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雋聞言卻是擡手拍下司空宇的手臂,“我什麼?既然人都已經到齊了,我們便坐下來吧,別站在這裡說話了。”
司空宇卻是不肯放過司空雋,挑眉笑道:“躲什麼啊,害羞了?”
“害什麼羞?我只是覺得今日是晴兒的生辰,就不要提那些不相關的人了,而且這個人之前還跟晴兒她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
趙明朗此時也是開口道:“是啊,今天我們難得又是這般聚在一起,那些讓人心情不愉快的事情就別提了。”
幾人相繼落座,閒談雜事,絲毫不提朝堂局勢如何,流言蜚語如何,時光彷彿倒流到了司空澈還未登上皇位的日子,幾個好友把酒言歡,不論來日憂煩。
看着滿座淺笑輕語的幾人,嵐晴卻是酸了鼻子,便是連忙低下頭去掩飾,在這種時刻她可不想落淚。其實,她是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的情形了,那個時候澈哥哥剛娶了寧姐姐不久,澈哥哥帶着寧姐姐來宅子裡給自己過生辰,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寧姐姐,當時見寧姐姐的第一眼就覺得,澈哥哥喜歡的女子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子。
那個時候,寧姐姐還沒有完全接受澈哥哥,自己能感覺到他們兩個之間隔着些什麼,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就知道,澈哥哥這輩子是認定了寧姐姐不會更改了,不然他也不會把寧姐姐帶到自己的面前來。
如今再想起當時的情景未免有些唏噓感嘆,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個被困在小宅子裡不敢出去見人的人,只能躲着、避着,像是不能得見陽光的鬼魂,在人間遊蕩。其實那個時候,澈哥哥能帶寧姐姐來給自己過生辰,自己真的是很高興的,因爲這麼多年來,只有澈哥哥和平嬤嬤陪着自己。
那個時候的自己怎麼都不會想到,一年之後不僅哥哥能陪着自己過生辰嗎,就連宇哥哥和明朗哥哥他們都在,一年前的自己連想都不敢想,更不曾想到,一年之後自己的身邊還會站着自己的夫君,這一年真的發生了太多事情了,這麼想下來,真的是感恩上蒼了。
一邊閒聊一邊喝酒,漸漸的,大家都是有些醉了,尤其是成悠夏,她畢竟很少喝酒,此時已經醉倒在桌子上了,蘇洛寧見狀,不由含笑道:“世子殿下,你說你知不知羞啊,一個大男人跟人家小姑娘拼什麼酒啊?就她這酒量怎麼可能拼得過你?”司空宇可是常年混跡在花街柳巷裡了,酒量早就鍛煉出來了,可是夏兒可是剛剛學會喝酒不久,怎麼能敵得過司空宇?
“哎,這話可就有些冤枉我了,不是我要跟她拼的,是她非要跟我拼的,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跟我拼酒,我該說她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呢,還是不知者無畏好呢,還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呢?”說到這裡司空宇不由咧嘴一笑,“這個成小姐一向都是二得可以,我也是服了。”
坐在他身旁的席白霜聞言,不由擡手重重拍了他一下,“人家小姑娘都醉倒了,你還在這裡耍什麼嘴皮子啊。”
“得,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們都開始這般護着她,我惹不起還不行嗎?不說了。”
此時坐在成悠夏身旁的司空雋開口道:“她睡在這裡要着涼的,我先把她扶到房間裡去吧。”說完這話,司空雋便是扶起了醉倒在桌上的成悠夏,那成悠夏迷迷糊糊的,腳下站不穩,司空雋只好把她抱了起來,往客房的方向走。
已經醉得迷迷糊糊的成悠夏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很不踏實的感覺,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緩緩睜開眼睛,醉眼朦朧之中,她倒還辨得出是司空雋的臉,不由勾起嘴角清甜一笑,緊接着便又是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把成悠夏安置在客房之後,司空雋便又是回到了司空澈他們這裡了,遠遠地就看到嵐晴窩在殷明意的懷中,臉上眼角眉梢全是溫暖的笑意,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真真實實的幸福,司空雋見着她這樣,心中也是滿足了,不管以前究竟有多少磨難,此時他們能在一處這般開懷暢飲,便也是值得感激的。
當然這一切,都得多謝澈,如果不是他在暗中保護自己跟晴兒,也不會有今日這樣團聚的時刻,澈現在是祈靈國的皇帝了,坐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可是他是開心的嗎?司空雋心想,未必見得。
就在司空雋這般沉思的時候,只見得那司空宇回過頭看他,揚聲道:“你站在那裡幹什麼呢?發什麼呆呢?”
司空雋這纔回過神來,邁開步子向他們走去。
他們幾人一直聊到了傍晚,眼看着太陽就要落山了,他們這才散了,因爲成悠夏畢竟是個女孩子讓趙明朗他們給送回去也不合適,而且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便是由司空澈和蘇洛寧送了她回去。
聽到侍女結結巴巴地通報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來了,成老爺和成夫人也是驚訝得不行,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等到他們趕到前廳的時候,成悠揚已經站在那裡跟司空澈和蘇洛寧說話了。
“見過皇上……”成老爺和成夫人正要給司空澈和蘇洛寧行禮,卻是被蘇洛寧給連忙扶了起來,“伯父、伯母,這是私下裡見面,你們就不用多禮了。”說着就是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扶在椅子上坐下的成悠夏,然後語帶抱歉地對成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是去一個朋友那裡聚一聚的,我也沒看着夏兒,讓她給喝醉了。”
成夫人聞言連忙道:“沒事的,不過是喝多了一點酒而已。”
這般寒暄了幾句之後,蘇洛寧便是跟司空澈一起離開,回皇宮去了。
恭送了他們二人離開,成夫人這才緩過神來,道:“沒想到我們這成府,也是有皇帝和皇后娘娘親自駕臨過的地方。”
成悠揚聽了她這話不由一笑,“洛寧之前不也來過我們府裡好多次嗎?也沒見着您這樣。”
“這能一樣嗎?以前她來的時候是蘇家二小姐的身份,現在是當朝的皇后娘娘,這中間的差別大了去了。所以說啊,女人嫁人啊,不僅得有眼光,還得看命。當初洛寧嫁給澈王殿下的時候,多麼不情願啊,蘇家那裡也是沒有一點喜氣,那個時候誰又能想到澈王殿下會成爲現在的皇上呢?如果早知道的話,那蘇綺蔓也不會逃婚了吧,說來說去,到底還是洛寧的命好。”
“您啊,是越說越離譜了。”
一旁的成老爺卻是搖頭,“一點都不離譜,命運是這世間最玄妙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念頭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啊,你從小就認識洛寧,你能想到她有一天能成爲我們祈靈國的皇后嗎?”
三人正在這裡說着,被安置在椅子上成悠夏卻是打了一個嗝,打斷了他們三人的思緒,成夫人轉身走回道成悠夏的身旁,忍不住伸手戳了她的腦袋道:“這丫頭,不知道自己什麼酒量嗎?這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呢,真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成悠揚卻是注意到了成悠夏身上披着的這件墨色的披風,這明顯是一個男子的,“這披風……?”
聽得成悠揚這樣說,成老爺此時也是注意到了,下意識地開口道:“大概是澈王……皇上的吧。” шшш ▪TTKΛN ▪¢ O
“行了,先別管這些了,趕緊把她給弄到房間裡去,等會讓廚房給她弄點醒酒湯來,明天我還要帶着她去原府呢。”真是頭疼。
夜幕漸漸深沉,原本家家戶戶的燈火也陸陸續續熄滅,整個京城都靜謐了下來,只有天上那輪明月還在注視着進入夢鄉的人們。
在這樣靜寂的時刻,那座熟悉的宅院裡傳來輕微的聲響,蝶兒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不出她的所料,詹濮沉果然在房間裡坐着,昏暗的燭光映着他寥落的側臉,顯出幾分悲涼的意味來。
蝶兒十分的不解,爲什麼?主子跟那嵐晴認識的時間並不長,說起見面的次數更是寥寥可數,可爲什麼主子卻對她念念不忘,這太不正常了,就憑着這幾次的見面,主子就喜歡上了嵐晴?蝶兒至今都不相信,就連媚術都不能讓主子這樣,況且那嵐晴根本就不懂得媚術。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以後不要再出現在這裡,我看你是真的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裡了。”詹濮沉的聲音很輕,但是那陰冷之氣卻是極重的,若是普通百姓聽了,只怕會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是這蝶姑娘已經很熟悉詹濮沉了,所以她此時只是緩緩走到詹濮沉的身邊,放柔了聲音開口道:“主子這又是何苦?”
“你懂什麼?”詹濮沉冷冷道。
蝶兒苦笑一聲,“我如何不懂,我心裡也有自己喜歡的人,他也不喜歡我。”
話說到這裡,蝶兒已經在桌旁坐下,擡手執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詹濮沉聞言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
而這個時候,蝶兒卻是朝着詹濮沉舉杯道:“既然嵐晴小姐不能陪您,便讓我陪着您吧,這杯酒我先乾爲敬。”
“我不用讓你陪,你趕緊走。”
看到詹濮沉衝着自己皺眉的樣子,蝶兒不禁苦笑一聲,“今天這樣的日子,一個人喝酒有什麼意思,不是人越多越好嗎?”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詹濮沉就已經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到詹濮沉這般緊張的表情,蝶兒的心中就像是被人插進了一把刀一樣,口中卻是道:“我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我也知道她是誰。”
聽到這後半句話,詹濮沉的眼神更加陰狠了幾分,手下也加大了力道,那蝶兒此時幾乎已經喘不過氣來,不過最終,詹濮沉還是鬆開了自己的手。
“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猜的,不過剛剛纔得到證實。”不會有那麼多的巧合的,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連生辰都是同一天嗎?
蝶兒不是一個愚笨的人,從她之前從魏良口中套出的話來看,那個嵐晴姑娘很可能之前跟蘇洛寧一點關係都沒有,而她又跟澈王殿下和晟王世子他們走得那麼近,除了是皇室中人的可能性比較大之外,她也想不到有別的可能了。
只不過這些都是她自己的猜想,直到剛剛她進來看到詹濮沉坐在這裡的那一剎那,纔算是真正確定了這個猜想。
她查到今日就是那位公主的生辰,而主子一早就不見了人影,所以她便猜測主子是不是來這裡了,結果他真的在這裡,還在桌上擺了酒菜,這一切都證實了,嵐晴姑娘就是那位已經死掉了公主。
雖然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真正證實了的時候,蝶兒心裡還是震驚的,嵐晴竟然就是那個公主,司空澈竟然把她藏在了京城之中,還藏了那麼久,如果這個消息被公佈出去會怎麼樣?那個嵐晴的命運怕是又會急轉直下吧。
“蝶兒,有的時候人太過聰明瞭也不是一件好事。”詹濮沉此時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裡傳出來的一樣,叫人寒毛直力,蝶兒的一顆心已經忍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但是她的表面上仍然裝作很鎮定的樣子,“能站在主子身邊的女人怎麼能太笨呢。”
而詹濮沉此時深深看了蝶兒一眼,又是伸手扼上了她的脖子,蝶兒只得急忙道:“難道主上要爲了她而殺了我嗎?主上,你看看你自己,你還有一點兒當初不顧一切要奪取天下的樣子嗎?”
聽到蝶兒的話,詹濮沉的眸光之中猛地有痛色閃過,僵了片刻之後,他看着蝶兒沉聲道:“這一點輪不到你來操心。”
“主上,蝶兒是親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這其中你承受了多少痛苦,經歷了多少艱辛,蝶兒再清楚不過,正因爲如此,蝶兒纔要不顧一切地勸您。您現在迷失了自己,爲了這個女人,您已經有了猶豫和躊躇,這不該是您,不該是那個發誓要重振大曆江山的主上。您一早就知道了嵐晴姑娘的真正身份,如果那個時候您把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的話,太子殿下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把司空澈給扳倒,而皇上也不會再信任這個騙了他那麼多年的兒子,如果是這樣的話,今日登上皇位的就絕不會是司空澈了,如果換成了司空景,他要比司空澈容易控制得多不是嗎?”
在得知真相之後,這是蝶兒最痛心,也最不理解的地方,主子已經喜歡嵐晴姑娘到了這個程度嗎?竟然放棄了這樣大好的機會,如今再想起來,主上難道都不會後悔嗎?
然而蝶兒不知道的是,這也是詹濮沉想不通,或者是懊惱的地方,從小到大,自己的唯一目標就是復興大曆王朝,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清除阻擋自己的所有阻礙,不惜一切,爲了這個目的,自己甚至連自己的壽命都可以犧牲,他現在的身體竟是負荷累累,千瘡百孔了,可是自己竟然對嵐晴下不去這個手,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然而此時詹濮沉卻是避開了蝶兒的目光冷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讓我一再地提醒你。有關於嵐晴真實身份的事情,你也不許跟任何人說。不然,我這次可真的不會放過你,這是我給你的唯一一次警告,沒有第二次機會,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