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亮弟子閃電手侯天源,因輕敵而被展翅金鵬弟子金碑掌李玉以重手法擊斃,其本身也因被侯天源以掌力在腦後“腦戶穴”之玉枕骨上掃了一下,落成重傷、生死未卜。
二人都因愛徒愈發遷怒對方,尤其是長白梟施亮,眼見自己最得力弟子當場身死,不禁痛徹心肺,盛怒之下,已存心和胡老鏢頭一拼,揮手令諸人把侯天源屍體擡下後,自己一矮身,已由背後掣下了一對兵刃,這兵刃被青綢包着,待他把綢布解開之後,衆人才看清,敢情竟是武林不常見的一對兵刃。
這對兵刃,名叫“鳳翅紫金鐺”,又稱“鎏金鐺”,每支都有二尺六七寸長,通體紫金所鑄,映着燈光,紫紅閃爍,鐺頂是碗口大的三枚金環鑄連在一起,最厲害的是,環沿都是寸許的鋒利白刃,運用起來,真有無窮威力。
長白梟兵刃至手,雙手各持一支,一舉過頂,一橫平胸,嘿嘿地先笑了幾聲,那老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一雙凹入頰內的怪眼閃閃直冒精光。這一陣笑聲,就像午夜的梟鳴,可能他這長白梟的外號,就是因此而起,笑得四座衆人心搖神晃,直起雞皮疙瘩,遂見他道:
“姓胡的,我們今天是死約會,不死不散,我早就聞名你以一口九耳八環大砍刀馳名江湖,今夜我就要拜領你幾手高招,請你廢話少說,快掣刀吧!”
展翅金鵬胡鐵翼此時也是在眼紅頭上,哪還顧慮許多,哼聲:“你別急,老夫不會叫你失望!”
跟着點手命人把自己那口仗以成名的九耳八環大砍刀送上。衆人一看這口刀,不由暗暗吃驚。
原來胡鐵翼這口刀,可與一般人所用的刀大不相同,這刃身長有三尺,通體雪亮,一望而知是精鋼打製,刀寬有七八寸,刀背厚有一寸許,上面扣着八個碗口大的紫紅銅環,略一震動,響聲震耳。這口刀,別說舞開了神威無比,就是普通人想提一提,臂力小的,也不一定能提得起來。由此可見這胡鐵翼臂力之大是如何驚人了!
老鏢頭接刀在手,僅以三指垂直掂着刀柄,跟着三指一扭,往上一翹,舞了一個斗大的刀花,美到了極點,臺下震天似地喝了一聲好!
這口刀在他手上,真像是一根普通樹枝似的輕靈。只見他雙手齊伸,一指前方,一伸右耳上方,擺了一個“夜戰八方”的姿式,道聲:“胡某候教了!”
長白梟早已不耐,右足往後退了一步,“倒踩古井步”,雙鐺已平開,尚冷笑道:“胡鏢頭,在下可把話說清楚了,我施亮一向出手是手黑心毒,可沒有什麼情面,我下手全是往要命的地方,你也別客氣,儘管往我要害的地方下手,死了算我活該倒黴。咱們話可說在前面!”
他這話一出口,臺上臺下都不由暗暗罵一聲:“好毒的傢伙!”
胡老鏢頭聞言點頭冷笑道:“我們就是這麼着,你就儘管下毒手好了!”
話才一出口,長白梟已欺身而進,口中叫了聲:“相好的別走!”右手紫金鐺“平沙落雁”,直往老鏢頭平腰斬來。胡老鏢頭猛一吸腹收身,但是長白梟左手紫金鐺“獨劈華山”,貫頂劈來。
胡老鏢頭猛一翻身,已欺至長白梟右側,閃開了他這兩鐺,掌中九耳八環刀,“蒼龍出海”猛然抖出,直奔長白梟肚腹上扎去,真個是勁猛力足。
長白梟雙鐺落空,他已是在急怒攻心的頭上,直恨不能三招兩式即把對方置於死地。
這長白梟若論功夫,實在是武林中不可多見的人物,軟硬輕三功可說都已到登峰造極地步,尤其是掌中這一對鳳翅紫金鐺,施展開來,的確不同凡響,他平日對敵,只憑一雙肉掌,這對兵刃自出江湖數十年來,也不過出手了十餘次。
今日一念到胡老鏢頭和自己數十年前曾有一鏢之仇,再說今夜自己弟子又死在他徒弟手中,更是仇上加仇,這一見面分外眼紅,故此才施出了這對兵刃。但對方胡鐵翼,亦爲少有的高手,掌中那口九耳八環大砍刀,更有令人想不到的威力。
如此二人一搭上手,但見臺上鐺影刀光乍合又分,真個是快如電光石火,靜若秋湖止水,一時寒光閃閃,人影恍恍,轉瞬間已對拆了二十餘招,兀自不分勝負高下,看得臺下觀衆,瞠目結舌,都不由暗暗爲二人擔心。
此時猛聽“嗆啷啷”一聲大震,老鏢頭的大砍刀正和長白梟的紫金鐺碰了個正着,擊起一片火花,都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二人各往左右一分,活了一下身形步子,二次又欺身相接。展翅金鵬揉身而進,“金針度線”,這柄大砍刀直奔對方胸口便點。長白梟右手鐺向上一封、想以這紫金鐺上三刃來鎖他的刀身,只要被他鎖住了刀身,諒你老鏢頭再是力大勁猛,也難逃開他手去。
展翅金鵬和他一搭上手,就沒敢小瞧了對方,刀一抖出,本身就是虛實莫測,待對方鐺到,老鏢頭刀已撤回,刀風轉動,身子一斜,這口刀帶着一陣急嘯,由自己頭上圈了回來,“倦鳥歸巢”,橫着往左進擊,直向長白梟咽喉點去。
這口刀可謂之巧快已極,好個長白梟施亮,上面這柄紫金鐺走空,第二刀又到,見他喝一聲:“好!”右手鳳翅鐺向外一展,身子猛一滾,往前竄了三四步,一個“流星趕月”
式,直劈老鏢頭的肩背。
這是一式數招,待胡老鏢頭沉肩閃避,對方右手鳳翅鐺又到,雙鐺輪番運用,其疾如鳳。
老鏢頭刀已走空,鳳翅鐺又到,任憑自己再快也不易躲過。只見他往左猛一擰身,鳳翅鐺擦衣而過,已給他劃開來了一條二寸許長的口子,可是臺下人是看不見的,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老鏢頭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大喝一聲:“匹夫欺我!”
長白梟冷笑聲裡壓鐺追到,手下是又黑又狠。老鏢頭這一怒,展開了“奇門十六刀”,砍、崩、截、挑、刺、扎,刀上功夫確是夠了火候。
奈何這長白梟一雙鳳翅鐺,崩、鎖、劃、剪、捋。拿,施展開來霍霍生風,一招一式全與劍法招式各別。二人這一追一逐,忽離忽合,又拆了七八招,老鏢頭無論如何,這口刀總是遞不上去,不由刀一緊招,想僥倖取勝,此時已自面紅氣喘,汗如雨下。
葉硯霜與李雁紅看得頻頻皺眉,尤其是雁紅早已沉不住氣,要不是心怕自己出去後叫紀翎看見,她早就忍不住暗中下手了。此時小聲對硯霜道:“你好意思緊看,也不替人家接着?”
硯霜依然是面現微笑,回目看了雁紅一眼,小聲道:“你急什麼?老鏢頭力還未完呢……”
雁紅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殘忍!還非要等人家力完了才救人家呀!”
硯霜一笑,低聲道:“你不知這老鏢頭是什麼脾氣,如果此時貿然上臺,弄不好還要挨他一頓臭罵,何況二人本有仇恨,我這局外人非到萬不得已之時,怎好出面干涉呢!”
雁紅一笑,微紅着臉說:“算你有理,幾個月不見你,我發現你變得聰明多啦!”
硯霜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你才知道呀,從前也不笨呀!要笨還能追上你這女俠客?”
雁紅羞得滿臉通紅,用手使勁扭了硯霜膀子一下,小聲嗔道:“小聲點,也不怕人家聽到,這麼大人了…”
硯霜正再想逗她一會,肩上卻被柳二先生拍了一下笑道:“你們兩個小兄弟可真有趣,人家臺上已快鬧出人命了,你們還有工夫鬧!”
李雁紅羞得滿臉通紅,一看硯霜道:“都是你!”
硯霜遂回頭對柳二先生一笑道:“你別急,還有一會呢!”隨着移目臺上,此時真是龍騰虎躍,性命相關的時候。
此時那長白梟施亮,用的是進步招,鳳翅鐺一支平胸,一支是直戳老鏢頭小腹,十分巧捷。展翅金鵬胡老鏢頭刀隨身轉,“黃龍翻身”,“夜叉探海”,刀尖直向長白梟施亮的下盤刺去。
刀鋒遞出去,長白梟並不躲閃,雙鐺一展,用的是“金雕搏兔”,這一招用得巧快異常,身形斜揮着,單鐺向下一翻,正往刀身上砸下去。
此時,胡老鏢頭刀往右一領,一個倒轉陰陽,九耳八環大砍刀再次翻回,已然向鳳翅鐺上猛斬下來,這一次老鏢頭是用足了力,這一刀勢非常疾,想借此一刀把對方鳳翅鐺震出手去。
只聽得“嗆”一聲,和對方的雙鐺碰上了,激起了一溜火星。兩下的兵刃。全是純鋼打造,這一碰之力,長白梟給震得齜牙咧嘴,雙鐺差一點出手,掌心一陣火熱,心想:“老小子,你這是給我玩命!”
老鏢頭一刀沒有把對方兵刃震出手,心裡不由大慌,仍想敗中取勝。刀身往下一沉,身形一轉,樣子像是避敵,那長白梟果然不捨,隨後追到。
展翅金鵬胡老鏢頭打算了僥倖手法,心想只要長白梟施亮敢追過來,自己尚有一式絕招,對方萬難逃過,定可惜那一招,保全了自己聲名。此時見狀,心內大喜,後面的施亮已喊道:“鏢頭別走,我們是死約會,不見不散!”這一發話,老鏢頭已知道他就在身後。
只見他驀然腳下一停,身軀揹着,猛然一揚頭,雙手抱刀,一個“鐵板橋”式,全身猛然向後一躺,這口刀快似疾風地向後刺去。
這手絕招,卻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十分險惡,任憑你怎麼精明,也難逃開這一刀。
長白梟先見他不敗而逃,心中雖想到或許有詐,尚以爲他或以暗器算計,不過在這種場合,尤其是在擂臺之上,以展翅金鵬胡老鏢頭這身份地位,以及過去的威名,諒不會做出那種自墜威名的舉動,故此放心撲到,想以手中的一對鳳翅鐺一下將對方制住。
長白梟抖鐺便碰,這雙鐺尚未遞出,忽見展翅金鵬胡老鏢頭驟一翻身,銳利雪亮的刀鋒已然遞到,鐺尖又刺到胸前,幾乎扎進衣內。
長白梟施亮用力往後一擰身,九耳八環刀划着中衣過去,嚇得長白梟出了一身冷汗,低頭一看前胸綢衣已劃了尺許長的一條口子,真可說是險到萬分了。
胡老鏢頭這一招沒用好,自己就知道要毀,他可不敢直着往起揚身,只就原式用一招“浪裡翻身”,往右翻時,長自梟施亮那裡容他走開,冷笑一聲:“相好的,你好厲害!”
跟着一撲身,左手鳳翅鐺向外一展,老鏢頭的命在彈指之間了。
葉硯霜不由往起一站,突然肩上被人按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一向沉默的司徒星,只聽他道:“兄弟,我不行你再上!”在他手拍葉硯霜同時,右手連揚,微聞“哧哧”一陣輕嘯之聲,直奔臺上飛去,跟着話聲一了,身子就像一隻怪鳥似的起在了半天。
就在葉硯霜往起一站之時,長白梟那支風翅鐺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向老鏢頭脖頸上劃了下去。
突然“哧哧”兩聲,兩點金星直奔他兩肩“肩井穴”上飛到。這長白梟眼看這一鳳翅鐺要斃對方於手下,突聞這破空之聲,司徒星是何許人物,指力之強江湖鮮有,這一指雙丸至今武林中仍爲絕學,無一人能出其右者。
長白梟見這兩點金星一閃即至,因奔兩肩要穴,勢又不能不躲,直恨得“嘿”一聲,好個長白梟,他竟一翻右腕猛磕這雙金丸,但這一來無形中那隻左手就慢了。
胡老鏢頭抽身遊刃,總算避開要害,但肩頭卻怎麼也躲不開了。
就聽他“吭”了一聲,嗆啷啷九耳八環刀也撒出了手,人也一連後退了七八步,鮮血就像泉一樣竄出來,霎時間染紅了上衣。
好毒的長白梟,他這一刀本是毫無疑問可劈在對方脖頸上的,但由於躲避這雙金丸,不由慢了一步,以至於僅刺了對方肩一下。這一下已不輕了,但這長白梟心懷險惡,立心想置對方於死地。
這時他右手鳳翅鐺已磕開了飛來的金丸,眼角睨處已見臺下巨鳥似地竄上一人,不由把牙一咬,喝了聲:“相好的,你還是死了好!”他竟乘老鏢頭負傷無力之際,向前猛撲而到,右手鳳翅鐺“飢鷹振羽”,向外一展,直朝老鏢頭腹上劃去。
這可真是險到極點了,長去鳥司徒星身在空中尚未落下,心有餘而力不足,老鏢頭兵刃出手,人已重傷,哪有餘力再來閃招?
葉硯霜大喝一聲:“不好!”正想用自己新由寶錄中學得的“五元神”,破着損失一些精力,以本身精潛之氣逼出指尖,凌虛把長白梟遞出之鐺硬奪下來。
才一探掌運潛發出之際,竟有一陣急嘯之聲直竄臺上。
那長白梟竟被這聲急嘯給撞出去五六步,不由大驚失色。他已知道,這聲急嘯之強勁,是如今僅有的一個老怪物野叟尤天民獨擅的“金劈掌”力,哪能不既嚇且驚,一連退出去五六步,引目向臺下望去。
葉硯霜此時指力已出,長自梟手中鐺竟被這種五元真潛強力抓得一震,虎口發熱,脫手了一隻,但葉硯霜潛力一出,已窺見長白梟被另外能人以“金劈掌”震出,故潛勁才一出手已自悔,因這種功夫太玄了,如今武林中恐尚無二三人擅此玄技,難免令人大驚小怪。不由猛吸元精往回一收潛鬆勁,那風翅鐺已起在空中。真氣突然一收一散,只見它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又掉在臺上了。
這種情形除了長白梟自己體會出是怎麼出手的,別人誰也不會想到,竟是有人以內三合會精的“五元神”潛勁,隔着四五丈距離,平空給抓出手的,但葉硯霜瞞得了別人,他可瞞不住三個人。
這三個人一個是施亮本人,他因身臨其境,能親身體會出是怎麼回事,當然心裡有數。
再二人一爲身在空中的長去烏司徒星,他本身既無此功力,又距此不遠,一看此情形,不由心中一動,暗驚這是誰有此玄功?
剩下最後一個人,是誰也沒注意到的,他不在葉硯霜棚下,也不在衆人之中,卻是身坐敵棚,這人就是發“金劈掌”的紀翎。
此時長白梟不由皺了一下眉,暗奇這是誰會此功力?因他自己此時刻下也正在練這“五元神”功夫,但卻只能一丈取物,由這功夫判來,可能這人功夫遠在自己之上。不由心內怦然一動,向衆人中以目尋去,但他卻並沒發現葉硯霜。
卻說葉硯霜一看長白梟被震出去,心中己先吃一驚,因聽太虛老人告訴過,如今武林中僅有一種失傳的絕技是他不會的,那是一種掌力,名叫“金劈掌”力,這種掌力發出急嘯如哨,和“混元一氣霹靂掌”有異曲同工之妙,可百步內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故此葉硯霜一聞哨聲,又見長白梟狼狽情形,就猜到是這種掌力,不由順着那嘯勁撲力,往發出處一望,不由心中一怔。
原來他順着那哨嘯撲勁往敵棚一看,不由大驚,原來見一青年公子,黑緞馬褲褂,粗長黑亮的一條大發辮搭在前胸,手中晃着一柄描金的黑摺扇,這人就是自己早上遇見的馬上英客,也就是打聽雁紅的那位怪客。此時也見他閃着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目,正尋視臺下人羣。
葉硯霜哪知,他也正在找那發“五元神”的奇人呢?
葉硯霜這一看,原來是他,不由一驚,用腕碰了一下身旁的雁紅道:“紅妹,你看!”
雁紅此時心情也是錯綜複雜的當兒,一則驚於葉硯霜的功力,再則她又爲另一事所震驚,嚇得心冷情散。
原來她在昌平縣三裡坪,對敵陸筱蒼以及長白三丑時,曾聽過紀翎那種金劈掌力的吐勁如哨之聲。此時這一陣急哨之聲,她一聽就知是紀翎所發,當時內心焦急萬分,但尚存着萬一的希望,心想也許這是別人發的呢!
葉硯霜這一碰她,叫她看,不由一怔道:“看什麼?”
葉硯霜一笑道:“今天早上找你的那個人也來啦!我看見了!”
李雁紅當時面紅心跳道:“他……在哪裡?”
葉硯霜見她如此,只疑她害怕,不由以手拍了她兩下道:“別怕,有我呢!”說着以手往敵硼紀翎坐處一指道:“那個穿黑衣服、手扇扇子的人就是,也就是方纔發金劈掌震開長白梟的,想不到他這麼厲害!”
李雁紅順着葉硯霜手指處一看,不由趕緊把頭低下,心中暗暗叫苦道:“紀大哥啊,你真的來了,這可怎麼好呢!”想到這,不由又偷偷瞟了紀翎一眼。
她看見了這癡情年輕人,只這幾天不見,他已消瘦多了,那雙大眼,黑亮的長髮辮,挺俊的儀表。和葉硯霜比起來,真是一時瑜亮,難分軒涯,只不過自己的心先給了葉硯霜罷了。
她想到一月來,人家是如何服侍自己,如何癡念自己,自己的一顰一笑支持着對方的喜怒哀樂,自己竟狠心……如今這一看,芳心不免一陣辛酸。
他那黑而大的眼睛,露着無限的憂鬱,那丰采可愛的笑容,往昔是多麼自然地掛在他的脣角上!如今,沒有了……紀翎啊!早知你是這種多情癡心的人,我又怎會在你家療傷呢?
如今我真怕你……我怕我因爲同情你,而影響了我愛硯哥哥的決心!
想到這裡,這姑娘一顆芳心確是沉不住了。葉硯霜低首問她道:“你見過他麼?認識他不?”
她看了葉硯霜一眼,眼前是一張俊臉,星目皓齒,自己一生傾心的一人——他又即將是自己的丈夫,我又怎能失去他呢?想到這裡,不由忍着快流出的淚抖聲道:“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她哭了,葉硯霜皺了一下眉,尚想問她話,她卻以手掩面,靠在葉硯霜的膀上一翻紅暈的秀目小聲道:“硯哥哥……我頭昏……受不了!”
葉硯霜大驚道:“那是怎麼回事……”
李雁紅輕笑道:“我先回去了,你想着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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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硯霜由座上一起道:“我送妹妹回去。”
李雁紅以手推他道:“你不能走,你走了誰來清場呢?何況胡老鏢頭還要請你吃飯呢!
你又答應人家了……”
葉硯霜皺眉道:“真是……你覺得要不要緊?”
李雁紅嬌笑道:“要緊還會說話?你放心,死不了,爲了你我也要活着!”後面話,聲音特別低,葉硯霜像呆子似的笑了笑。就在這時,這姑娘由位上站起,低着頭由後面溜出去了,還回過頭笑了笑。
葉硯霜目送着這小云雀出去後,才坐下,他感到滿足與驕傲,雖然他失去了守容……魚與熊尚不可兼得,這不是很值得欣慰麼,在如今葉硯霜的遭遇之下?
且說那長白梟雖是在乍驚的情況之下,仍不減那份狂態,掌中鳳翅鐺在空中轉了個圈,掉下地後,他一伏腰擡起雙鐺,雙雙往背後一插,面紅過耳。
此時長去鳥司徒星,身已由空中飄下,當時二話不說,先攙起了一旁的展翅金鵬胡鐵翼。這胡鐵翼面色鐵青,上身衣服已被鮮血染紅,他此時雖負傷不輕,但忍着咬牙一挺身,前走了兩步,掙開了司徒星的手,伏身撿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刀,對長白梟冷笑一聲道:
“施當家的……你好厲害!我胡鐵翼技不如你,還是死了好!”長白梟和司徒星尚不明他話中的意思,但見他突然一翻腕,這口刀直朝自己面上劈下。
長去鳥司徒星見狀大驚,叫一聲:“使不得!”也忘了出手輕重,雙掌齊出,一奔老鏢頭手腕,一奔他股下,只聽“嗆啷啷”一陣暴響,老鏢頭被這驚人的掌力震出去五六步,手中刀也再度出手。施亮見狀,面含冷笑,一言不發。
司徒星扶着一身是血的老鏢頭,一跺腳皺眉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勝敗是兵家常事,受點傷算什麼?”此時臺下上來不少人,都是老鏢頭的徒弟朋友,衆星捧月似地把老鏢頭給勸擡了下去。
那長白梟此時兀自冷笑道:“算便宜了你!”
長去鳥司徒星聞言白眉一聳,怒道:“施朋友,你這算什麼?這是什麼話?殺人不過頭點地,今夜你己抖盡了威風,還說這種風涼話幹什麼?老鏢頭傷在你手算他學藝不精,我司徒星不自量力,也要在你施朋友手下討教兩手高招!”
施亮哈哈一聲狂笑道:“客氣,客氣!大江南北誰不知道你司徒星,霹靂掌震壓羣雄,還有一指雙九,方纔施某已領教了,確是高明。只是以你長去烏身份,暗器襲人,傳揚出去,未免叫江湖上置笑了!”
長去鳥司徒星臉色一紅。要說起來,以自己如今身份,一聲不響以暗器算計人家,的確是有失體面,但其旨在救人,自然顧慮不到這麼多。
當時面帶冷笑道:“今天是以武會友,只怪朋友你大手黑心毒了,就是我司徒星不發暗器,怕也有人容你不得吧!”
施亮聞言不由激起前恨,哈哈狂笑了一陣,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眼不由往臺下掃了一圈,恨聲道:“想不到今日會有高人蒞臨,只恨既有勇氣發金劈掌力……”忽然他說不下去了,因爲他腦中那擅“金劈掌”的野叟尤天民這個老怪物實在不是好惹的,萬一真是他,自己這一罵,就可能馬上有殺身之禍,故此中途止住;又想到使自己兵刃出手的那種“五元神”功夫,更是不寒而慄,心想能有此功的人,定是那尤天民無異了,因此他把話中途停住了。只嘿嘿冷笑了一陣,對司徒星道:“司徒大俠要如何賜教?我施某是捨命陪君於。好在我這條命已是拾回來的了!”言下之意,明着是和司徒星拼命,暗裡卻是諷刺臺下那高人不該暗算於他。
司徒星聞言點點頭道:“我倒不敢與你施當家的拼命,只是請教兩手掌法而已,我們是點到爲止。”
施亮冷笑一聲道:“施某隻知出手傷人,可不知什麼點到爲止。好在我施亮決不是你司徒大俠的對手,我們閒話少說,手底下見功夫!”
他這話才一完,跟着已揉身而迸,出拳聞聲,一拳直奔司徒星面門上搗去。
司徒星往後一退,這施亮突然化拳爲指,無形中長了兩寸多,中、食二指,帶着勁風,以“金剛指”力,“二龍搶珠”直向司徒星雙目上挖去。
司徒星見狀一驚,暗道一聲好厲害的長白梟,果然身手不凡。因頭已退到極限,對方金剛指已到,別說是真被指挖上,就是二指的潛勁掃上雙目,也是得當場失明,何況這施亮指上都留有寸許的指甲,無異等於二把利刃,如何敢叫它沾上?
司徒星此時猛翻左掌,以“掛掌”斜切他的脈門,同時右手以“單掌開石功”,“嘿”
一聲,直向長白梟下腹擊去!
這一式雙招,不能說是不厲害了,但那長白梟確實是有過人的功夫,右手突向外一揮,藉着這一揮之力,全身拔起有三尺高下,平身橫在了空中,司徒星這一掌算是擊空了。
施亮在空中雙掌箕張,好一招“黑梟探爪”,這正是他的拿手絕招,就活像一雙鳥爪,直朝司徒星兩肩上抓下。
掌尚未至,司徒星已感到兩肩有疾風透衣而觸,知道這老兒雙掌上“大鷹爪力”確實了得,只要被他抓上,不死也得殘廢。
司徒星見施亮這一招,確是怪異驚人,當時想跑可來不及了,一着急,齊翻雙掌,“霹靂掌”力二次運出。四掌相接,而且都是運足了勁,這一擊上,但聽得“砰”一聲大震,連這擂臺都被震得急晃了幾下。
二人在這一聲響裡,各自騰身而出,都是面紅心跳,雙掌如烙,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誰也沒敢開口說話。這就是內行了,此時誰只要一開口出聲,真氣一散,多多少少都要受些內傷。
長白梟通過這一對掌力,已試出對方掌力渾實,果是自己這四十年來所遇第一勁敵,不由暗暗驚心,絲毫也不敢大意了。
司徒星也由對方鷹爪力裡體會出施亮內力驚人,和自己伯仲之間,也是不敢大意。
此時二人各自翻身,走着活步眼,各把真氣提運了一轉,二次圈回,都又是回覆原狀,長去鳥在這二次欺身裡已存心與對方一拼,當時喝一聲“打”,“金豹露爪”直奔施亮“華磕穴”猛擊了去。他是雙掌齊出,各奔一膝,這一式是又猛又疾。
長白梟施亮“二泉出穴”,雙掌合十而出,待到司徒星二掌之間,突分兩下斜切了去。
司徒星不得不猛撤雙掌,並二指點對方“肩井穴”。長白梟閃身至司徒星右側,出二指點對方“笑腰穴”。一時間二人閃躲騰挪,招招俱是又狠又毒的點穴手,所點穴道俱是人體大穴,認穴之準,出招又疾,可謂之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一時間滿臺急嘯之聲里人影時上時下,忽高忽底,可謂之驚人已極。
兩棚之內,所有觀鬥之人,簡直連大氣都顧不得喘,眼睜睜看着這一場龍爭虎鬥,因二人功力相敵,誰也不知誰強誰弱。
這一搭上手,轉眼就是五六十招,還是看不出勝負高下。臺下衆人固是爲二人擔心,臺上二人本身何嘗不更急,二人都是江湖上令人聞名喪膽的人物,誰輸在誰手下,面子都過不去,故此愈是提心吊膽,愈是展開一身所學,對方愈不易得手。
此時司徒星雙掌指尖都伸得筆也似直,猛然往下一搭“平沙落雁”式,往長白梟施亮的雙掌上一點,長白梟雙臂猛展,卻想用“玄烏劃沙”的重手法,來傷司徒星的兩肩下“天池穴”,但是長去烏司徒星此時哪還容他施展,原本就是誘招,在對方一展雙臂時,司徒星猛然雙掌指尖向上一挑,成“寒雞拜佛”式,竟用“雙陽沓手”往外打出來。
這種力量,用的是“金剛掌力”,下盤已經用了十足的力量,雙掌一發,任憑武維揚變式來拆,也教他難以解救。猛然往外一推雙掌,力已經震出去,長白梟施亮自知對這一招難以解救,他竟把牙一咬,但他究竟有人意料不到的功夫,此時但見他反倒兩臂全張着,氣往下一沉,完全腳跟用力,用力一蹬,身體完全向後仰去,形如倒跌式,看着好像被掌力震得要仰面摔在地上,哪知他卻是藉着這種輕功絕技,把司徒星的“金剛掌力”卸了。
也是這司徒星一時心存仁厚,掌已發出,因念及對方到底成名不易,自己晚年確不宜樹此大敵,故掌已發出卻臨中沒用全力,要是十成掌力同時發出,諒這長白梟就是神仙也難逃開掌下。只這一念之仁,自己差一點落了個殺身之禍。
原來司徒星突收掌勁,這長白梟雙足足跟着地,因對方掌勁沒全發,幸無傷着,他卻不心存感激,反而怪對方輕視自己,他竟在司徒星心存厚道的當時,雙手猛一後伸,以十指指尖猛一點檯面,全身向前竄了起來,二足尖就像兩柄點穴鎖分朝司徒星雙肩“肩井穴”點了過去。
這種動作不但出乎司徒星本人意外,就連臺下的葉硯霜同紀翎都不約而同爲之髮指。
司徒星雙掌才一收勁,見長白梟非但不心圖感激,竟然對已猝然下此毒手;可是自己此時滿操勝算之餘,何曾料到對方有此一着。
好個司徒星,果是有一身驚人的功夫。他明知這兩肩要穴要是被對方一雙足尖踢上,當時就得重傷倒地,弄不好就有性命之憂,不由一狠心,心說你就傷了我,我又豈能叫你好受!
只見他猛喝一聲“嘿”,那雙沉下的掌猝然翻起。他本身想閃已是萬萬不及,但他卻在這千鉤一發之際,施出了意想不到的毒招。
那雙掌猝然翻起,好一招“童子拜佛”式,雙掌猛然合十,直向對方雙腿之隙順劈而下,這種毒招一向爲江湖所忌諱,但長去鳥司徒星此時已恨施亮到了極點,況且自己即使這一招施上,自己本身死傷尚還未卜,他哪再會心存厚道?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這兩位當代奇俠,只要彼此這一招撒出去,二人可都沒活命了。
就在此時,一聲輕叱,其實是兩聲輕叱,因同時出口故此異口同聲,由兩棚內就像彈珠似地分彈起了兩條人影,身形之快,用力之巧,都令在場之所有人歎爲觀止。
這兩條身影一閃已幾乎是同一個式子落在了臺上,上萬觀衆的雙目突然爲之一亮,因爲這二人竟是兩個青年儒生,面貌竟極爲相似,一個是一襲青綢長衫,腰別一白色短笛,頭上戴着一頂黑光閃爍的蛛絲小帽,俊目皓齒,好不英俊瀟灑!這人是一部分人所認識的,他就是昨日兩敗法華金王紅雲大師的葉硯霜。
另一人卻是全身黑緞馬褲褂,沒戴帽子,拖着老長的一條髮辮,目如點漆,齒如瓠犀,要不是脣角多了一顆黑痣,誰也分不出這二人有何區別。姑先不論此是何人,先瞧這二人的奇遇吧!
且說這二人一落臺上,都是“大鵬單展翅式”,一左一右同亮右手,一奔長白梟,一奔司徒星。
黑衣人用一招“混元潛”向長白梟一抖手,葉硯霜卻用一式“紅蠶罡”,也是抖手逼出。二人雖同是施出駭人聽聞的玄功,但卻都傷不了人,這就是武功練入化境的奧妙,可以意傷人,所謂意到力到也。如無意傷你,其勁只剛卻不實。至多傷些皮膚表面而已。
二人所奔的目標不同,但其旨皆在救人,救司徒星,本着敬重武學的本旨,長白梟雖是意辣心毒,但其夙日並無大惡,又何忍見其無罪而就死地?
故此欲救司徒墾,也就等於救了長白梟施亮,在臺下衆人的眼光看來,就是神仙也難在此時將二人好好救下,但他們又怎想到,上臺來的這兩個青年儒生,竟是天下武林中無獨有偶的一雙武尊!
就在衆人驚叫、搖頭、嘆息,甚至於跳起來的各種怪態尚未消除以前,兩個老人都同時被兩個年輕人的三合神功,不傷人的潛力給震開了。 щщщ☢ тTk án☢ ¢ 〇
長去鳥司徒星被葉硯霜的紅蠶罡給震出七八步。到底他自己也是一世奇俠,前輩高人,雖身受了這至柔之功“紅蠶罡”,並不像一般受者要翻上幾個筋斗才能將餘勁發泄完了,他卻跑了七八步,施出千斤墜硬把身子拿樁站穩了,但內心熱血澎湃不已,他臉上一陣紅,心說,好厲害的小夥子!我老頭子活這麼大還真沒見過!
且說那長白梟施亮因身在半空,雖發現司徒星這招“童子拜佛”其毒無比,一被他劈上,就是華陀再世也得回老家,但身在空中,雙足已出,想再撤招閃身也是無法,心想這一下算是同歸於盡了!但霎時間有一陣熱柔之風,對己猛襲了來,自己全身就像轉風車似地給轉了出去,其快如風,再不停就得飛到臺外人羣中去了。但長白梟施亮不愧是綠林之魁,一身軟硬輕功夫都有超人的造詣,試想就是沒傷在司徒星手中,要是叫人憑空給摔下了臺,這臉也是丟不起。
他在空中已體會出身上所受的這一種熱軟之勁,爲一種內家真元的潛力,名爲“混元潛”,這一種極柔的潛力,本來是用於防身的絕功,如用之對敵可隨人意制對方死地,如無意傷人,亦可隨心吐勁。
長白梟身在空中,已自體會到是這種掌力,只不知對方是何心意,直嚇得嘴中怪嘯了一聲。
只見他在空中一招“雲裡翻”,順勢施了招千斤墜,待身體強行落下之後,雙足已在擂臺邊了,一足在內一足在外。驚魂乍定之下,他只有翻着那雙黑閃閃的怪目,看着眼前這黑衣人。
這時檯面上各人表情都不同,兩個老的驚奇固然是不在話下,可這兩個小的也是一肚子驚奇,不約而同四目相交,彼此都道了聲:“原來是你!”又對笑了笑。
先顧不得談話,葉硯霜已奔向司徒星施一禮道:“弟子一時情急,發力無意,前輩可有意外否?”
司徒星笑了笑,老臉通紅道:“葉老弟,你是我救命大恩人,你這身本事可真叫我自嘆不如了!這位是?”
說着用手一指紀翎,葉硯霜不由一皺眉道:“晚輩尚不認識……”
此時紀翎也在那邊冷笑一聲,對施亮道:“姓施的,你可真夠狠,彼此又無深仇大恨,何必呢!”
施亮被對方說得也是臉一陣紅,想這黑衣人總算是救了自己的命,當時勉強笑道:“多謝這位老弟成全,在下拜服不盡。老弟,你高名貴姓呀?”
此時葉硯霜已同司徒星由另一頭走近,四人相對,長白梟此時向葉硯霜點了點頭道:
“葉少俠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盡,今日之會到此爲止。我長白梟一生就沒服過人,可是今天對你們二位年輕人算是服氣到了家了……”
說罷他竟低下頭,感慨萬千,流出淚來。一旁的長去鳥司徒星也是仰大長嘆一聲道:
“施老當家的,別難受了,我老頭子一世何曾服過人?可是今晚也別提了……長江後浪催前浪,今後的天下是他們年輕人的了。我們老了,不行了……”
還有一個極小的聲音起自臺下棚內,也是一聲嘆道:“我們老了!不行了……”葉硯霜已聽出這話是那柳二先生在棚內發出的。
想不到這幾位老前輩都有此感覺,一時倒弄得葉硯霜與紀翎同時窘態百出,四目相視了一眼,內心是惺惺相惜。此時有一個微妙的感覺,在他二人心中,都存心想一會對方,看看到底誰行,但誰也不好意思先開口。
這時長白梟忽然又嘆了一口氣,居然走至臺中,向臺下衆人一抱拳高聲道:“諸位都看見了,這擂臺已算結束了,死的死,傷的傷,歸根結底都是江湖上的仇殺事件。想到以前,都是我施亮不對,胡老鏢頭如今也傷了……我長白梟向大家保證,從今天起,江湖上決不會再有我長白梟三個字出現了。老鏢頭的傷我負責治好,他好不了我砍下頭還他!”
臺下萬人歡呼,掌聲如雷,齊聲高叫:
“長白梟行!好!”
“長白梟要得!英雄!”
一時萬衆譁然,長白梟施亮此時的確是感動了,他那雙深凹的老目中竟又潛潛地流下淚來,隨着轉動身子對着司徒星點點頭道:“老朋友,我們下臺吧,讓他們年輕人爭天下吧!”
司徒星也感動地過去握住施亮手道:“施兄能如此,真叫在下敬佩了!”
施亮搖搖頭苦笑道:“老朋友,別捧我了,我們快去看看胡老哥的傷吧!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施亮可真得自己砍頭!”
司徒星含笑朝葉硯霜和紀翎點了點頭道:“等會別走,我們一起慶一慶,爲長白梟改邪歸正!”
長白梟斜着眼笑道:“別叫了,還不夠丟人呢!”這二位老人家下去了,剩下兩個年輕的,都因爲施亮一句話,二人到真要打一番了。
此時二人又相視一笑。觀衆的心永遠是好奇的,衝動的,恨不得臺上打出幾條命案,他們才認爲夠味,更何況眼見這一對年青人是如此厲害,要是能叫這二人打起來,那纔夠味呢!一時都叫開了:
“打!打!打呀!”
“別老看着呀!看看誰是天下第一!”
大家這一叫,二人可真都有點躍躍欲試了,一個笑笑問:“怎麼樣?”
那一個也笑笑道:“我隨便!”
紀翎又笑笑問:“還不知兄臺貴姓高名呢?”
葉硯霜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姓什麼呢?”
紀翎愈覺對方風度翩翩,英氣逼人,自己一生最好交友,能得此人爲友,真是大快人心,不由點頭笑道:“小弟姓紀名翎,兄臺呢?”
葉硯霜連道:“不敢當,小弟葉硯霜……”
此話一出,忽見對方一怔,吸了一口冷氣,退後一步,一豎劍眉道:“什麼?你就是葉硯霜?……”
葉硯霜突見對方一聞自己名字竟會變得如此,不由也一愕道:“小弟正是葉硯霜,兄臺何以認識?……”
此言一出,那紀翎竟自雙目圓睜,厲聲喝道:“好個葉硯霜,看你儀表不凡,卻竟是一介登徒子!今天我倒要見識見識你到底有何種功夫,竟敢欺侮我雁紅妹妹……”
葉硯霜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聽到後來,不由劍眉一挑喝一聲:“住口!”隨着臉色一冷,笑道:“雁紅妹妹是你叫的麼?你是她什麼人?”
紀翎聞言哈哈一陣狂笑,面現殺機道:“葉硯霜,別人怕你,我紀翎可不怕你,天下女人多的是,只怪你瞎了眼!
葉硯霜突喝一聲道:“住口!”隨着一看臺下,低聲道:“今夜三更,你來長興老店,我等你,不見不散,在此衆目睽睽之下,說這些可真叫人失笑了!”
紀翎哼一聲道:“姓葉的,你跑到天邊我也找得到你!”
葉硯霜此時內心真是直如刀割,一方面恨這紀翎盛氣逼人,誤會自己;再方面想到了李雁紅,看樣子分明是和這紀翎有了感情,內心哪能不痛心欲裂。心想好在李雁紅仍在旅舍等自己,不如把這紀翎約去,三更時三人面對真情,至時非但可消解自己與紀翎的誤會,同時尚可查明他二人究竟認不認識。想到此,不由苦臉一笑道:“朋友,你錯了!我葉霜可不是那種人,今晚你也想着來,李雁紅也在。”
紀翎突然一振道:“雁紅妹也在?……真的?”
葉硯霜見狀更是一股涼氣直透腳底,冷笑一聲道:“信不信由你!紀翎,你可是真要來,否則,我卻饒你不得!”
紀翎“刷”一聲展開摺扇,一面扇道:“你想叫我不來都不行!就這麼着,一句話!”
只見他又一收扇,身起處已像一片黑雲似地落向了一旁的看棚,隨一點足已越過人羣,霎時就失了他的蹤影。
剩下葉硯霜呆若木雞,當時勉強向臺下笑着一抱拳,就紅着臉由一邊下去了。
此時臺下人,見無熱鬧好看,都失望地嘆着氣散開了,一時亂七八糟,叫聲、罵聲,還有掉了小孩的叫着:
“小衝,二狗子,快來呀!”
“喂,別擠好不好?我的鞋,哎呀,還是昨天買的呀!”
“誰叫你穿新鞋?不是找倒黴麼?你怎麼不把頭丟了,這麼大人怎麼長的!”
“媽的!我的鞋都丟了,你還罵人,出去我不揍你我不姓黑!”
“什麼姓姓不了?你姓黑,真是……”
不言這些笑話百出,單說葉硯霜一個人來至棚下,一個人也不去與他們打招呼,沒精打采的,轉出臺後,躲在臺柱後,待人稍走開後,才快快而出,內心真有說不出的煩悶。
他此時忽然想到了雁紅初聽到自己提到有人找她時的驚慌失措樣子,後來發現紀翎後她又頭昏……一切他都明白了!
他幾乎要哭出來了,他向漆黑的天高叫道:
“天啊,可憐可憐我葉硯霜吧!爲什麼會有這事?
“雁紅妹妹竟是這種人?爲什麼我葉硯霜愛的人,都是這樣的?天啊……”
他的眼淚流下了,傷心到了極點,他心中仍存着萬一的想法,他仍是相信雁紅的,但她爲什麼要騙我?
於是他加快了步子往長興老店奔去,心中想着雁紅可愛的倩影,不由他又笑了。
“不要聽那傢伙胡說八道,紅妹妹怎麼會認得他,她是愛我的!”他這麼想着。長興老店己在望中,不由一陣緊走。進到裡面,他頭也不回地直跑到雁紅的門口,用手敲了兩下門道:“紅妹,我回來啦,快開門!”
“我是硯霜……你快開門……”他又用力敲了兩下,確是無聲,不由一推門,才發現門竟是鎖着的,不由臉色大驚。
就在這時,有一個店夥計笑着趨前道:“你先生是姓葉吧?這位李客人他走了。”
葉硯霜當時面如死灰,冷笑一聲道:“她走了……”
這店夥一鞠躬道:“他走時留給我一封信,說有一個姓葉的本店客人要問她的話,就叫我把信給他。”
葉硯霜此時已心灰意冷,淚如雨下,抖聲道:“信在哪……裡?快給我!”
這店小二見狀,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怎麼這年輕人好好會哭開了,聞言由懷內掏出一素色小信封遞上道:“怎麼回事?這是……方纔那李客人交給我信時也是哭得眼紅紅的,你怎麼也哭了?別是什麼事吧?”
葉硯霜接過信,返身就往自己屋裡跑去,哪還有功夫回這小二的話。他先跑到自己屋裡,把門關上,點亮了燈,把那封信急急拆開。那是一張薄薄的宣紙,上面是一筆小巧細秀的梅花篆字。
硯霜,我永遠愛的人:
當這封信在你眼前時,我已先走了,我不等你一塊走了。霜哥哥,你一定會奇怪,我爲什麼會不告你而先走,我不知怎麼答你纔好!
可是不要誤會是爲了那黑衣人,你萬不可去找他。總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夠了,詳細情形等婚後再告訴你。硯哥哥,爲了你,我願犧牲一切。我在家等你,千萬可要來接我!要快點!
你的妻雁紅匆草
信尾尚附有她家的詳細地址。
這年輕人讀完了這封信,仰天一陣狂笑,大叫道:“謊言!謊言!雁紅,你對不起我!”
忽然他趴在那八仙桌上哭了,這一哭,聲音可真不小,驚得四鄰都在外敲門道:“喂喂,怎麼回事,開門呀!”
他仍是哭着道:“沒事,你們走吧……”這些人都覺着莫名其妙,一個個回屋去了。
葉硯霜翻至牀上,把嘴按在被子上,放聲痛哭,這一哭直哭了少說也有一個時辰。
他就像瘋子一樣,又哭又說。這年輕人幾年來受的委屈也太多了,好容易得到了雁紅,把一切都寄託在對方身上,但他發現自己心上人竟是如此一個人,竟會先有了戀人,卻來玩弄自己,怎不傷心欲裂,雁紅的信寫得愈誠懇真摯,卻愈會引起他的更大誤解,此時他已傷心到了極點!
此時硯霜在牀上這一陣傷心,真個是五臟俱裂,六腸欲斷。想到自己一生所愛的兩個人,一個是臨終變節,委身另許他人,一個是偷有別戀,卻隱瞞着自己,尚假意向己示愛,怎不叫他痛定思痛,悲完又悲。
他這一傷心,也不知自己哭到什麼時候,竟自在牀上睡着了。
午夜,他被一陣極輕的彈指聲驚醒了,猛一翻身坐起,見那油燈尚自燃着,時已午夜。
他忽然想起與那黑衣人紀翎的約會,不由劍眉一挑,心說你來得正好,只見他往空虛推一掌,那合着的窗,竟自無風自開。
跟着就見一條極快的黑影,由窗內一閃而出,身在空中雙臂一振,竟然凌虛拔到了房上。
葉硯霜身在房上才一落,已見房上端正正在站着一個漢子。
這人方面大耳,劍眉星目,一襲黑綢長衫,長黑的髮辮,月光下確是好美的一個翩翩少年,正是那紀翎。此時紀翎對葉硯霜一笑道:“姓葉的,我紀翎個失信吧?”
葉硯霜點點頭,滿面秋霜地道:“紀朋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問你!”
紀翎一笑道:“對!我們是先禮後兵。”忽然又一皺眉道:“你不是說李雁紅也在麼?
何不請出一見!”
葉硯霜忽然一開雙目,閃出奇光喝道:“不要提起她了!”
紀翎後退一步,他已由葉硯霜這雙目光看出這年輕人內力已臻化境,不由暗吃一驚,但自己又何嘗是弱者,再一聽他話,分明自己猜測不錯,果然他對雁紅並無真情,無名火不由冒起老高,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說她也在此麼?怎麼又不見她出來?”
葉硯霜恨聲道:“她走了!不過我們的事還沒完!”
紀翎哈哈一陣狂笑道,“你少在紀翎面前玩這一套鬼吹燈。姓葉的,你跟我來,這裡可不是動手的地方。”
言罷騰身而起,只憑足尖點着瓦面薄苔,身形已似箭頭樣的往前奔了去。
葉硯霜不先不後,跟了他個並排,二人動作幾乎是一致,須臾己來至一片空地。紀翎站住腳步,見對方早已定足,心中不由一驚,暗贊這葉硯霜好一身功夫,今夜自己遇此高人,可真難置勝算了。但一想到自己心中至愛的雁紅竟會被眼前這人如此玩弄,心中那股無名之火突然而生,冷笑一聲道:“葉硯霜,你有什麼話儘管說罷!”
葉硯霜此時反倒心平氣和了,一聲嘆道:“紀朋友,你要實說,你是不是真的認識李雁紅?”
紀翎劍眉一挑道:“豈止認識,她尚在我家住了半個多月呢!”此言一出,葉硯霜一連退了好幾步,一言不發。紀翎又一笑道:“葉硯霜,你錯了!放着天下美人多的是你不找,單挑到我紀翎至愛的雁紅。你如愛她尚還罷了,卻是玩弄於她,我一生最恨你們這種人!今天既碰在我手中,我豈能容你!”
葉硯霜苦笑一聲道:“誰告訴你我玩弄她?你卻要還我個公道呢!我豈是任人欺侮的人?”言罷面現殺機。
紀翎冷笑一聲道:“我親耳從她口中聽得,你尚想狡辯麼?”
葉硯霜此時面色鐵青,他內心已苦到了極點,這句話無異就像一根鋼針,深深地刺了他一下,使他半天作聲不得。
紀翎見狀,更以爲他是心虛了,不由一聲冷笑道:“葉硯霜亮招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葉硯霜慢慢擡起低下的頭,他此時臉上所現出的只有失望和忿恨。忽然他雙目一瞪,又再度閃出了奇光,內心的激動,已使他有意與紀翎一拼。
因爲他此時也真不想再活了,一切的希望此時都成了泡影,他又怎麼再去留戀這平平的人生,那麼他這一晚無處申訴發泄的憂怨恨愛,都不由轉向了紀翎,他心中想:“紀翎,這是你逼我如此,我要殺了你,然後我再死……”猝然地點點頭道:“很好!紀朋友,我葉硯霜能死在你手中,也不算冤枉,只怕你倒無此成心吧!”言罷足下略動,已按八卦生克站好了生門,雙手一抱拳道:“葉某候教了!”
紀翎此時早已不耐,因知眼前敵人是自己有生以來從沒領教過的大敵,對方開始一踏步就是自己生平未見過的怪式,不由心中也頗爲緊張,但紀翎胸有成竹,見葉硯霜足踏生門,就知對方要以掌陣把自己困住,使自己小攻自亂其式,不由趕上兩步分踩在乾、坤二宮口上,身形一定,口中道,“看招罷!”雙臂一抖,“黑虎伸腰”,這雙前掌猝然抖出,挾着一股極大潛力,直向葉硯霜前胸奔到,其疾若電。葉硯霜往日練氣,受太虛面導,練成一種防身潛力,謂“紅蠶罡”,此罡實在是再妙不過的防身功勁,他可防人於無意之間,但功夫極高者仍須事先準備,否則對方如以“霹靂”、“金劈”等厲掌猝然攻至,仍是難保不受傷。
葉硯霜一觀其掌勁,已知此人內力極高,已臻極點,當時哪敢貿然受掌,全身向右一翻,一晃身卻展開了那套曾經晝夜苦練的無形掌。
首招是“樵子問路”,猝然間奔紀翎肋下搖去。紀翎以環手琵琶掌來切葉硯霜的單腕,但手才一出未容髮式,突見葉硯霜二掌一合,接着“童子分桃”式猝然向外一分,以“玄鳥劃沙”的指力直奔自己大臂划來。
這無形掌一出手即是兩招,葉硯霜在清波林僅此兩招便把往昔名震京城的赤杖姥雷三姑給震退了好幾步。他滿以爲紀翎多少也得後退幾步,至時可以絕招乘隙而攻之,但紀翎武功豈是等閒。
紀翎手才收回,忽見對方雙掌一合又分了開來,這種怪招頗似師父談到的六指魔謝小江獨擅的無形掌,不由不吃一驚!
一霎那,葉硯霜的掌沿已到,透出一股潛力,這潛力尚隔着自己衣衫,但已可令自己感覺得到,肌膚如芒刺刺扎一般,心內暗贊好個葉硯霜,今日我紀翎卻真是遇到對手了!
見對方這“童子分桃”猝然而至,不容深思猛吸了一口氣,“混元潛”逼於體下,使葉硯霜感到勢力稍慢,但紀翎知道自己的防身潛力擋別人尚可,要想阻這葉硯霜恐是萬難了,故只阻得對方一遲,自己就猛崩右掌,以“碎石功”直劈對方面門。這一招又快又狠,逼得葉硯霜不得不撤掌翻身,但在他猛然轉身的當兒,“野渡舟橫”、“清風醒目”二式又展了開來。
紀翎驚出一身冷汗。暗忖這無形掌僅聽傳聞,卻並未見過,想不到這麼厲害,不由倒踩“離”宮,猝踏“陪”、“杜”門上,想以“金劈掌”力迫對方於“驚”門位上,令對方不攻自亂。
但葉硯霜對此八卦生克作用清楚已極,既敢以此待敵,何會作繭自縛?見紀翎掌發如哨,斜劈自己雙腿,“陪”、“杜”二宮卻在對方足下,退路僅是“驚”、“死”二門,不由大驚,一聲輕叱,雙臂振處,全身一躬一伸,竟施出了《會元行功寶錄》中的“龍蟠”之勢”直竄了起來,竟然由紀翎頭上越了過去,落足於紀翎身後,足踏“休”、“生”二宮。
這一招已驚得紀翎目瞪口呆,須知自己金劈掌不出則已。出手敵人就是不死,再厲害的也得後退幾步,卻不料對方全身一躬一伸,形同蛇鱔蟠身,全身竟遊着自己所發的掌風外圍穿了過去,落足處又在自己身後。
紀翎情知不好,不容對方發招,突然“倒點金燈”,右足尖猛然後伸,以背後聽風之法猛尋對方丹田倒踢了去。
這一招果然厲害,葉硯霜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發掌力,反震對方於“死”宮,卻不料紀翎還有這一手,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
紀翎在對方這一遲緩之間,全身發一招“怪蟒翻身”;身才轉過,葉硯霜以“無形掌”
五六兩式“大火烈焰”、“春風化雨”,腿掃掌分;紀翎成竹在胸,以野叟獨擅的“牟尼十八指”,全身騰空。
第一指“小蟬棲枝”,平空劃了個圈兒,直點葉硯霜額面。這種指力,全是以內家剛潛之力透指而出,指指都是陽指,有隔空點穴的力量。
這“牟尼十八指”,是野叟仗以成名的看家功夫,自其出道以來,這種功夫他就一直沒用過,傳之紀翎更是如此。今日一會,這葉硯霜那身驚人的功夫,迫使紀翎不得不拿出這看家本領!
這“牟尼十八指”一展出來,果真是驚人了,但見其人影恍恍,時閃時騰,時伏時起,最奇是這種指力都是由空中點出,每出一指都有“絲”的一聲,其疾若風。
葉硯霜把這套“無形掌”展開,也是人影飄飄,掌風呼呼,不過要以其對付這“牟尼十八指”可真有點吃力了。施展“無形掌”第二十一招“黑蟻搬砂”時,不慎右腕竟險些被紀翎指力所傷,中衣竟被點破,不由嚇得忘魂。當時一躍出,對紀翎一聲冷笑道:“葉某今晚也叫你見識見識,叫你知道天下尚有制你之人!”
紀翎身已撲至,狂笑道:“不敗而退,我可不領情!”言罷第五指“流星墜空”直點葉硯霜頸後“鳳眼”穴。
就在這時,葉硯霜一聲長嘯,身形猝矮,他竟展開了那《會元寶錄》中一篇飛禽走獸的各種姿態,按着在風雷谷練出的姿態,一招招展開,他自己也不知這一套掌叫什麼名字。
但葉硯霜只一擡雙手合額,作眠禽狀向外一展,那隻腿效豹足外劃,只一式,紀翎已被翻出去老遠,差一點還中了葉硯霜五指精力。
這種指力由十指尖小透出,可凌虛抓物。紀翎已被這聞所未聞的怪招給鎮得愕在一旁,瞠目結舌,冷汗直下。
因爲葉硯箱展開這套怪掌,有一種無形威力,四面八方簡直無隙可覓,明明你見他打的右邊,但左邊你如突攻,不知如何,他左邊會有一種反應,不是掌就是拳,簡真令人莫測高深。
須知葉硯霜所施出這一套禽影獸形,正是數千年來禽象武功真傳的末流。宋末儒海散人加以整編,更以三十年朝夕不斷的體會實察,於衆禽獸之中親自繪形,又以十年閉洞之功,才繪出這本寶錄。這一套劍拳足指參雜的怪式,儒海命名爲“太虛式”,至今武林中尚未出現過這種招式,若有,葉硯霜是始者了!
且說葉硯霜本人只知道一套怪招雜式奇妙莫測,自己因不知確實情況如何,也不敢輕易出手。今日如不出手,勢必就要敗在紀翎手中,一時情急,也不論其出自何姿,按着書上所列,順姿展出,不想才第一招,已把紀翎平空震出老遠。
自己尚不知究竟,已引頸作鷲鳴狀,以第二式“墨鳳卷羽”欺近紀翎,背右手猛掛紀翎左腰,真可謂之怪態百出。紀翎“牟尼十八指”雖是威力無極,但對方這種怪式一展出,自己竟不知如何出招了,看葉硯霜全身都似有隙,但一出手卻又似有備,真個是有生以來連作夢也沒夢過的怪招。
紀翎見葉硯霜背手猛掛己身左腰,心想這算什麼玩意?哪有出招是掛腰的,想着以“金劈掌”斜劈對方手腕,但突見葉硯霜一翻手直奔自己面門碰來,不由大驚,猛一騰身以第八指“飛針引線”直點葉硯霜“腕脈穴”。就在這一指纔出,忽覺左腰一緊,道聲:“不好!”猛一翻身,左腰一陣緊,跟着呼拉一聲,自己那件黑衣連腰帶背硬給撕了下去,不由嚇得冷汗直流,洲身縱出,兩眼發直。
再看葉硯霜手中卻多了一大片黑緞衣料,雙目神光照人。紀翎就是本事再大,個性再強,此時也不由把對方佩服了個五體投地。
但見他臉一陣紅,上前施一禮道:“葉兄真天神也!小弟自嘆不如,今夜既敗在你手下,決不再乞生還,只求葉兄速賜一死!”
言罷閉目待死,不想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再一開眼,見對方依然狀如呆癡,雙目註定自己,不由嘆了一口氣道:“葉兄想必氣仍未消,小弟既已敗陣,決不再思他求,只是有一件事要請你告訴我……”
葉硯霜微笑道:“紀朋友,什麼事?”
紀翎見對方忽露慈容,不由心中大奇,但轉念又道:“方纔葉兄那套掌法,小弟不怕你見笑,我還真沒見過,你可告以何名麼?”
葉硯霜臉一紅道:“並非我不肯告訴你,實在小弟自己也不知其名。”
紀翎冷笑一聲道:“我知你是不會說的。好了,你就快下手吧!”
葉硯霜一笑道:“下什麼手?”
紀翎一愕道,“你難道就饒了我?還不快置我於死地,你等什麼?”
葉硯霜搖搖頭道:“朋友,你錯了!你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我何能下此毒手?……
只悔恨一時失手,竟使吾兄出醜,專此致歉!再會了,朋友,你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了!”
言罷翻身就走,紀翎此時不由急叫了一聲:“葉兄請留步!”
葉硯霜苦笑着轉過身來道:“朋友,不要再談了,我只問你,你愛李雁紅不愛?”
紀翎臉一紅,低頭不語。葉硯霜見狀心已酸透,停了一會見他仍不語,不由又問了聲:
“你方纔說的話都是真的麼?”
紀翎點點頭道:“當然不假!”
葉硯霜突然一跺腳道:“夠了,紀翎,我相信你!只恨我葉硯霜命苦!紀翎你去找她吧……她是……愛你的!”
紀翎聞言雙目一亮,也顧不得自己新敗於人手,當時喜形於面道:“這是真的麼?她在……哪裡?”
葉硯霜把那封信掏出來,遞與他道,“這……上面有她的地址,你去找她吧!”
紀翎含笑接過,心中真有無限的感激。葉硯霜見他接過信,這纔對他苦笑道:“紀朋友,祝你們愉快。”只見他突然一頓足,已似鴻影似的起在了半天,再一晃身已自無蹤。
剩下既悲又喜的紀翎,半天才把那一件撕破的長衫脫下乾脆丟了。
自己又呆了一會,想到葉硯霜這人,好似並不似自己所想的那樣,他好似對雁紅仍有無限深情,怎麼雁紅妹妹卻罵他玩弄她呢……一時真是想他不透!
忽然,他又想到葉硯霜曾說她是愛自己的,這莫非是真的麼?如果是真的,倒真不負我對她一片苦心。想到這,不由展開輕功提縱功夫,一路兔行鶴落,須臾已回至自己店中。進室後,把燈光撥亮,忙拿出信來,見信封上好一筆娟秀的黑字:
葉硯霜君親啓
知者留於即日
不由一愕,心說這莫非是雁紅妹妹留給他的麼?當時急急把信打開,就着燈光一看,這位堪稱一世豪俠的紀翎,也不由淚如雨下。
他被雁紅那份真情感動了,心中這才知道,葉硯霜並非不愛她,她也更愛葉硯霜。照這信中意思,分明他們即要結爲夫婦,卻是爲了自己,他們纔不得不離開!
自己又忽然想到,自己本是一番好意,替李雁紅打抱不平,卻不知反而害了她,如今葉硯霜定已傷心已極,他定是相信了自己的話,以爲我與雁紅之間曾有私情,故此傷心到了極點,退身相讓,似這等至誠鑄情男子真乃少有,可恨自己竟然不察實際,將此一段大喜之事給弄吹了。我真是天下最大的罪人了!
他又想到,由此信日期看來,分明那李雁紅今日才離開此地,可見葉硯霜說她也在,真是實情。
“那麼雁紅又爲何要先走呢?”他心中甚是不解,忽然他捶了一下頭。
“你好糊塗啊!人家分明不願見你,怕給葉硯霜造成誤會,那信中黑衣人不是指的自己麼?”
“唉!我好糊塗!他們竟是如此地相愛着的,我卻無中生有地把人家拆散了!”
想到這,他由椅上站起,淚如雨下。
“紀翎啊!你又該怎麼辦?……”忽然他翻身上窗,心中已下了決心:“我還是快去追上葉硯霜,向他解釋一番吧!李雁紅是愛他的,他千萬別誤會。”想到這裡,不由忘了命似地竄上廠房,展開一身所學,黑夜裡就像一隻夜鷹,瞬息間已來至長興老店。
見葉硯霜屋燈仍亮着,不由大喜,心說他還沒走就好辦,不由又在外彈了兩下指,不想不聽迴音,心中一急,足頓處,以“八步凌波”輕功絕技,飄至葉硯霜窗下,一手推開窗戶,見內中燈光雖亮,人已無蹤……八仙桌上留有一錠啓閃閃大銀子,想是付的店金。這位年輕人差一點哭出了聲!
心說這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這可做了一世的罪人……他想去追,但忽然又想到,以葉硯霜那身功夫,自己是難以追上了!
他是那麼的懊喪與失望,像喪失了靈魂。他對葉硯霜,此時心中只有更敬重、抱愧;對雁紅也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忽然他想到,自己定要按址找到雁紅,把這一項誤會向她親自訴說清楚,然後自己再盡全力把這葉硯霜找回來,成全他們一生美事。
想到這裡,正要翻身越窗出去,忽聽身後暴雷也似的喝道:“小子,你想逃?”跟着就覺有一股極大掌勁向自己奔到,不由大驚,一竄身已來至院中。
由那窗內跟着縱出兩條白影,落地現身,紀翎始發現,月光下對方是一老一少。那老的一條花白小辮拖於腦後,身穿白府綢褲褂,滿面怒容;少的歲數與自己相仿,手中拿着一口劍。
紀翎一怔道:“你們二位是誰?怎麼好好動手就打人,莫非我尚怕你不成?”
這老人與那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金七師徒。昨夜因沒去看打擂,故此不認識紀翎是何如人也。正想明早就起程,赴別處去打探鐵守容的下落,一方面報當年斷煙杆之仇,再方面想迫對方與愛徒成婚。偏巧午夜正在行動,竟覺全身一麻,就不省人事,待醒後才發現門戶竟開,不由大驚,知道定有能人潛入室內,此人要是取自己徒師徒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這一嚇可真不輕,連忙喚醒徒弟,不想竟發現壓在自己枕下的那日新由鐵守容處設法盜來的石雨寶劍竟自不翼而飛,這一下哪不痛心已極!
忽然憶起葉硯霜前幾天看到這劍時,那種愛不釋手的樣子,心想定是他偷走無疑。想到這,師徒二人直奔葉硯霜房去。
他們因知葉硯霜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自己師徒命都得送掉,到了門口尚不敢貿然而進,推開一縫,往裡一看,正發現紀翎此時攀窗欲下。
金七這一見不由怒火上升,心說果然你想跑,不由運出全身之勁,一掌震出,遂見對方身子在窗口一翻,尚以爲定是中了掌無異,待趕出一看,人家好好地站在地上,並且面帶薄怒。
金七這一注視對方,發現竟不是葉硯霜,但又說不出哪點地方不像,心想這真是怪事,他到底是誰?
想到這,不由冷笑一聲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出沙子,你是不是葉硯霜?”
紀翎此時正在怨恨頭上,被對方無理一鬧,怒火萬丈,當時冷笑一聲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金七見對方一雙眸精光四射,心中一寒,暗想就算他不是葉硯霜,以白己判來,此人功夫也不少差於葉硯霜,心想自己本旨在追回那口寶劍,何故管對方是誰呢?何況這人午夜行動詭秘,越窗出入,自己那口劍不是他偷的還會是誰?
想到這,腦門那根小辮猝然直立,一陣怪笑道:“小子,我老頭於這兒年連年不利,淨計你們這些小難欺侮,今夜你把劍還來則罷了,否則,我冷麪佛可要開殺成了!”
紀翎一聽對方報名,不由暗吃一驚,久聞這老人一身奇技,因一時不慎曾失手於鐵守容,後聞再度入山,練成絕技,不知此時怎會至此,想到這冷笑一聲道:“金七爺,你錯了,我可沒拿你寶劍,這話是從何說起?”
金七哈哈一笑道:“不給你點厲害,諒你也不知我冷麪佛何如人也!”
言罷雙目微合,體態下彎,腦後那根小辮竟自平立,可見此老內力之純了,竟然氣透指發。
紀翎此時被金七逼得也不由憤怒不己,見對方這份不講理的樣兒,內心再也按不住火氣,他本來就有一肚子委屈,哪能再受這種無理挑逗。
也真算是金七連年不利,偏偏找到了紀翎出氣,這紀翎一身功夫,也不過僅遜葉硯霜一籌而已,試想金七師徒如何又能是對手?
且說金七身子一蹲,雙掌箕開,這正是他在大山苦練的“六合掌”力。猛然見他雙掌吐勁,向外一登,“呼”一聲,勢同排山倒海般,直朝紀翎當胸擊到!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眼前人影一晃,竟失紀翎蹤影,身前大樹被這一掌擊中,當時喀嚓一聲,腰折爲二,真個是驚人已極!
金七一掌推出,猝失對方蹤影,情知不妙,猛然翻身,見紀翎立於身門,面現冷笑,不由大驚,“金豹露爪”,直向紀翎當胸抓去。
紀翎閃身讓過此一招,猛翻右腕直切對方脈門,金七收掌“倒踩七星步”。他已知眼前這黑衣少年有一身極高的功夫,當時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了,只見他雙手一探長衣下襬,“譁啷啷”一陣急響,已抽出一時黑光程亮的鋼圈。
這就是他仗以成名的離魂子母圈,往昔他是從不輕易施出,不想昨夜今宵二度出手,這一對離魂子母圈一到手,如同虎生雙翼,望着紀翎點點頭道:“小夥子,我這對破圈兒可不輕易出手,出手就得見見血,你要小心了!”
紀翎初見這對離魂子母圈,心內不由一動,但他藝高膽大,也並未十分在意,當時由頸下猝然抽出摺扇,迎風一抖,“刷”一聲開了個滿扇。
金七一打量他這黑骨措金摺扇,也不由暗暗驚心,愈是這種不輕被人用的兵刃,施出入都有特別的功夫,細看這摺扇,月光下上面好一幅圖畫,竟是一幅八仙過海圖,根根扇骨都是漆黑如墨,骨頂鑄有金套,閃閃生光,好不威風!
金七此時可真怒極了,也顧不了許多,往前一上步,先震動雙圈,發出一陣極爲刺耳的尖音。
這就是這對兵刃的厲害了,交手時由這大小四圈所震出的聲音,足以擾亂對方耳目心神,使對方爲此所亂,得而誅之。
金七這對子母圈,一奔前頸,一椎下胸,真個是威猛已極。但紀翎僅一振腕,就有一股極大剛勁之風,橫掃而出,連金七也倒退了好幾步。
身形甫定,紀州已合扇而至,口中道聲:“打!”這黑光捏亮的招扇頂,直朝金七前胸“心坎穴”點到,真個是其疾如風。
金七一翻右手離魂子母圈,想猛磕紀翎摺扇,但紀翎這柄扇子可非尋常,眼看這右手鋼圈已快碰上.忽見紀翎二指一彈,這扇突然飛起,竟巧生生接在了左手。
金七離魂子母圈一圈碰空,但他式子己用了上去,門戶大開,而紀翎扇雖易手,而去式並未改變,只見他化拳爲掌,以五成勁向外推出。
這種功夫可真是難躲了,但金七到底闖蕩江湖四十餘年了,身手畢竟不凡。只見他一踹雙足,藉着對方掌勁,“金鯉倒穿波”,反竄出了三四丈,待站定後,胸口隱隱發熱,他確實有點害怕了。
他身子才一站定,紀翎己凌空而至,黑摺扇摟頭就打,此時此境,任你神仙也難逃開這一招,要是給他一扇打上,想活命可就萬難了!
就在這時,紀翎突覺背後有金刀劈風之音,不得己突然收招,怪蟒翻身,手中摺扇往外一揮。
“嗆”一聲,火星四冒,竟把來人虎口震裂,鮮血順臂而流,這人痛得哎唷了一聲,手中劍也交了左手。
金七己看出,竟是自己弟子馬兆新,多虧他這一劍,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
紀翎站定身形,一聲冷笑道,“如何?你師徒如尚有鬥志,我定不使你們失望,只怕至時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金七雖怒憤膺胸,但他由來人身中已看出,要憑自己師徒,還真不是人家對歹,心中一難受,就差一點流下淚來……
半天擡起了頭,看看對方道:“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葉硯霜是你什麼人?”
紀翎冷笑道:“葉硯霜是我朋人,我方纔見他,如今已不知去向。我名紀翎你可記好了,有仇找我,可與葉硯霜無關!”
金七點點頭道:“好!”隨着見他雙目精光四射,一翻身對馬兆新道:“徒弟,我們走吧!”遂又看了紀翎一眼,苦笑道:“我要告訴你,除了雲中雁以外,又多了一個仇人,此仇我一定要報。小夥子,你等着瞧吧!”
紀翎點點頭,笑道:“老爺子,火氣何必這麼大?這樣對身體不好!”
金七氣得雙目外凸,又看了他一眼,一跺腳,才縱身入窗。他徒弟馬兆新也看了紀翎兩眼,紀翎也對他笑笑道:“聽說你要給鐵守容成親了可是?”
馬兆新臉色大窘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紀翎點了點頭,笑道:“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就憑你這塊廢料……”
馬兆新被罵得面色通紅,狠狠地盯了紀翎幾眼,他此時心中已充滿了仇恨和激動。
且說紀翎待他們都走了,自己覺得好生無聊,這才快快而返。第二日一早備馬上路,直去追訪李雁紅去了,這且不提。
且說葉硯霜把信遞與紀翎後,返身就竄房越牆而去。走了幾步,他又停住了,此時內心就像丟失了靈魂一樣,想到自己這一生真個是完了!
一個人回房後,愈想越難受,暗罵一聲:“雁紅啊,你這是何苦!我已經夠傷心了,你心中既有他念,又何故再來玩弄於我?唉!女人啊!你們的心真個足善變,我今生是再不會踏人你們的漩渦!”
想到此,他不由把心一狠,決個再去想從事了,心想天下這麼大,我哪裡不能去,不如,一個人還是浪跡天涯去吧,何故沉迷於此!想到這裡,把臉上淚擦淨,正想吹燈行吐納坐功,忽又唸到,此時不走,說不定明日那紀翎又會來此糾纏,自己真怕再提起那些傷心事。不由把東西略爲整理,忽然想到一個念頭:“那把石雨劍……”不由使他一怔,有心想算了,但不知怎麼竟似有一口氣悶在心裡。暗忖此去天涯,難免遇上那鐵守容,不如得此劍至時還她,當面羞辱她一番。
“守容啊,你好狠的心……你可知道多少年來,我爲了你流了多少淚?受了多少苦?……”
一想到那鐵守容,她那亭亭玉立的影子不由又浮在眼前,多少年了,他爲她祈禱,爲她祝福,甚而在夢幻裡也沒忘記這影子。如今癡情猶在,人而卻不知飄泊何方……他幾乎不相信她會真的變了心……但是眼前的事實,他又有何理由不信?
想到這,越發認爲那劍是非要拿過不可,於是他一個人輕輕開了門,仗着自己在風雷谷因食了不少的“黑精”練成的一雙黑暗視物如同白晝的夜眼,輕輕走至金七門前。推門竟下着門閂,不由抖出那支“九合金絲蛇骨鞭”,以那鋒利的尖舌刃,插入門縫,僅輕輕往下一劃,那門閂已中斷爲二,門也就隨着輕啓了開來。
葉硯霜提着一口真氣,展開了絕頂輕功“哈雲步”,全身凌虛而行,看起來就像飄在空中一樣,行五六步,僅需足尖輕輕一點身子又跟着起來了。江湖中擅此功者如今恐尚無第二人。
且說葉硯霜此時行至牀前,見牀上盤膝坐着金七,二目下垂,竟是在行坐功,知道這也確是不弱,暗道一聲好險!
如非自己施出這絕世輕功,此番怕早已驚動這老兒了,自己環目一視,不見那寶劍蹤影,几上雖有一劍,卻不是那口石雨劍。
一回首卻見那口劍就在枕下,露出一柄,這枕是一長條形狀,一邊是馬兆新枕着,這一邊卻是空着,但離金七坐處至多不過數寸許。
葉硯霜不由暗皺了一下眉,要想拿這口劍,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到此,不由暗生惡念,心想不如還是叫他們受點罪,好在於他們也無害,自己寶劍亦可從容到手。
葉硯霜想到此,不由暗運潛力,先朝睡夢中的馬兆新隔着棉被一指點出,正中對方後腰“尾龍”穴,但見他一陣微抖就不動了。
金七正在氣返周天之際,覺得牀上一動,正欲開目,葉硯霜又是一指隔空點出,金七但覺左肩“肩井”穴上一麻,就不省人事了,葉硯霜所點二人穴道,用的都是至柔之勁,被點人至多昏睡一個時辰就會醒轉,決無性命之憂。
且說葉硯霜待把二人相繼點穴後,自己放心大膽,至牀前把那日劍連鞘由枕下抽出,仔細一看,正是那口石雨劍,心中也不知有一種什麼感覺,竟像小兒得到餅似的,把那劍在臉上捱了一下。
無限的相思情淚,都爲這劍引出了,這劍的主人如今尚不知飄遊何方人了。
想着把劍收好,又輕足走回自己房間,留了一塊銀子在自己桌上,以爲店金,自己越窗而出,行了老遠,不由一驚,心想自己那匹小騾還在店中呢!想到此,只好又加快腳步轉回,行至店門越牆而入,找了半天才找到馬棚。
見有一童兒睡於棚前,自己先趨前看了看他睡得正濃,深恐等會馬行之聲將其驚醒,想着就在其“軟麻穴”上輕點一指。
這童兒被點後打了兩個哈欠就翻身不動了,葉硯霜入到槽內見馬匹並不多,自己那匹小黑子獨佔一槽,所有的馬都離它遠遠,知道過去那小二之言不差,這驢兒果是狠得厲害,當時捏口輕吹了一聲,小黑子頓時驚覺,一扒四足跑近,依戀十分,葉硯霜撫摸了它一陣,找到了自己鞍子與它配好,輕輕牽出,又把大門帶上,越牆入內關好,再越牆而出,抖動絲繩,這小黑子四蹄如風,只一瞬間己跑出這六旗鎮,回顧前塵,住事如煙,真個是人生如夢,茫茫深夜何所去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