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近近海,隨着旗幟飄動,盧欣榮的船隊一分爲二,穿插過去。
炮兵,定南軍的目標是炮兵。
海面上所有的騷擾、警覺、攻擊、防禦、唿哨,都是在瞬間完成的。
而後方,定南軍利用人員優勢,從側翼登陸,攻擊炮臺。
當正面的火雨剛剛肆虐完,當西班牙炮兵發現身後射來一片火雨,當右側和後方的盾牌已經高高舉起。
當炮兵扔下火炮準備入方陣躲避的時候,火雨來了,目標正是炮兵。
箭矢在鐵炮上碎裂變向,火蛇在炮車上深深透入,火雨從空中直接穿透炮兵的身子。
火花剛剛引燃一小堆火藥,阿德拉心中一緊,余光中兩隊騎兵再次向右側襲來,他們的肩頭也在釋放死神一般的火雨。
定南軍軍的動作熟練快速,卻快不過阿德拉的意念,他心裡隱隱感覺到,右側的火力沒了,必須儘快讓西班牙人出陣,重新恢復右側的炮火。
他剛要傳令,右側又有戰馬呼嘯,竟是脫離定南軍主力,單獨飛馳而來的炮車。
阿德拉雖然沒見過定南軍的戰法,可是作爲火器強國的軍人,他始終關注的便是多年軍單獨使用的炮車。
可是鐵騎呼嘯往復,連連調動自己的炮兵,再用一次次偷襲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就在右側火炮失去威力的時候,敵人該死的小型炮車,居然在呂宋南端的平地上,風馳電掣間逼近了右側四里。
馬匹被驅使轉向,直接將炮管甩向三裡外西班牙的方陣,然後粗粗調整瞄準,定南軍便熟練地開始三連射。
一聲聲轟鳴。一次次爆發,二十顆鐵球猙獰地越過長空,狠狠撞進西班牙聯軍的火炮和方陣。
炮車被砸得翻到。炮管被炸得飛起,盾牌被紛紛砸碎,一條條血路打撒了嚴密的陣型。
兩百顆鐵球十波次齊射,將西班牙聯軍的方陣打得稀爛。
到處都是暴起的血霧,四面都是飛舞的殘肢,一條條打通合攏再打爛的血衚衕,他加祿人終於崩潰了。
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西班牙士兵也潰散了。
阿德拉抹掉臉上的內臟,一邊向炮臺潰逃一邊悲哀的感嘆,明明西班牙火炮的射程比敵人遠,怎麼受到轟擊崩潰的反而是自己。
不等胡漢東下令,三百定邊軍鐵騎早已呼嘯而上,前後掩殺,左右橫切,粉碎着一次次聚集和抵抗。
終於攆着西班牙聯軍徹底崩潰,無論西班牙還是他加祿人都再無戰意。
成爲任人宰殺的羔羊,而此時,定南軍的步卒剛剛進入西班牙火炮的射程。
胡漢東領着數十騎切入西班牙亂軍。
鋒利的馬刀不時變動方向,藉着馬速在一個個蠻夷身體上,綻開血色的花朵。
他加祿人變成無頭鬼,西洋紅毛番變成殘軀,定南軍鐵騎幾個熟練的穿插組合,便將六百多人的西班牙聯軍摧毀了。
忽然幾聲槍響。胡漢東駭然回頭,只見兩個同袍滾下馬鞍。
一邊翻滾一邊吐血,竟是被幾個西洋人擊中了。
近身射出的彈丸,打碎了鎖子甲和包着鐵片的棉甲,然後震傷了肋骨。
胡漢東勃然大怒,拔馬回頭便是一顆手雷,然後在搖搖欲墜的西洋人脖子上,添上了一道噴血的傷口。
阿德拉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回頭對身後的阿爾伯塔苦笑道:“完了,下令死守炮臺吧,只要守住炮臺,明國艦隊就進不了馬尼拉海灣。”
阿爾伯塔黯然說道:“他們是一支訓練有素、可怖生畏的陸上強軍。”
阿德拉點頭嘆道:“有用火藥推進的箭矢,不僅射程超過火槍,而且連續準確,他們的科技和戰術都超過了我們。
阿爾伯塔中尉,既然大明帝國擁有如此強大的軍隊,他們爲何在二十年前放過我們?又坐視荷蘭人奪取了他們的澎湖?反而先對呂宋下手?”
阿爾伯塔搖頭道:“少校先生,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們不僅實力雄厚,而且能征善戰,馬尼拉的力量太薄弱了,我們守不了多久。”
阿德拉搖頭道:“不,只要我們守住炮臺,敵人的艦隊就對馬尼拉無能爲力。
等總督大人聚集起土著軍隊,便是我們反攻的時候。到時候,看誰能夠消耗到最後。”
阿爾伯塔苦笑道:“少校,可是我們守得住炮臺嗎?”
阿德拉堅定說道:“兩座炮臺相互連通,不僅堅固可抗炮擊,而且人手勉強也夠。
他們即便能攻下炮臺,可是至少也要損失千人以上,他們渡海而來,又能有多少人力可以消耗?”
當胡大柱開始攻擊的時候,定南軍的登陸仍在繼續。
只不過這次換了輕鬆上岸的海軍陸戰隊。
當一千麾下聚集陣列,趙老三大手一揮,定南軍便掉頭北上,向奧隆阿波方向發起了進攻。
奧隆阿波位於馬尼拉海灣壺嘴的北方,是一座以他加祿人爲主的港口小城。
當然還有少量的西班牙人和華夏子民,總共也不過幾萬人口,而且離馬尼拉灣還有相當的距離。
可是他加祿人的村落,卻遍佈了奧隆阿波的南面。散落在呂宋島的南端,人口不下二十餘萬人。
趙老三沒興趣對二十萬黑猴子下手,他只需要幾千人。自然隨意掃蕩十幾個村子就夠了。
當定南軍靠近他加祿人村莊的時候,幾十個呂宋華人便前來會合了。
背井離鄉、艱難求存的華人,看着雄壯威武的大軍,聽着趙老三的北地方言,不由熱淚滾滾,相擁而泣。
然後無力跌坐在地上,紛紛捧腹狂笑,連連高呼:
“沒做夢,是真的,是王師來了,是定南軍來了,天子萬歲。大明萬歲,朝廷沒忘了我們這些苦命人啊。”
看着抱頭痛哭、狀若瘋狂的同胞,趙老三和定南軍個個肅然無語。心中殺氣也就更加濃烈。
他們到底受了多少屈辱,熬過了多少生不如死的日子,纔會看到大明王師的時候,變得如此瘋狂和失態?
他們的模樣如此熟悉,一個個的神情像極了遼東的百姓,當定南軍克復遼東的時候。他們就曾經見過同胞這般的癲狂。
趙老三上前,將他們一一扶起,然後高聲喝道:“定南軍即至,爾等苦難則解,從此便爲南洋的上國之民。
爾等當挺胸擡頭而生,當頤指氣使而活,凡有不敬不服者,皆我定南軍之敵,必雷霆一怒化爲塵土。”
爲首的一人高興地大笑,然後轉頭對同胞笑道:“行了,王師還要征戰,將你們的馬尿收一收,先給王師當好向導,等回了家再哭不遲。”
看着不好意思的同胞,那人對趙老三拱手笑道:“小人熊飛虎,乃是呂宋福建鄉會的管事,奉會老之命前來配合王師,請將軍儘管吩咐。”
趙老三豪爽笑道:“區區呂宋蠻夷,我定南軍欲一戰破之,奈何炮臺封堵了海灣,王師主力被隔絕在海上?”
熊飛虎揚聲問道:“可是讓我們配合攻擊炮臺,我們願以性命請令,哪怕粉身碎骨,也願爲王師鋒刃!”
趙老三搖頭笑道:“豈能犧牲你們?
只是炮臺堅固,易守難攻,爲避免損失,故領兵驅使黑猴子當炮灰。
爾等可分別帶路,領着老子的勇士掃蕩村落,先抓幾千個該死的蠻夷去送死,配合攻克炮臺,我定南軍水師自可直逼馬尼拉城。”
熊飛虎大喜,連忙回身安排,兩個一組便領着一百定邊軍四散而出,而熊飛虎親自領着趙老三,殺向了不遠處一個他加祿人的村子。
那一天,是利維亞永遠難以忘懷的日子,因爲那一天她看到了黃種人帶來的魔鬼。
一羣如狼似虎的鐵甲軍隊,在兩個低賤的黃種人引領下,凶神惡煞般闖進了村子。
兩個黃種人得意地站在村子中央,猖狂地喝令所有人出去集合。
那個領頭的將領,也不知是否聽懂了村老克制的勸解,直接搖了搖頭,便獰笑着上前,拔刀便將村老砍成了兩段。
然後用難聽的嗓子喊了幾句明人的話,他的部下便哈哈大笑着紛紛點燃了村落的房屋,逼着全村的老少跑出了燃燒的家園。
那兩個黃種人又開始重複命令,可是慌亂的鄉民又哭又鬧,哪裡肯耐心聽他們說話?
又是那個將領上前跟黃種人耳語幾句,那個黃種人便像變了個人,從人羣中拉出利維亞的姐姐,直接扔進了熊熊燃燒的房子裡,嚇得他加祿人都瑟縮地沉默下來。
當黃種人再次獰笑着下令,全村老少便低頭認命,再不敢有絲毫不滿和抵抗,被這支魔鬼部隊押送向南。
一路上好多鄰近的村子都被點燃,一支支相熟相識的人加入進來,終於匯成了好幾千人的隊伍,向南方的炮臺走去。
卡伊爾奶奶老了,她實在走不動了,可是那支披了鐵甲的魔鬼,絲毫沒有憐憫之心,直接就將卡伊爾奶奶殺了。
還有好多老人和孩子,稍稍走得慢了,便會遭到大罵甚至殺害。
利維亞的心裡充滿了恐懼,難道不甘欺壓的黃種人,受不了欺壓便用靈魂釋放了魔鬼?
利維亞不敢再想,吃力地邁步向前,因爲滑倒受傷的莉莉亞,被一個瘋狂的黃種人上前砍成了幾段。
利維亞恐懼地逃跑,餘光看見他一邊砍一邊哭,一邊沖天喊着一個女人的名字。
利維亞能夠聽懂,是因爲她曾有一個黃種人朋友,和被哭喊的名字一樣。
唉,難道這就是明人說的,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嗎?
現在,他們是不是在兌現他們的諾言?
利維亞不敢再想,只是拼命的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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