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軍積極地給苦孩兒洗澡換衣服倒也不是全出於好心——爲了不讓老頭跟他打架,他在儘可能地想出各種拖延時間的辦法。
胡泰來好笑道:“你可別胡亂說話,這老頭說不定在武當輩分不低。”
王小軍眼睛一亮道:“對哦,怎麼把這茬兒忘了,一會他出來我就問他,別的不說,武當派的大本營在哪他八成知道!”
十幾分鍾過後,浴室裡水聲不停,王小軍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裡面無人答應。
“老瘋子?”王小軍提高聲音叫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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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思道:“老頭不會是洗缺氧了吧?”
王小軍衝進衛生間,淋浴開着,苦孩兒和他放在那裡的衣服卻都不翼而飛,窗戶洞開,看來苦孩兒是洗完了澡直接跳出去了。
王小軍搖頭道:“瘋子畢竟是瘋子,但願他以後不會再來找我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走廊裡腳步嘈雜,隨即十幾個保安不由分說闖進屋來,領頭的瘦子瞪眼道:“誰叫王小軍?”
“我就是……”王小軍剛冒出三個字,瘦子身後的兩個保安立刻撲上來抓住了王小軍的胳膊,瘦子再一揮手,這些人就要直接把人帶走。
王小軍輕輕一掙把兩個保安甩在邊上,納悶道:“你們幹什麼?”
瘦子見他膽敢反抗,冷冷道:“你昨天半夜是不是去紫霄宮了?”
王小軍道:“去了,還看見你們有兩個人被打暈了。”
瘦子打個哈哈道:“好,敢作敢當!打了我們的人還留下名字,現在知道我們爲什麼找你了吧?”
王小軍嘆了口氣,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昨天紫霄宮被苦孩兒折騰了個亂七八糟,自己爲了保護真武大帝像跟他大打出手,可這一切都沒有證人,當下道:“你們那兩個在場的兄弟呢?他們怎麼說?”
瘦子怒道:“你還敢問,他們莫名其妙被人打昏,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報名說叫王小軍,你還有什麼說的?”
王小軍道:“你讓他們當面和我對質,這裡面有個誤會要解釋清楚才行。”
瘦子不耐煩道:“少廢話,跟我們去保安處走一趟,你這往大說是破壞歷史文物,我們沒直接報案讓警察抓你就算不錯了,有什麼話你見了我們頭兒跟他說。”
王小軍壓着怒火道:“你要麼讓昨天那倆跟我說話,要麼讓你們頭兒來這見我,我爲你們武當操碎了心,你們不問青紅皁白就想抓人啊?”
胡泰來一言不發地擋在王小軍身前,唐思思一隻腳靠着牀頭櫃站着,用手拉開抽屜劃拉着裡面的各種小零碎,在這個距離下,憑她現在的腕力隨便丟點東西都是大殺器。
瘦子一看這三個人敢公然“拒捕”,伸手從腰上抽出一根鋼拐——就是那種鋼管上焊了個把手的東西,這玩意多見於防暴警配合盾牌使用,遠可攻近可守,十分堅固。王小軍探手把他的鋼拐搶過,瘦子身後的十幾個保安見狀一起亮出了同樣的武器。
王小軍輕描淡寫地把那根鋼拐彎成一個圈,順手扔到了窗外。
“你……你想幹什麼?”瘦子使出了登雲步的功夫,不見他怎麼動已經瞬間溜到了衆保安身後。那根鋼拐是他特製的,壁厚比一般鋼拐要厚不少,這種強度足以給大卡車當斜坡用,對方翹着蘭花指就給掰成呼啦圈了,反正他再也不想身先士卒了。
別的保安可也不傻,他們之所以來這麼多人就是因爲考慮那兩個被打暈同事的話,覺得要抓的人可能比較難對付,現在一看根本就不是比較難對付,是完全沒希望!衆人一個個鋼拐在手已經無可挽回,只好裝作是文人墨客在把玩扇子,把它在掌心裡掂來掂去,恨不能能呼啦一下打開亮出幅山水畫……
王小軍坐在牀頭,鬱悶道:“你們都走吧,讓能負責的人來跟我說話。”
瘦子在一干小弟身後伸着脖子爲難道:“可我們就這樣回去不好交代呀。”
王小軍瞟他一眼道:“那你想怎麼樣?”
瘦子不說話了,平心而論他也覺得人家讓他們走就算仁至義盡了。
就在僵持的當口,兩個青年道士扒拉開衆保安,客客氣氣道,“請問哪位是王小軍?”
王小軍舉起一隻手:“我。”
兩名道士一起躬身道:“王施主你好,我們大師兄想請你移步相見,不知你是否方便?”
“你們大師兄是誰?”
“王施主到了便知。”
王小軍道:“能不去嗎?”
兩個道士對視一眼道:“可以……王施主不方便的話我們改天再來。”
王小軍起身道:“好,那我就跟你們走一趟。”
瘦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小軍,心裡感慨萬千,他們這次失敗不完全在於武力值太低,更在於摸不準對方的脾氣……
王小軍經過瘦子身邊時嘿嘿一笑道:“看見沒,想讓人跟你走起碼要客氣一點。”
胡泰來和唐思思疑惑地跟了過來,兩個道士也渾不在意,他們自進門到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看過那些保安一眼,似乎這些人就沒存在過。而瘦子他們竟也不敢阻攔,眼睜睜地看着幾個人離開了賓館。
兩個青年道士只是客氣卻不熱情,出了賓館之後再無一句話,默然地在前面領路。隨着道路愈發偏僻難行,他們已經遠離了景區,又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忽然來到山谷中一座院子裡,在正屋的屋檐上掛着一個不起眼的八卦,裡面燈火通明。
王小軍他們此刻心中也是一片霍亮,看來這是終於到了武當派的地盤。
兩名道士依舊客氣道:“大師兄言明只見王施主一人,兩位朋友請隨我們到廂房看茶。”
胡泰來小聲道:“有事你就喊一聲。”
當下一名道士領着胡泰來和唐思思去了廂房,另一名道士便推開了正屋的房門,讓王小軍頗爲意外的是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圓圈桌,屋子很寬敞,圍繞着圓桌大約有十幾個人疏疏拉拉地坐着,桌上擺着茶杯,卻飄着股飯味,看來是剛吃了晚飯。
那帶路的青年道士進屋後躬身道:“各位師伯師叔、大師兄,王小軍施主到了。”王小軍猛然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見禮,嘿然道:“各位道長剛吃完哈?”他說完這句話就發現屋裡其實只有少數幾個人是穿着道袍的,剩下的人歲數都在五六十左右,服飾各異,有的把玩着茶杯,有的無動於衷地往這邊掃着。
王小軍正感侷促,他正對面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淡淡道:“王師弟這邊坐吧。”
帶王小軍來的道士道:“這位就是我們大師兄沖和子。”
大師兄俊朗幹練,他起身在王小軍的肩上一拍道:“叫我周沖和就行。”他隨即往身邊一指道,“這是劉平師叔。”接着依照順序把屋裡各人都介紹了一遍,王小軍也記不了那麼多,只知道這些人有俗有道,論輩分都是周沖和的師叔,但屋裡顯然以周沖和爲主,然後是劉平次之。周沖和還有劉平都沒穿道服,周沖和也沒留長髮,只有劉平把前面剃得很短,在後腦勺那留了一縷長髮,這會攏了個小抓髻綁起來,看着像老藝術家似的。
王小軍胡亂地跟屋裡的人打過招呼,周沖和帶着微微歉意,像是和衆人說話又像是對王小軍道:“王師弟是前天到的武當,可我們今天才知道——”他一指劉平道,“要怪你就怪劉師叔。”
劉平打個哈哈道:“江輕霞把電話打到武當內線是我接的,她就說有朋友要來武當玩讓我接待一下,我也沒往別的地方想,腦子一抽就讓王道明負責了。”王道明顯然就是王小軍他們剛到那天安排他們的王道長。劉平又解釋道,“小姑娘嘛,還不就是有同學想來武當山逛一逛,她也沒把話說清楚,不過王胖子招待人還是不至於出紕漏,這兩天你們應該玩得不錯吧,哈哈。”
王小軍愕然無語,原來他和唐思思的想法都被坐實了——人家武當派壓根也沒把他們當成客人,在他們眼裡江輕霞無非就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屁孩,在朋友面前胡吹大氣說在武當有認識人,最後放不下面子才託到了武當頭上,劉平隨便找了一個山上負責公關的非派內人士去擺平,既然江輕霞在他們眼裡都是“小姑娘”,那他和胡泰來還有唐思思就更是來討糖吃的小孩子而已了。
最讓王小軍不舒服的是劉平的語氣,他表面上是在道歉和解釋,可怎麼聽都有種官方通告的意思,話裡話外都在暗示自己能給個說法已經是給足了面子。王小軍等人不但不應該生氣,還要感恩戴德。屋裡的老頭子們也個個神情自如,絲毫沒有覺得慢待了客人的歉意。
周沖和微笑道:“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武當山上來了武林同門,那位苦前輩大鬧紫霄宮的時候是王師弟出手才把他引開的吧?”
王小軍道:“你怎麼知道?”
周沖和道:“那兩個被打暈的保安迷迷糊糊地就聽見有人報名說自己叫王小軍,你說可笑不可笑?”
王小軍面無表情道:“我看也沒啥可笑的。”他這心裡就更窩火了,武當派的人明明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居然懶得和保安們多說一句解釋的話,搞得自己做了惡人,武當自然不會把幾個保安放在眼裡,可不想自己夾在中間的尷尬。他再轉念一想漸漸也想開了,王小軍不愛務虛,來武當又有求於人,他察言觀色,見在座的老頭們個個精氣內斂但神采奕奕,想必隨便一位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耆老名宿,比起峨眉這樣沒有頂樑柱又陷在是非之地的門派,武當纔是真正的大派,自己在人家眼裡本來就是小孩子,也不怪被人看輕。
想到這王小軍賠個笑臉道:“我們這次來武當,是想拜訪淨禪子他老人家——”說到這他四下張望,淨禪子顯然沒有在座,也不知是不是在別處吃小竈……
周沖和道:“我師父在省裡有個人代會要開,可能還有幾天纔會回山,王師弟是純爲拜訪還是有事?”
王小軍頗覺意外,但想到堂堂武當掌門自然還有別的社會身份,於是道:“我實話實說,是有事要求他老人家。”
周沖和道:“不妨說來聽聽?”他這句話說得自然而然,屋裡的老頭們也沒人反對,王小軍聽他稱淨禪子爲師父,再結合帶路的道士稱他爲“大師兄”,心裡已經對周沖和有了定位——看來這是目前武當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以後掌門的位置八成要傳給他,所以淨禪子不在,周沖和隱然就是武當之主,他有心等淨禪子回來,只是這麼說肯定會得罪周沖和,再一想大家都是年輕人有些話反而好說,於是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先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小軍,是王東來的孫子。”此言一出老頭們終於多少露出了動容的表情,王東來名震江湖,王小軍的名字卻是頭次聽說,甚至還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王東來還有個孫子。
王小軍苦笑道:“雖然這麼說,不過我已經不是鐵掌幫的人了,但我要說的事兒卻還跟鐵掌幫有關——周師兄和各位前輩肯定都知道武協吧?我爺爺身爲武協常委主席,兩個月後的武協大會上再不露面就會丟掉這個身份,本來規則就是給大家遵守的,但我想厚着臉皮提個非分的請求,希望武當派到時候能網開一面,同意讓我爺爺延期報到,至於爲什麼,那就牽扯到另外一個人,青城派的餘巴川大家也都知道吧?”王小軍把餘巴川如何派餘二到鐵掌幫作惡誤傷了胡泰來的事一說,他們上峨眉解毒的事也順帶一提,至於他大敗餘巴川的事蹟一來無關武協的事,二來有自賣自誇的成分,所以也沒講,在他看來這種事大概早在武林傳開,他多說也沒意義。
屋裡衆人聽完依舊面無表情,似乎除了王小軍是王東來孫子這件事帶來一點波瀾外,他們既不關心餘巴川幹了什麼,也不想知道王小軍爲什麼要阻止餘巴川。
劉平道:“所以你來武當的目的是想讓掌門師兄在兩個月以後的武協大會上同意延長你爺爺的任期,用以破壞餘巴川的目的?”
王小軍點頭道:“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