但是小型的商戶一年收入兩百兩銀子,其中利潤不過數十兩,我們如果也按照十稅一徵稅,那繳納二十兩銀子的稅收,他們剩餘的不過三五十兩銀子,度日就略顯艱難了。
如果是小型商戶一年收入百兩以內,按照十稅一,他們剩餘的利潤,不過二十餘兩,那就只能艱難度日了。
所以針對不同的商戶分階梯收繳稅收,纔是最合理的。
多掙的多納稅,少掙的少納稅,這樣,國中的豪商巨賈繳納十分之一的稅收,也不會傷筋動骨。
小型的商戶,卻也可以安然度日,你們說不是嗎?這其中可有不合理的地方?”
衆人眼中皆露出思索,聽上去對於富商來說,有些不公平,但是一旦執行下去,對於中小商戶來說,卻是真正的福音,至少他們不會有那麼大的壓力!
“而且你們別忘了,這些大商家可是享受着大明特權的,和朝中諸位無良大人相互勾結,上下其手。
不用本督說你們也知道,這其中的齷齪令人觸目驚心啊……
來來,都舉起筷子,邊吃邊聊……元亨,你坐到拱辰、培卿中間,你們三人應該有共同話語,他們今後就是你的副手……”
聽到最後一句,負責作陪和排位的楊廷樞朝陳明遇和馮厚敦二人頻頻側目,不明白秦督緣何對江陰的兩個小吏如此厚待和禮遇?
他自然清楚,總督府侍從室每個人,都是秦浩明留在身邊刻意栽培的對象,而作爲第一司的司長,閻應元的位置更是名列前茅。
而現在二人初來乍到,就被提拔到如此重要的地位,這裡面絕對不簡單。
“元亨、拱辰、培卿,本督敬你們一杯,希望你們今後精誠合作,再……續寫一段屬於你們的傳奇。”
端起酒杯,秦浩明滿懷敬意麪向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三人。同時,心裡有些感慨,穿越就是好,可以改變他人的命運。
歷史上,他們是赫赫有名的江陰抗清三公。
閻應元自不必說,建奴破城,陳明遇命令全家男女四十三人自焚死,而他復持刀與清軍殊死作戰,身負重創,身死僵立牆邊。
馮厚敦,江陰的一個訓導而已,卻和閻應元、陳明遇率領十萬義民拒二十四萬建奴於城門之外,城破後於明倫堂帶冠向南自縊殉節,妻王氏,與其孀妹結衽投水死。
中華自古多壯士,可殺不可辱。正是危難之際總有仁人志士,才使得華夏文化五千年不斷絕。
但是,歷史卻沒有給他們應有的殊榮和香火,連任何記載都給抹去,委實讓人無語悲哀。
“當不得秦督如此,拱辰感謝厚愛!”
排在末座的陳明遇惶恐起身,話語說得不是太利索,不知秦督爲何這麼看重他。
馮厚敦還好一些,雖然是不入流的訓導,可畢竟是文人。而他只是一個小縣城的典吏,和兩省總督何止相差千里。
復社鉅子楊廷樞找到他說明來意時,他一路來都是雲裡霧裡,實在不明白自己和近來威名赫赫的兩省總督有何交集。
若不是有好友馮厚敦陪同,說什麼他也不敢和同桌的其他江南才俊同行至此。
“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拱辰切不不可妄自菲薄。
秦浩明舉着酒杯,目光隨着八仙桌朝陳明遇、馮厚敦、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等新人一一望去,心中充滿成就感。
時至今時今日,自己終於有能力和威望,可以徵召這些大明俊才爲己服務,甚至改變他們的命運。
本督知道你們每一人都是有清名、賢名、才名之人,皆是江南一帶的翹楚,缺的只是一個平臺,一個機會而已。
適才本督說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是,沒有一班才幹與德行出衆的人幫襯是不行的,是以本督只能選擇你們了……”
王夫之卻是皺皺眉頭,有些疑惑的問道:
“秦督大人,閩粵兩省人傑地靈,這裡的父母官雖然不敢說個個兢兢業業,然則才能還是有一些的,大人難道就這樣將他們棄之不用?
學生等人雖然不敢妄自菲薄,但是畢竟年輕,缺少了閱歷,只怕難孚總督大人重望……”
秦浩明微微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走到包廂中的書案旁,拿起毛筆,飽蘸墨汁,在一張宣紙上隨意的畫了兩筆,說道:
“而農,早就聽聞你才華橫溢,詩書畫印無所不通,本督如果請你在這張紙上花上一副水墨牡丹或者山水,你能夠畫得好嗎?”
王夫之一怔,若有所悟,但還是說道:“秦督,這張紙已經被您塗抹過了,再叫學生畫幅作品出來,除非是吳道子再世才行……”
“那如果本督給你預備一張白紙呢?”
“謝秦督指點……”說到這裡,在場衆人大多明白其意。
將毛筆輕輕的放在筆架之上,秦浩明笑道:“諸位,這就像剛纔本督想要邀請你們出仕一樣,你們是年輕,缺乏閱歷,治國的經驗幾乎沒有。
但是正是如此,本督纔可以對你們量才而用,將你們的潛能一點點的挖掘出來,就像在這張白紙上,畫出一副絕佳的山水一樣。
那些現成的官吏,他們也許很有才能,也許有的也兢兢業業,也許在官場上左右逢源,長袖善舞。
但是,他們就想被我塗抹過的白紙,再想畫成一幅世間神品,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你說我選擇你們好呢,還是選擇他們好呢?”
王夫之一躬到地,口中說道:“秦督真知灼見,發人深省,學生拜服!”
秦浩明呵呵笑道:“現在你們每個人的經學都已經很深厚了,只怕都要遠在我之上,但是,經世致用之學,卻是差了許多。
本督希望你們儘快能夠拋開這些四書五經,想要治理國家,致力民生,非經世致用之學不可,機會本督是給了你們,就看你們願不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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