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禪子這一出來,全山上下拭目以待,不管在人們心裡他是不是恃強凌弱蠻不講理,總之好戲就要上演了。
路恆源如此圓滑世故的人這時也被淨禪子震得愕然無語,淨塵子眼見這位前掌門一出現就風向逆轉,忽然跳起來叫囂道:“我們不服!自從你師父當掌門以來,武當就是你們這一派的一言堂,如今你失德在先,還想仗着武功高強鎮壓同門嗎?”他這是看局勢不妙,拿出了魚死網破破罐子破摔的態度,那些別派別支的道人們知道今天是翻身的唯一機會,有不少都附和起來。淨禪子這一支雖然勢力不弱,但畢竟只是一個支派而已,當下武當山上又陷入了混亂之中。
淨禪子冷眼旁觀,忽然喝道:“但凡說我搞一言堂、對同門差別對待的,那就拿例子來說話,只要有一件事可以證明我確實不公,我願意當衆道歉,然後永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淨塵子一時語滯,轉而衝那些支持者擠眉弄眼,那些人冥思苦想,竟然半晌無人說話。
靈風冷冷道:“既然你們身處公正之中,爲何還要起義?”
淨禪子道:“身處公正之中還要起義,爲的是貪圖行使不公正的權利。”
路恆源道:“大家彈劾你並不是因爲你不公正,而是你行爲不端。我就納悶了,難道這一點你很證明自己的清白嗎?不要說你自己的兒子你自己都聯繫不上吧?他明明在一個小鎮上當中學老師當得很開心,你爲何不把他找來證實一下?”
淨禪子臉色大變道:“你……你什麼意思?”
陳覓覓也頓時驚道:“不好!路恆源這麼說是在威脅我師兄!”
唐思思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淨禪子道長跟他作對的話,他就會對道長的兒子下毒手!”
胡泰來懊惱道:“可恨我們沒能找到人把他保護起來。”
劉老六嘆氣道:“路恆源想必自從懂事起就在籌劃這件事,他有幾十年的時間去明察暗訪,我們卻只有幾天,當然被他趕在了前頭。我之所以急着上山,是推斷出這件事有可能是言文清的弟子在搞鬼,本想借當年和游龍道人的談話給淨禪子做個證,不想路恆源一口咬定他父親聽到的是另一番話。”劉老六說到這感慨道,“這小子該狠的時候狠,該奸的時候奸,確實是個人物,可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他爲什麼對當掌門有這麼深的執念。”
路恆源似笑非笑地盯着淨禪子道:“淨禪子前輩,看來你對我的提議不大讚同啊?”
淨禪子咬牙切齒道:“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我讓你不得好死!”
路恆源惺惺作態道:“大家都聽到了吧,鼎鼎大名的武當前掌門可是在威脅我了。”
淨禪子手腳冰涼,靈風小聲道:“師兄,讓我上去拿住他,一定不讓咱侄子有事!”
淨禪子緩緩搖頭道:“晚了,我兒子勢必已經在他手裡。”這個當世豪傑以前萬事不縈於懷,此刻終於陷入武當和兒子的兩難之中,如果只是簡單的掌門之位,他早就撒手不管,可是現在他不主持大局,武當派就算不會落在路恆源之手也必將內訌而後分崩離析,師父的努力就付之東流,百年名派就算毀在這一代了!
就在這時,唐缺不緊不慢地走上山來,他手裡捏着幾張紙,頗有心事的樣子,這會山上人頭攢動,誰也沒注意到他,他凝神聽了一會人們的竊竊私語,得知那個穿着樸素的老道就是淨禪子,他忽然揚着聲音道:“趙志剛是你兒子嗎?”
淨禪子大吃一驚道:“不錯——誰在說話?”
唐缺出列道:“我。”
唐思思也意外道:“大哥?”
王小軍道:“他怎麼在這?”唐缺本來被綿月安排在“紅組”,但是行動那天沒有出現,王小軍也沒太在意,唐缺這個級別的人物對他來說已經到了可以忽略的地步……
淨禪子看唐缺眼生,又聽他說起兒子,不禁顫聲道:“你是什麼人?”
唐思思搶先道:“道長,他是我大哥唐缺,唐門的長子長孫。”
淨禪子愕然道:“唐門怎麼也牽扯進來了?”
唐缺既不回答也不廢話,把手裡的紙一揚道:“這是趙志剛的出生證明和他的dna檢驗報告,這兩張紙證明:趙志剛是趙和義的親生兒子,第二,趙志剛是趙和義在30歲時候生的。”
陳覓覓思索道:“趙和義好像是我師兄的俗家名字,我師父說過,他是35歲才入的武當派——”她雀躍道,“有了這兩張紙,豈不是證明了我師兄的清白?”
王小軍沉聲道:“唐缺按身份來說是民協的人,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呢?”
這時淨禪子也愈發緊張,他死死地盯着唐缺道:“趙志剛現在何處?”
唐缺淡淡道:“以前在何處現在還在何處,我沒打擾他,他在學校幹得還不錯,快升副校長了。”
淨禪子又驚又喜道:“真的?”
千面人失聲道:“唐缺,你不是替我們幹活的嗎?”
唐缺掃了她一眼,冷冷道:“我進民協是爲了出名,綿月說好了讓我參加‘大行動’的,可事到臨頭他又變卦了,讓我去鳥不拉屎的地方找什麼趙志剛,我怎麼說也是唐門大少爺,這種雜活你以爲我稀罕嗎?”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我先後收到了來自兩個人的命令,一個要我讓趙志剛‘暫時消失一段時間’,另一個則想讓他‘永遠消失’。我知道我沒什麼本事,到哪都惹人嫌,可還沒低賤到給人當槍使的地步!”
唐思思忍不住道:“大哥萬歲!”
王小軍感慨道:“唐老大終於幹了件人事。”
陳覓覓一個箭步衝到唐缺面前搶過那兩張紙,她匆匆看了一眼振臂高呼道:“我師兄是清白的!”
唐缺走到胡泰來面前道:“我知道你和王小軍陳覓覓是一夥的,我這麼做也是爲了還你在唐家堡救命的情,以後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胡泰來仍然認認真真道:“多謝!”
王小軍小聲道:“啥情況,我怎麼不知道?”
胡泰來只是一笑,唐缺那天被千面人用蜂毒針刺傷,躺在地上只能等死,因此還流了不少眼淚,是胡泰來及時趕到救了他,並答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所以連王小軍也沒告訴。
路恆源自從唐缺拿出那兩張紙以後表情就變得很奇怪,既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
靈風喝道:“姓路的,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路恆源譏誚道:“你們的掌門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我有什麼可說的?”
靈風怒道:“少假惺惺的,你中傷我師兄這事怎麼算?殺人滅口的命令是不是你下的?”
淨禪子擺擺手,他衝路恆源大聲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說你要找我報仇,我只想弄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衆人也均好奇,路恆源是言文清的兒子,最後又接了父親的衣鉢,言文清和淨禪子又都是龍遊道人的徒弟,那他可說是淨禪子的親師侄,這兩人無論如何也談不上“仇”字。
路恆源盯着淨禪子,神色閃爍道:“我問你,當初我父親和你,誰的功夫更高?”
淨禪子道:“言師兄年紀比我小,但入門比我早,況且他在入門之前就已是聞名遐邇的高手,武功自然比我高。”
路恆源道:“那你們誰的威望高?”
淨禪子毫不猶豫道:“言師兄自入派後誠心向道、謹慎自持,待人接物也是秉公廉明,我處處不修邊幅不拘小節,論威望也是言師兄高。”
“我父親年紀比你小、武功威望都比你高。”說到這路恆源一字一句道,“那爲什麼最後是你當掌門?”
淨禪子道:“這……也是我多年來的疑惑。”
路恆源憤然道:“我看你纔是惺惺作態,爲了邀寵你自爆家醜,把你有個私生子的事早早告訴了龍遊道人,我父親卻因爲患得患失始終沒找到機會坦白,他沒想到龍遊道人早就知道了此事,你是因爲這樣投機取巧才當了掌門!”
淨禪子嘆氣道:“就算你說的對吧,但這是先師的主張,不管你信不信,在先師沒有公佈掌門繼承人之前,我一直是把言師兄當成未來掌門看待的。”
路恆源道:“你說得好聽!自從龍遊道人宣佈你當繼承人之後,我父親鬱鬱寡歡最終抱恨而終,你問我和你有什麼仇,你是我間接的殺父仇人這還不夠嗎?”路恆源漸漸失控道,“龍遊道人不辨是非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淨禪子驚詫道:“竟有此事?”他苦笑道,“言師兄,你活得好辛苦啊……我竟半點也沒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