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褪去,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又是一天過去。
多爾袞的大軍日夜兼程,距離抵達金州只有三天的路程。前線不斷傳來的壞消息,刺激着全軍上下叫囂着趕快前行滅了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明軍。
其中尤以鰲拜叫得最爲起勁,不停的向其他建奴將士痛訴明軍的罪行。
可奇怪的是,平日頗爲激進的睿親王多爾袞卻尋了一片空曠之地,命令大軍安營紮寨修整兩天。
這種穩打穩紮的作風,令一貫熟悉他的許多建奴將士不大適應。
中軍帥營,親自執行偵查任務回來的多鐸,掀開帥篷走進來問多爾袞爲何不一鼓作氣前行,和大明軍隊交戰?
這個建奴的短命王爺,三十五歲就因爲殺漢人太多,被老天爺收拾了。
此時他才二十三歲,正是銳氣正盛的年紀。
多鐸在建奴諸王當中最爲與衆不同,特立獨行,極富特色。
之所以多鐸有那麼率性而爲,狂放不羈的叛逆個性,同多爾袞一樣,與他幼年在一晝夜之間喪父喪母心理遭受極大創傷很有關係。
父死母生殉,給當時只有十一歲的他造成心理上的重大刺激,所以一直表現得性情乖張,行爲荒唐,使繼承汗位的皇太極大傷腦筋。
不過,他和多爾袞倒是兄弟情深。
“十五弟,這趟出去有什麼發現,有沒有一點不同的東西?”面對多鐸的質疑,多爾袞並沒有多說,反而問起他的感受。
因爲多鐸和鰲拜沒有和秦浩明的大明軍隊交手過,所以多爾袞便派他們充當斥候暗中觀察。
“是有點不一樣,敢打敢拼,有股兇悍勁。不過,個人勇武方面不及我們大清將士,兩軍相逢,勝利的肯定是我們。”
多鐸自信慢慢的答道。
“唉!”多爾袞細長白皙的手指從明黃色的寬大袖擺中伸出,撫摸着青色的頭皮,突然間嘆了一口氣。
多鐸到底還是年輕,看問題只看到表面,沒有深入分析其中的利弊,包括鰲拜也一樣。
他們覺得此次大清精銳盡出,單是滿人將士就由萬餘人,又是在本土作戰,勝利沒有問題,這是軍中將士普遍的想法。
若是按照常理,確實如此。大清起兵至今,萬餘純粹滿人的戰鬥,從來沒有輸過。
故有滿人不過萬,過萬不能敵。雖說有點吹噓的成分,但純碎是建奴的部隊戰鬥力確實不錯。
但是他們考慮了沒有,大清能組織幾個萬人隊伍?
多爾袞先把這些情況告訴年幼的多鐸,然後才滿臉憂慮的說道:
“十五弟,你要知道,我們沒有大勝就是輸,拼戰爭實力,大清不是大明的對手。
現在他以逸待勞等待大清,前方又不知有些什麼佈置,不如修整。
而且,這一仗我們絕無贏的可能,能把他們趕走就萬事大吉。”
“贏不了,這怎麼可能?”
人口資源不足,大清將士不多,死一個少一個,這些多鐸自然清楚。
可該拼命的時候,大清也沒慫過。否則,這偌大的土地是如何打下來,人口又是如何增加?
怎麼一貫勇武的大哥,對上秦浩明就如此憂慮重重。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十五弟不知曉,這個秦浩明年紀雖和你相仿,可狡詐如狐,陰險毒辣,對我大清不懷好意。
說句實在話,他的意圖若只是騷擾遼東沿海,打擊大清的戰爭潛力,本王倒覺得有些簡單了。
怕就怕他志不在此,纔是麻煩!”
多爾袞答非所問自言自語,滿滿的憂愁寫在臉上。
轉頭看見多鐸不可置信的模樣,苦笑着解釋,“至於說我們贏不了,這便是他的狡詐之處。
未謀勝,先慮敗!
這小賊沒有開打,已經把後路全部準備好了。
十五弟請看,金州、皮島、獐子……戰況一旦不妙,他們立馬撤往大海,爲之奈何?”
多爾袞指着遼東地圖,目光充滿無奈。
要說恨,他比任何人都恨秦浩明,濟南城下那份充滿侮辱的信件至今留在腦海,時時刻刻吞齧他的神經,尤其是在見到想到大玉兒,唉。
如果有機會,即使損兵折將拼個兩敗俱傷也想把他留下,爲大清除此後患。
可惜,天不遂人願!難!
“傳令,讓耿仲明的隊伍迅速趕往此地,戴罪立功負責掃清前方道路……”
“傳令,尚可喜和孔友德的隊伍務必拖住鄭家的隊伍,不可有一兵一卒增援金州……”
想到秦浩明的狡詐和對火器的運用,多爾袞大聲下達軍令。
金州城,耿仲明的王府,秦浩明他們也在排兵佈陣。
“大人,要下雨了。”
突然,留意天氣的浩子驚喜叫道。
秦浩明站到窗前,窗外果然有烏雲在翻滾,從昨晚開始,所有人都感覺有一場大雷雨近在眼前,現在看來今天這場雨是免不了了。
遼東半島就象是一口大鍋,一場豪雨很可能淹滅所有的漢人村落的道路,也會淹沒往城外的幾條官道。
遼東半島原本就是地廣人稀,道路稀少,更多的是踩出來的些許痕跡,其餘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荒野。
大雨過後,建奴軍隊恐怕在行軍上更加困難……
“來人!”秦浩明下令。
一旁的侍從官文案很快趕過來,拿着紙板和硬筆,等着秦浩明的命令。
“把駐防圖拿過來。”
地圖很快取來,秦浩明在地圖上看到一個個紅色的小圓點,那是百戶單位的標識,大一些的就是千戶級單位的標識。
這是昨天晚上剛送來的,應該是三天前好幾個輜兵大隊在當時的駐防圖。
大青山腳,壩口子村,菜園子村,東營子,破廟子……一個個村落象是鎖鏈一般,已經把大半個金州城鎖在了包圍圈內。
幾萬人的隊伍,是不可能一窩蜂的全放在城裡,那被人包了餃子都不知道。
大抵分爲前軍、中軍、後軍以及非戰鬥部隊。
至於夜不收部隊的任務則更重,時刻不停的跑動中,並且隨時有傷亡。
金州南邊,則是西起白廟子,張雲駐守,中間桃花村,派了閻應元去,金州城,秦浩明和總督府本部人員在此,也有相當的野戰部隊。
在往後,則是上萬人的輜重部隊守着海港。一切,時刻準備着等待建奴的到來。
而且,隨着這場雨,戰鬥的時間無疑會往後推。或許,其他地方的佈置也應該能發揮作用。
“鄭芝龍那裡的情況怎樣?城裡情況如何?寧錦那裡有什麼消息?宣大張將軍到達那裡……”
順着駐防圖,秦浩明口裡的問題一個一個拋出來。
旁邊,剛剛擔任軍情室長官的馮厚敦拿着手稿低聲稟報。
ps:感謝書友吃清屎的叫獸延蟲年打賞打賞,銘感盛情。延蟲年,與本書嚴崇年有異曲同工之妙,真是公道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