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她不下跪!悲聲慟哭!

百里熊的死已經是一個定數,只不過是早晚而已,當那一潑鮮血濺到了斷頭臺上的時候,甚至有人大笑起來。

瀟瀟強忍着悲傷的情緒,搖晃的身體終是站穩,她紅着眼眶對悍妞說道:“給我戴上吧。”

悍妞臉色慘白慘白的,聞言哆哆嗦嗦的從懷中取出那一株珠花,其實也是孝花。給瀟瀟別在了髮髻上,這才哆嗦着問道:“小姐,我們要怎麼辦?”

“讓你找的人呢?讓他們來吧,去給我爹收屍!”瀟瀟沙啞的嗓音緩緩地說道,竟然是冷靜的可怕。

悍妞眼皮子一陣狂跳,白着小臉轉身招呼那羣奔喪的人前來,可是一羣人一個個都是很不情願,怎麼也想不到奔喪竟然和收屍能扯上關係,他們可不願意給這個罪大惡極的人收屍。

“小姐,這人死的活該,他就該拋屍荒野,誰願意給他收屍啊。”一個披麻戴孝的人不滿的道。

“是啊是啊,再說她剛剛被殺了,咱們就上去,要是攝政王一怒之下把咱們也都殺了,那塊怎麼辦?”另一個就怯懦的道。

“你們怎麼這樣?收了我家小姐的錢卻不辦事,你們得罪我家小姐一樣沒有好下場。”悍妞故作兇悍的怒道,她還是很害怕剛纔那一幕的,眼睜睜的看着往日裡不可侵犯的老爺身首異處,換作是誰都不能好過吧。

“哼,你家小姐是誰?還能大的過王爺?”一個人譏諷的冷笑,目光竟然還淫/邪的往瀟瀟身上看。

“你大膽!我家小姐……”悍妞怒目而視的擋在瀟瀟面前,可是她的話卻被嗖地一聲銳響打斷。

“呃!”剛纔還在叫囂的男子被一根尖銳的利器插/進了喉嚨深處,眨眼間倒地身亡。

“她讓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如有違抗,殺無赦!”清冷的聲音魔鬼的餘音一般清亮的響徹在整座刑場上空。

所有人都驚悚的將目光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君帝天,此刻君帝天那一頭變了色的火紅長髮在日光下顯得越發的神秘妖嬈,也越發的俊美無雙。他負手而立,目光看着這邊,卻落在了瀟瀟的身上。

他的維護,讓那些被瀟瀟僱傭的人立刻惶恐不安了起來!一個個點頭哈腰的忙不迭的上去刑場將百里熊的頭顱和屍體抱起來就要往下走。

“站住!你們,將我爹的身體用清水擦乾淨。”瀟瀟忽然出聲說道。

周圍所有人立刻倒抽一口冷氣!都是震驚和駭然的看着瀟瀟,她爹?她是百里熊的女兒?那不就是百里瀟瀟?雖然皇榜上昭告天下說君帝天迎娶的是百里卿,但是君帝天的逆鱗叫做百里瀟瀟,整個天下無人不知!

而百里瀟瀟卻是百里熊的獨生女兒!那不就是君帝天的心尖肉麼?雖然這塊心尖肉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和荒誕,但事實就是事實,就如同眼前這一刻,君帝天明明斬殺了百里熊,可是以他斬草除根的狠辣心性,竟然提都不提斬殺百里家其餘的人,這裡面和百里瀟瀟有多大的關係簡直是不言而喻的。

那幾個人也是面如死灰,紛紛跪下給瀟瀟磕頭認罪:“小姐饒命,饒命啊,草民不知小姐尊貴啊,饒了草民吧。”

瀟瀟冷眼旁觀,對於這羣人前倨後恭的態度瀟瀟實在沒什麼感覺,她能感覺到君帝天那灼熱的緊迫的目光,君帝天的目光讓瀟瀟覺得煩躁和慌亂,她語氣凌厲的喝道:“閉嘴!將我爹的屍體收拾乾淨,然後放進棺木之中。”

“是是!”一羣人立刻忙碌起來,哪還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都是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擦拭起來。等到將百里熊的屍體放進棺木之中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那羣人一個個汗流浹背的也不敢靠近瀟瀟就說到:“小姐,已經收拾好了,是不是會宰相府準備靈堂?”

“不必了,咱們這就出殯,直接去墓地下葬!”瀟瀟說完,遲疑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再看君帝天一眼,扶着悍妞的手挺直了脊背漸漸的離去。

她不可能再多留在這裡了,祭拜?瀟瀟嘴角冷笑,這羣人都是牆倒衆人推,哪會雪中送炭?只怕這個時候佈置靈堂一個上門的人都不會有吧。她又何必自取欺辱?將百里熊安置好了,讓他能夠入土爲安,也算是她替死去的小百里瀟瀟盡到做女兒的義務了。

然後,天南海北,就將開啓她百里瀟瀟漂泊的一生了。

君帝天看着瀟瀟冷酷的轉身,冷酷的離去,漸漸的淡出了他的視線,一顆心也彷彿跟着她走了一般,心空了起來,再也無法填補完全。他想追上去,卻最終是目送她離開,直到她消失不見,他才黯然的離去。

所有看熱鬧的百姓官員家眷無不因爲今日的事情而議論鼎沸,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斬殺一名當朝位極人臣的宰相大人,竟然彷彿是殺雞宰牛一般的輕鬆隨意,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卻還是百里瀟瀟的出現。

百里瀟瀟竟然在第一時間就出現爲百里熊收屍,可君帝天不僅不阻攔,反而還將檔案冒犯百里瀟瀟的人給殺了!

這不得不讓所有人再一次想起了那句話:君帝天的逆鱗,碰不得!

這何止是碰不得啊?簡直就是碰者死!誰也不知道君帝天和百里瀟瀟這算怎麼回事?一個是爲了報殺父之仇而降百里熊殺了,而另一個卻在今天開始也有了殺父仇人。

兩個相愛的人,從今天開始在衆人眼中就成了真正的仇人!同樣是殺父之仇,他們怎麼可能還在一起呢?

瀟瀟將百里熊的葬身之地選在了一個青山傍水的寧靜之地,這裡沒有世間的名利糾紛,愛恨情仇,只希望百里熊若有來生可以不要活得那麼累,那麼充滿心機和陰狠。

眼睜睜的看着灌木入土,被人埋上,石碑上沒有百里熊的名字,只有‘女兒立’幾個字。

瀟瀟忽然覺得很蒼涼和疲憊,百里熊啊百里熊,你看看你這一生到了盡頭都得到了什麼?不過是一把黃土,就連碑文都不能刻上,因爲……你是一個罪人!在荊國,罪人是不允許有碑文的,他們只能成爲無名姓氏黯然死去,他們將不會被任何人記住!

僱傭的人都離開了,他們一個個如蒙大赦的逃開,瀟瀟苦笑更深,站在百里熊的墳墓前面,手中拿着一壺酒,緩緩的倒在了百里熊的墓前,淡然的嗓音裡真實的夾雜着一絲絲的悲切:“爹爹,這是瀟瀟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我不會給你下跪,因爲我的膝蓋要用來堅強的行走,我無法原諒一個傷害我摯愛的男人的兇手,而你,正是這個兇手!”

“我不給你下跪,因爲我是君帝天的人,生也是死也是!百里瀟瀟從愛上君帝天的那一刻起心裡就沒有了一切,只有他!我想他快樂,放下仇恨,我不想他永遠的活在那麼痛苦的回憶之中。”

“爹,你知道麼?君帝天他會在睡夢中痛哭流涕,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他那麼歇斯底里的叫着母妃哀求母妃醒過來,他那麼惶恐痛苦的喊着父王祈求父王活過來,他那麼悲傷自責的呼喚着他那個襁褓中的妹妹。兩年多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的朝夕相伴,每一次他做噩夢的時候我都心如刀絞,我甚至不敢告訴他,他哭的有多傷心。”

“我不知道在我之前的那十幾年裡他是怎麼過來的,可是每當他噩夢纏身的時候,我,是痛恨着你們百里家的!因爲你們讓我愛的男人從一個懵懂少年在來不及享受光明之前就墜入了無底黑暗的深淵!”瀟瀟的聲音從悲切變成了哀傷,到最後竟然是戴上了一絲絲的恨!

她畢竟不是真正的百里瀟瀟,她是帶着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穿越而來的現代人,她愛憎分明,所以她愛着君帝天所愛,恨着君帝天所恨!可是她又在潛移默化間因爲感恩的心而對百里熊有了一絲絲的敬重和愛戴。但那遠遠無法與君帝天相比較。

所以在最後,瀟瀟是請求君帝天給百里熊一個痛快,因爲她想在離開前還給君帝天一個哪怕是安心的睡眠,讓他不用在爲噩夢所擾,她唯恐她不在的時候君帝天再有夢魘,那時候,誰來爲他展眉?誰來對他輕哄?誰來給他安慰?

“你知不知道他也是個人,他強悍的外表下強裝了那麼久的堅強和冷酷其實越來越脆弱?我本來還不能理解你們之間的仇恨,可是當我知道你竟然只爲了一己之私就能夠那麼心狠手辣的害死別人的時候,百里熊,你在我心裡就不再是那個威嚴的慈父,而是一個僞君子!”瀟瀟平靜地訴說。

對一個死人來說這一切,瀟瀟只是相信有靈魂一說,不然她怎麼會靈魂穿越而來呢?

“若你有靈,下輩子就好好做一個普通人吧,也許我那個從未蒙面的孃親會再次出現在你生命裡吧。”

“自此,君家和百里家的紛紛擾擾就此……煙消雲散了吧!我將不再是你們百里家那閨秀百里瀟瀟,今天起,我將會變回我自己,那個嚮往自由快樂簡單幸福的百里瀟瀟!也望你一路走好!”當最後一滴酒滴落在黃土之上,瀟瀟臉上的悲切終究是化作了煙雲。

無聲一嘆,心底裡的那抹怨氣和鬱結終是解開。就讓一切都隨着百里熊的入土爲安而煙消雲散吧!將那個小酒罈放在了百里熊的石碑之上,酒香陣陣中,她衣裙翻卷,募然轉身,眼中映入的竟是一片山河如畫,她勾脣一笑,竟然是灑脫的揚聲道:“悍妞,小姐帶你周遊列國去!”

君帝天,就算爲了我的孩子,我也會活得很明白,你還在我心裡,永遠不會褪色,可是曾經滄海難爲水,我們是不是也會永遠的付之東流,永不交集?

悍妞哆哆嗦嗦的從老遠的地方跑來,還不敢看一眼百里熊的墓碑呢,帶着哭腔的喊道:“小姐咱們要先去哪啊?”

瀟瀟挑眉一笑,摘掉那朵珠花,輕輕的向後拋去,就如同拋掉了一世浮華,輕盈悅耳的道:“不知道啊,就當是沿途旅遊唄,反正咱有銀子。”

瀟瀟拉着不明就理的悍妞離去,上了那輛君帝天爲她準備的馬車,卻在馬車即將離去的時候,瞥見了飛捲起來的車簾外面那抹漸漸遠遠去靜靜凝望着她的玄紫色身影。

瀟瀟心口一痛,臉上所有僞裝的輕鬆快樂剎那間支離破碎,她目光所能觸及的也只有他那冷酷的刺繡着耀眼圖案的衣袖……

瀟瀟蜷縮在馬車內,臉蛋埋在雙膝上,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她卻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百里瀟瀟,今天開始你要做從前的自己,那個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百里瀟瀟,所以這是你最後一次哭泣,最後一次爲君帝天而哭!

君帝天站在半山腰上,看着那飛馳着離去的馬車,終於是掩藏不住臉上的絕望,他忽然像一個垂暮的老人患了心疼病一般,按住了心口,他疼的冷汗涔涔,疼的全身發抖,疼的眼睛通紅,疼的……淚如雨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終於能痛哭一場,就算瀟瀟看不到,就算瀟瀟不知道,就算會被世人取笑,可是此刻君帝天,年近三十的君帝天,卻哭的像個孩子,他這一生堅強了太久,冷酷了太久,他兒時哭泣過,因爲那時候有母妃溫柔的哄慰,他孩童時哭泣過,因爲有父王慈祥的教導,雙親離去的時候他還沒有及冠,那個時候他哭過,可是迴應他的不再是溫柔慈祥,而是蒼天的冷漠,因爲那一天,天也在爲他哭泣!

他哭,天也大雨陣陣,那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一場哭泣,然後他再也沒有哭過,因爲他學會了冷酷,慘痛的遭遇將他的脆弱全部打擊的七零八落,他連哭泣的權利都沒有!

直到遇見瀟瀟,他才記起來,他也是個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爲她落了,第一滴淚,就是心疼到了極致!他爲她痛哭,卻是最後一次哭着見到她,與她訣別!

從此人海茫茫,到哪裡去尋找那一抹讓他心醉心碎心愛道絕望的絕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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