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通鼓堪堪響起,盧象升全身鎧甲,頭戴白網巾,從主帳走到帥案後坐下。
見面三次,秦浩明還是第一次看見盧象升作武將打扮,心裡暗自讚歎,果然不愧大明第一文人將領稱號。
一身鎖子甲外形美觀,穿着貼身,愈發顯出他儒將本色。
至於頭戴白網巾,秦浩明知道盧象升還是在服父喪之故。
他尚屬首次看見大明武將高級鎧甲,相對於其他普通將領的皮甲,鎖子甲其防護性更強,且透氣性好。
而且比板金甲要輕便靈活,鎖子甲的重量不超過15公斤,還可按需要配合其他鎧甲使用,以增加防護範圍和強度,還有修補方便、綜合防護能力強等優點。
但是由於其製作複雜,要量身定做,成本高昂。
只是作爲武官鎧甲和親軍甲冑,在基層將領中普及率不高。
盧象升看見衆將都已經來齊,滿意的點點頭,老調重彈說了一些當下的局勢,勉勵衆將奮勇殺敵莫負皇恩等等。
隨即拿出桌上的令箭徑自大聲說道:“大同總兵虎大威聽令!”
“末將聽令!”
甲冑在身,虎大威雙手抱拳膝蓋微屈算是行了軍禮。
“命你部負責趙縣城防,所需人手器械可要求趙縣林知縣全力配合。”
“遵令!”
“大名府守備戚綱聽令!”
“末將聽令!”
“命你部負責肅清趙縣附近韃子斥候,偵查軍情。”
“遵令!”
“天雄軍遊擊張鬆榮聽令!”
“末將聽令!”
“你負責通知天雄軍將士歸建,違令者斬!”
……
盧象升胸有成竹發號施令,衆將一一遵命,明顯是早有謀劃,現在只不過是按方抓藥而已。
“楊總兵和秦秀才留下,其他人按令行事!”
“遵令!”
衆將轟聲如雷,氣貫雲霄。
秦浩明站在隊尾,目睹這一切,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
通過自己的努力,事情總算邁出積極有利的一面,不管此戰結果如何,他相信一定會有所改變。
“楊總兵,宣府鎮歷來被稱爲九邊之首,其中防禦部署最爲嚴密,軍中器械頗多。
趙縣情況你也知道,原本不過河北內地一個小城,比之任何城池都頗有不如。
奈何風雲際會之下,不得已要據此城而守。
防禦部署需要地利和器械,地利尚且可以依靠人力,可軍用器械卻是無能爲力,可否……”
楊國柱是宣府總兵,從二品掛鎮朔將軍印。
盧象升雖說是他的上司,總督宣府大同山西等處軍務兼理糧餉,可是抽調防禦物資,還是要跟楊國柱商量才行。
不要看虎大威、王樸和楊國柱同爲九邊總兵,可是楊國柱的官階品軼是高於他們二人的。
宣府鎮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特別是明朝建都北京之後,宣府鎮更是保衛京都,防禦蒙古族南下的咽喉之地,和大同府爲京師西北屏障。
宣府鎮的職務設置級別較高。宣府鎮設鎮守宣府總兵官一人,駐宣府鎮城,並且總兵官掛印稱將軍。
九邊重鎮中總兵稱將軍者有六個,分別是:大同曰徵西前將軍,遼東曰徵虜前將軍,宣府曰鎮朔將軍,甘肅曰平羌將軍,寧夏曰徵西將軍,延綏曰鎮西將軍。
六大軍鎮將軍中以“鎮”字爲將軍號的只有兩個,規格上高於“徵”、“平”字打頭的將軍。
而宣府鎮被稱爲九邊之首,所以總兵位置也更重要。
“我親自走一趟,剛好可以運些糧食,順便抽調部分兵力,兵部也不會察覺。就是不知韃子是否如秦秀才所願?”
楊國柱對於盧象升的請求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雙方合作兩年,交情不錯,現在正是同舟共濟相互扶持的時候。
此次韃子寇邊,已經攻城略地十幾處,事後崇禎皇帝必然要追究失地之則。
作爲九邊之首,他也有部分責任。
只是對於秦浩明的判斷,尚有疑慮。事關重大,他也不藏着掖着,索性直言相詢。
“此戰的關鍵不是韃子是否會來,而是盧總督是否有能夠抵抗朝廷旨意的勇氣和決心?”
秦浩明沒有正面作答,而是一臉堅毅對盧象升問道。
“浩明所言何意?”
盧象升不明白秦浩明的具體意思,反問道。
“若是朝廷下旨要我們分兵支援其他縣城,或者放棄趙縣移防他縣,盧總督如何應對?”
此事大意不得,若是真發生這樣的情況,秦浩明所有的心血將付之一旦。
他必須知曉盧象升的決心,好提前安排。
盧象升對崇禎有些愚忠,他是知道的,所以纔有歷史上慨然赴死。
問題是自己對崇禎可沒有什麼感情而言,尚需留待有用之身,做他的事情。
作爲後世之人,他始終覺得華夏不能是一家天下,而是所有華夏漢人的天下。
楊國柱臉色稟然,面露憂色朝盧象升望去。
秦秀才言之有理,行軍打仗最忌朝夕令改,打亂主將的佈置安排。
可依目前朝堂的政局,完全有可能出現秦秀才擔心的情況。
盧象升臉上變幻莫測,擺在眼前的問題已經很清晰,可問題是如何選擇?
抗令不遵還是用於擔當?這其中的事情豈是一言而決?
“本督父孝在身,原本理應回家守節盡孝道。然今上奪情爲社稷,本督唯有從之。
孝之一道,定然是不能相全。要是忠上再有虧,本督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人世。”
思慮片刻,盧象升一臉的沉重,低着頭緩緩說道。
“但朝廷的旨意是對本督而言,與諸位將領毫無關係。
若真有猶疑不決之事,本督一力承當。諸位按照現在的佈置,該如何還是如何,不必顧忌。”
盧象升雙目炯炯看着二人,一臉的決絕,話語間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這是對他們和所有天雄軍將領的承諾!
秦浩明和楊國柱對視一眼,心裡沉甸甸的,並無半分驚喜。
盧象升話說到如此地步,相勸已然沒有意義。現在只能看朝堂各位大佬和崇禎的意思,一切唯有寄託他們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