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掌心一空,銀火暗叫一聲不好,想也沒想,架起輕功就朝那抹踉蹌的身影追了出去。 一步騰空還未落下,銀火就搶先趕到了月月的身前,本想回頭攔截,不想走到一半的月月猛然頓住身形,然後倒退兩步,一轉身又朝着來路折返而回。
咦?怎麼又回去了?這一變化弄的銀火措手不及,登時皺着眉頭又往回追去。
“往哪兒跑?”銀火低嘯一聲,從後面逮住了月月的手腕,使力一帶將月月的身體牢牢地扣在了自己的身前,另一隻手鉗住月月的脖頸,想用力卻又留了些分寸。
“放開我!”月月掙扎了一下,無奈手臂被銀火緊緊的扣在後背上,腿窩又被他的膝蓋抵着,根本無法脫身。
“你想幹什麼?”銀火在月月的耳邊惡狠狠地咬着牙。
“我不能看着他死,我要想辦法救他……”
一聽到李慕鬆就是自己失去音信的哥哥,月月頓時亂了方寸,好在跑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覺醒。她這樣過去不僅救不了親人,還會將自己一同陷入絕境。哪怕只有一晚的機會,她也要鋌而走險試一次。
聽着月月堅定的話語,銀火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你?連我一個人你都打不過,還救他?兩千輕騎在校場盯着呢,你怎麼救?”
“不用你管,放開我!”月月啞着嗓子說道。如果要去闖,要去打,她剛纔就不會忽然停下腳步了,雖然現在想到的辦法實施起來相當困難,但是除了這個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威脅赫連獄換取哥哥的性命。
“只要是對王爺不利的,哪怕是想法也不行。”銀火鉗在月月脖頸間的手微微一擡,推着月月的身體就往營帳的方向走去。
“都精神點兒,今晚可看好了,如果有人從這處營帳出去,一律殺無赦!”銀火氣勢洶洶地又加派了一倍輕騎守在月月營帳的周圍,而他則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矮桌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月月,就好像這個女人會隨時蒸發一樣。
月月站在地中間,氣得渾身發抖,回瞪着銀火的死魚眼,淚水霎時間不爭氣的淌了出來。
“留點兒眼淚明天哭吧。”最見不得女人梨花帶雨的模樣了,銀火撇撇了嘴,沒好氣的說道。
“你……”月月恨得直咬牙,兩把擦掉臉頰上的淚痕。雙眸帶着冰寒直剜向了銀火的身上,好像要用眼神活生生的把他凌遲了一般。
銀火吞了一下口水,忙不迭的避開了月月犀利的目光。
這樣耗下去只會浪費時間。月月壓下心裡的悲痛,腦子裡飛快的轉着各種脫身的想法,權衡着各種手頓的利弊,最後決定……
“嗚——”月月痛苦的呻吟一聲,然後捂着胸口緩緩彎下腰。
“你怎麼了?”銀火第一時間從桌子上蹦了下來,剛要上前,眼珠一轉冷冷說道:“這方法太老套了吧。引我過去?你想幹嘛?”
月月沒說話,而是更痛苦的蹲下身子,撐在地上的左臂不受控制似的不停顫抖。
“真的?”銀火飛快的眨了兩下眼睛,心裡有些猶豫了。
直到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時,銀火終於靠不下去了,對着門口大聲喊道:“來人哪!快去傳趙大人過來!”
隨着帳外一聲應答,月月的身子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脣角的血痕就像蝶翼上的花紋一樣蜿蜒出了一條最詭異的痕跡。
“真的暈了?”銀火躬着身子不可置信的看着面色蒼白的月月,腳下卻不經意的仍與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雖然銀火的性子隨意些,但是待在靖王身邊這麼久了,早就養成了隨時保持警覺的好習慣。
很慶幸,銀火相信了。沒有枉費月月自傷經脈,亂息嘔血;更慶幸的是,不僅趙大人來了,鐵焰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怎麼樣?”一直站在趙大人身側的銀火,看着把了半天脈依然沒有說話的老御醫,突然神經兮兮地問道。
“好像受了內傷。怎麼會受內傷呢?不可能啊……”趙大人眉頭深鎖,嘟囔道。
銀火微微一怔,忽然感覺兩道寒芒在臉上游走,一扭頭剛好對上鐵焰一雙質問的冷眼。
“我沒有動她!”銀火立馬搖頭申辯道。他剛剛只是使了一下擒拿手而已,他發誓沒有用內力。
鐵焰好似不太相信,繼續用更陰冷的目光盯向銀火。
“絕對是她自己弄成這樣的,這個丫頭不簡單,亂軍之中都能活命,弄得自己吐點兒血絕對也有可能的。”銀火語無倫次的解釋絲毫沒有升溫的作用,現在鐵焰連從鼻子裡呼出的空氣都是涼的了。
“你不相信我?”銀火瞪着崩潰的眼神,弱弱地問道。
鐵焰伸手一指月月的脖頸,一切不言而喻。
真是跳進泯水河也洗不清了,銀火瞧着那雪白肌膚上通紅的爪子印,突然間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該有的都有了,月月心念一動,長吸了一口氣,皺着小眉頭,假裝了一陣小痛苦。
“內傷不重,長期服藥好好調養就行了,老夫這去安排人煎藥。校場那邊還有一個棘手的人,雖然明天就要處死了,但是也不能眼瞅着不治,如果這邊有事儘管吩咐侍衛去校場喊老夫即可。”趙大人一邊嘮叨着,一邊收拾好藥箱起身退出了營帳。
“她要跑去救她哥哥,我纔出手將她控制住的。我一點兒內力都沒用,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那傷是擒住她的時候無意弄的,我,我到王爺那裡領罪去!”面對鐵焰的質疑,銀火心裡一陣難過,真的一賭氣轉身走出了營帳。
大功告成。月月輕輕的睜開雙眸,望着鐵焰略帶感傷的眼神,胸中泛起了無限的酸楚。
“一定要這麼做嗎?”鐵焰輕聲問道。
“嗯。”鎖在眼底的淚水突然泄出了眼眶,像是潺潺的珠子在潔白的臉頰上肆意的滾落,月月忙不迭地點着頭,拼着命地點着頭。
“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即使成功了,也沒有活下來的。”鐵焰輕輕的勸着,勸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疼起來了。
“我願一命抵一命。”月月絕然道。
“東西他隨身帶着,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命了。”鐵焰輕輕的嘆息。眼前的少女還是那個莽撞衝動的女子嗎?爲何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而她的眼裡卻是一片冷靜,一片堅定,就像是突然長大了的孩子一般。
“鐵姐姐,謝謝你……”月月悽然一笑,合上了噙淚的雙眼。
來不及細密的籌劃,更沒有時間去做好一切鋪墊,只能選擇最極端的方法,只能選擇再相信一次他的心,只能一半靠自己,一半憑上天,剩下的就是等待和一切結束時的殘忍。
銀火走了半盞茶的功夫而已,但是對於月月卻像是過了一年那麼長。
門簾再次掀開,濃濃的藥香卻壓不住他身上的熟悉。
“還沒醒?”赫連獄瞧着牀鋪上臉色慘白的月月,挑眉問向守在旁邊的鐵焰。
這個時候她還能怎麼做?鐵焰無力的點點頭,然後退到靖王的身後接過銀火手中的食盒。
看着月月緊閉雙眼,痛苦的揪着眉心,赫連獄眼底一酸,沉聲命令道:“都先退下吧。”
“王爺,她……”
“退下!”右手一揮,赫連獄冷聲打斷了銀火的疑慮。
“是!”銀火不敢再說跟着鐵焰一前一後,躬身退出了營帳。然後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守在門口,警惕着裡面的動靜。
赫連獄一撩長衫坐在了月月的牀鋪旁邊,冷眼掃着月月微動的睫毛,緩緩說道:“去年冬天,本王帶領三千輕騎到烏圖木格平亂,僅用了三日就抓住了挑起暴動的頭目,本來決定第二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可巧當晚有狂徒不知死活前來刺殺本王,他與鐵焰過了幾招轉身就逃,鐵焰唯恐此人再次偷襲不防,所以一路窮追,徹夜未歸。第二日本王下令銀火帶領五百輕騎沿路搜索鐵焰留下的徽記,卻誤入了敵人的包圍圈,那時才知道行刺之人竟是至堯右相李慕鬆,也就是你的哥哥瞿瑞謙。”
隨着最後三個字的餘音,月月慢慢的張開了眼瞳,眼球輕輕一轉,赫連獄的整張臉龐全部收入了眼中。
他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月月的心隱隱不安起來。
看着月月眼底投過來的質疑,赫連獄眼神冰冷,看不出半點溫度,繼續說道:“五百輕騎與李慕鬆手下帶領的一千至堯死士拼死相搏,待本王援軍抵達的時候只剩下不到二百人了,哼,不過他們也爲此付出了代價,一千死士無一生還。可是,當本王與銀火帶着輕騎回到烏圖木格的時候,卻得到了鐵焰受人誤導,帶着一千人馬衝上了墨雲海山脈的消息。”
“然後呢?”月月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帶領他們進入墨雲海山脈的人根本就是個瘋狂的騙子。結果就是誤入毒瘴,去了一千回來九十,而且人人重傷。”赫連獄脣角一動,牽出一抹痛惜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