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是這樣說,我也不是不相信夫人,但我們畢竟是彤兒的親人,擔心的事情自然就多一些。話說回來,我說什麼也沒用,最重要的是我父親點頭,夫人放心,這件事我回去之後就會跟父親說,有了消息我會讓人來回稟給夫人的。”
“那就有勞皇后娘娘了。”本來將軍夫人還是很有信心蘇家會答應這本婚事的,但是從方纔跟蘇洛寧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她的心裡卻是打起鼓來,聽皇后娘娘這話裡的意思,怕是蘇家老爺對蘇雪彤的婚事早有打算。
片刻之後,蘇雪彤從將軍夫人的房間走了過來,後面跟着將軍夫人的侍女珍兒。只聽得那珍兒開口道:“夫人,沒有找到浮雲錦的料子,是不是您記錯了?”夫人的衣裳、首飾什麼的都是由自己經手的,浮雲錦的料子夫人是有,但是要麼就是做了衣裳,要麼就是已經送了人,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本來她還以爲是蘇雪彤記錯了將軍夫人的話,可是蘇雪彤很確定,她並沒有記錯,珍兒找遍了所有的櫃子都沒有找到那浮雲錦的料子。無奈之下,這纔跟蘇雪彤一起來見將軍夫人了。
這個時候只聽得將軍夫人道:“沒找到啊?那可能是我記錯了,這樣吧,你從庫房的首飾裡選一件過來,我要送給蘇家三小姐做新婚賀禮。”
將軍夫人早就知道她們是找不着的,方纔她不過是用找衣料的藉口把蘇雪彤給支走,好跟蘇洛寧談論一下她跟明朗二人的婚事,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浮雲錦的料子。
那侍女珍兒應了一聲之後,便是轉身去了庫房,很快拿了一支簪子過來,因爲將軍夫人說是要送給蘇家的三小姐做新婚賀禮的,所以珍兒特意選了一個貴重卻又不失俏麗的。
之後,將軍夫人便是送了蘇洛寧和蘇雪彤離開,又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就那般半倚在榻上發呆,就連趙將軍進來的腳步聲她都沒有聽到,直到趙將軍開口喚了她,她纔是回過神來。
“怎麼了?”趙將軍走到將軍夫人的身邊輕聲問道,很少見自己的夫人臉上露出這樣的神情。
“方纔皇后娘娘來過了,我跟她說了明朗和雪彤的婚事。”
“她怎麼說?”想來情況是不太好,不然自己的夫人也不會是這個表情了。
“蘇老爺對於雪彤的婚事好像早已有了另外的想法。”
“另外的想法?什麼想法?”
“我聽皇后娘娘說,蘇老爺的意思是想讓雪彤嫁進一個家境普通的人家,因爲擔心雪彤在深宅大院裡會受欺負。”
趙將軍聞言,略沉吟了一下之後,微微點頭道:“從這一點上來說,那個蘇老爺也算是個爲自己女兒着想的父親。”他也覺得蘇雪彤有些逆來順受,性子太軟弱了,嫁進豪門大宅裡並不是什麼好事兒。
“可若是雪彤嫁進我們家,我們也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的啊,更何況雪彤也喜歡我們明朗,比起讓她嫁一個陌生的男人,總是嫁給我們明朗更好一些。”此時,將軍夫人還不知曉那高志安就是從小在蘇府長大的,跟蘇雪彤並非是素不相識。
趙將軍自然也希望蘇雪彤能夠嫁給自己的兒子,如今趙明朗的事情就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他的心頭,他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喜歡男子這個事實。
“但是我想着,如果我們開口的話,蘇老爺未必會拒絕。”
“我已經請皇后娘娘從中牽線了,而且皇后娘娘也表示,回去之後就會跟蘇老爺和蘇夫人說這件事,且看他們會給出什麼樣的答覆吧。”
蘇洛寧回去蘇府之後,也果然跟蘇之牧和蘇夫人轉述了將軍夫人的話,這倒是讓蘇之牧和蘇夫人大吃一驚,且不說將軍夫人爲什麼突然提出這樣的想法,就單憑如今明朗少將軍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流言,他們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此話當真?果真是將軍夫人親口跟你說的嗎?”
“自然是真的。”
“可是那明朗少將軍不是……有斷袖之癖嗎?我們雪彤怎麼能嫁給他?那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守活寡?這可不行,萬萬不行。”
一旁的蘇夫人也是開口道:“是啊,這可不行,我們明知道明朗少將軍有斷袖之癖又怎麼可能讓彤兒嫁給他呢?”
蘇洛寧此時當然不能把趙明朗並不是斷袖的事情說出來,只是略沉吟了一下,放輕了聲音道:“不過,現在麻煩的是,彤兒好像喜歡上了明朗少將軍,而且在成家別院裡的時候,他們兩個似乎相處得還很好,聽將軍夫人說,明朗少將軍不許侍女近身,卻願意讓彤兒來照顧。”
“還有這樣的事情?那是不是說之前有關於明朗少將軍是斷袖的傳言其實都是有人故意在重傷他,他並非是真的斷袖。”
“這個……也說不好,有的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斷袖。不過不管趙明朗是不是斷袖,這件事我們之前也說過了,是不願意讓彤兒嫁到權貴人家做妾的,若是做正妻的話倒還可以考慮考慮。”
蘇之牧聞言卻是搖頭,“怎麼可能?將軍府那樣的人家,怎麼可能讓一個庶女來做正妻?根本就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如用這個藉口拒絕吧。正好也省得尷尬了,我們總不能說是因爲明朗少將軍有斷袖之癖,我們纔不能讓彤兒嫁給他的,索性就說我們不打算讓彤兒做妾才拒絕的這門婚事。”
聽到蘇洛寧這話,蘇之牧立刻就道:“這個主意好,他們肯定不會同意讓彤兒嫁給明朗少將軍做正妻的,到時候就變成他們拒絕我們,而不是我們拒絕他們了,這樣他們也就不會說什麼了。”
蘇之牧深感自己的女兒想了一個好辦法,但其實他哪裡知道,自己女兒出這個主意其實是另有所圖。他這個女兒嫁趙明朗是嫁定了。
從今日蘇洛寧進入將軍府開始,她就已經想好了要跟將軍夫人說什麼,高志安不過是她拿來刺激將軍夫人的,事實上,高志安根本也沒有想要娶蘇雪彤。如果她不拿高志安激將軍夫人一下的話,將軍夫人也不會這麼急着要給自己的兒子定下彤兒了,她現在越着急,對明朗和彤兒的事情越有利,人在着急的時候,總是很容易妥協的。
此時,蘇洛寧看着自己的父親道:“那明天雪雁的婚禮結束之後,我就讓寄雨去把這件事跟將軍夫人說清楚了。”
蘇之牧點頭,“嗯,這件事你就看着辦吧。”
蘇洛寧從蘇夫人的房間出來之後,又是去了蘇雪彤的房裡,那蘇雪彤見蘇洛寧一進來,就趕忙快步走到她身邊,着急地問道:“二姐,高志安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啊?”還有將軍夫人提起自己跟明朗少將軍的婚事的時候,二姐說的話好生奇怪啊,不過明朗少將軍似乎知道,不過自己卻一點兒都想不通。
蘇洛寧示意蘇雪彤坐下來,這才細細跟她說了,自己今日做這些事情,說這些話的目的,聽完之後,蘇雪彤只覺得一陣羞愧,二姐爲了自己的婚事,實在是費了不少的心,可是自己卻什麼忙都幫不上,連二姐在做什麼都看不懂。
“多謝二姐,爲我做了這許多。”
蘇洛寧嘴角笑意溫和清雅,她擡眸看着蘇雪彤,輕聲開口道:“當初我成親的時候,在我們這幾個姐妹裡,只有你還記得送我新婚賀禮,衝着這一份情意,彤兒,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的。”
眼看着天色已經晚了,蘇洛寧也沒有再多留,這就是齊射回宮而去,但是在路過蘇綺蔓房間的時候,蘇洛寧也是有些感慨,如今蘇綺蔓嫁出去也有一個月了,除了回門的時候,回來過蘇府一趟,據父親說,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回門的那日自己在宮裡,沒有回府,不過聽父親說,那柳彥哲的神情也不甚熱絡,惹得父親很不高興。至於蘇綺蔓當時是什麼心情,自己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明日就是蘇雪雁出嫁的日子了,她這個長姐應該也會來的吧?
新月初升時候,剛剛吃罷晚飯的蘇雪雁並沒有回去自己現在住的院子,而是去了之前她跟自己的孃親還有妹妹一起住的院子。剛一踏進去,蘇雪雁的心裡就不由得生出一種淒涼的感覺,自己個彤兒一起在這個院子里長大,母女三人相依爲命,想當初,自己跟孃親也是夜夜坐在窗下閒聊,只是如今這院子裡就只剩下孃親一個人了看起來也是蕭瑟得很。
蘇雪雁走到琴姨娘的房門前,那兩個侍衛這次卻並沒有攔着她不讓進,因爲老爺稍早之前已經吩咐過了,明日是三小姐出嫁的日子,特許三小姐在出嫁之前跟自己的孃親說幾句話。
而裡面的琴姨娘在聽到蘇雪雁的聲音之後,也連忙在裡面拍打着房門激動地道:“雁兒,是你嗎?你是來看孃親了嗎?”
蘇雪雁對那兩個侍衛吩咐道:“打開門吧,我不會在裡面呆太久的。”
其中一個侍衛聞言,便是依照吩咐,把琴姨娘的房門給打開了。
這是琴姨娘自從被蘇之牧軟禁以來,第一次打開房門,以往就算蘇雪彤和蘇雪雁來看她,也只能隔着一道緊鎖着的門說幾句話,如今她終於得見自己的女兒,自然是激動不已。
於是連忙衝出來想要抱住自己的女兒,卻是被門口的侍衛給攔住,“請琴姨娘不要離開房間。”
蘇雪雁見狀,開口對琴姨娘道:“娘,我們進去說吧。”
琴姨娘只是怔怔地由着蘇雪雁把她給扶進了房間裡,等她們二人進去之後,兩個侍衛便是在外面把房門給關上了,琴姨娘連忙握着蘇雪雁的手道:“雁兒,你怎麼能進來的?是不是你父親要放我出去了?”
蘇雪雁搖頭,不忍自己孃親眼裡失望的神色,不由低下頭去,這纔看到了桌上擺着的幾道飯菜,雖然父親把孃親給軟禁起來,不許她出去,但是吃得飯菜卻並不以前差。
“娘,飯菜要涼了,你先坐下來,邊吃邊聽我跟你說。”
可是這個時候,琴姨娘卻哪裡還能聽得進去話,只是盯着蘇雪雁的眼睛,問道:“前一陣子府裡熱熱鬧鬧、吹吹打打的,是有什麼喜事吧?蘇綺蔓已經嫁人對不對,她嫁的是什麼人?”
因爲蘇之牧下令不許府裡的任何人跟琴姨娘說話,就連給她送飯菜的侍女也不行,所以琴姨娘就只知道前一陣府裡辦了喜事,卻不知道是給誰辦的。不過雖然沒有人告訴她,但是她自己也猜着了,因爲如果是蘇雪彤和蘇雪雁成親的話,再怎麼說,她都是她們兩個的親生母親,不可能一點消息都不讓自己知道。
此時她卻是急於知道蘇綺蔓究竟嫁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當然嫁得越差,她越高興。
“就是之前在我們府裡教書的那位柳先生。”
“柳先生?”琴姨娘似乎一時想不起來,還皺着眉頭想了一下,之後才點頭道:“哦,是他,怎麼會是他?他們兩個該不會是早就已經……?”琴姨娘滿臉驚訝地看着蘇雪雁。
而蘇雪雁則是微微點頭,“我猜着也是,不過父親不讓說,但是八九不離十,我估摸着當初蘇綺蔓根本就是跟他意思私奔了,纔沒有跟還是澈王殿下的皇上成親。”
“有這等荒唐的事情,竟然也沒人管嗎?她這可是給皇家赤裸裸的羞辱啊。”
“如今蘇洛寧纔是皇后娘娘,有她在那裡震着,有誰敢管啊?”
可是琴姨娘是巴不得大房難過的,不由皺眉問道:“不是還有太后呢嗎?當初蘇綺蔓回來的時候,太后可是好好整治了她一番,如果不是有蘇洛寧替蘇綺蔓求情的話,太后大概根本就不會留蘇綺蔓一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太后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怎麼能放過蘇綺蔓呢?”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如今太后已經在宮中閉關靜修了,或許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
琴姨娘聞言,心中不由有些不甘,之後恨恨地道:“那還真是便宜了蘇綺蔓了,讓她躲過這一劫。”
“孃親,放心,蘇綺蔓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那個柳彥哲如今不過是大理寺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兒,靠着一點微薄的俸祿過活,他根本就承擔不起蘇綺蔓要過的日子。如今蘇綺蔓還能靠着自己的嫁妝過活,等她把自己的嫁妝給揮霍完了,我看她怎麼辦,父親已經提前說好了,我們姐妹不管是嫁了什麼樣的人家,那都得自己受着,將來絕對不能回蘇家來伸手要銀子。”
“你父親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就該這樣做。”琴姨娘終於是笑了,不過那臉上的笑容卻又是迅速收斂了下來,開口問蘇雪雁道:“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父親爲什麼准許你今天過來看我呢。”
蘇雪雁沉默了一下,終是開口道:“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所以爹說允許我過來跟您說說話。”
“什麼?!你要嫁人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情?爲什麼事先不跟我說?”琴姨娘此時對自己的女兒簡直可以說是怒目而視了,因爲蘇雪雁本可以告訴她的,但是卻從來都沒有過來自己這裡,哪怕是隔着房門,跟自己說一聲。這就不單單是蘇之牧不讓雪雁跟自己說的事情了,是雪雁自己都不想跟自己說。
“娘,您也知道,父親對你是如何的生氣,父親本來也就不太樂意我的這門親事,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又怎麼好惹他生氣呢?”
這個理由到底是說服了琴姨娘,於是她心中的怒火也是稍稍降下來了些,便是問道:“是哪家的少爺?”
“秦家的公子,秦光紀。”
“秦家的公子?就是之前騙了蘇芊雅的那個?”
“對,就是他。”
“可是我聽說他是個有名的敗家子兒,還愛玩兒女人……”
“這倒是沒什麼,父親以前不也喜歡玩兒女人嗎?再說了,秦家的金銀財寶多得是,任那秦光紀再怎麼揮霍,也是一輩子揮霍不盡的。那秦光紀對我又是死心塌地,雖然我只能做他的妾,但是他已經跟我保證過了,就算他已經娶了正妻,也絕不叫我在他的正妻面前受一點委屈。我也自認自己可以拿捏得住他,我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的。”
說到這裡,蘇雪雁是一臉的驕傲,而琴姨娘也終於放心,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如果是這樣,那倒是真的好,比蘇綺蔓嫁得要好多了,我們也總算是能在大房面前贏這麼一回。不過,你這個時候才告訴我,我都沒有時間好好打扮自己了,衣服也都是舊的,哪裡來得及再做,只好明天從鋪子裡拿一件做好的過來充數了。我女兒明天成親,我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出現在我女兒的婚禮上,讓那個女人看看,我女兒可是比她的嫁得好。”
聽到琴姨娘這樣說,蘇雪雁卻是久久沒有說話,而琴姨娘在這種尷尬的沉默之下,也終於緩緩斂下了臉上的笑容,放輕了聲音開口問蘇雪雁道:“怎麼了?爲什麼不說話了?”
“父親說,不能讓您出現在我的婚禮上。”
“爲什麼?我是你的親生母親,爲什麼不能出現在你的婚禮上?我去找老爺說,他憑什麼這麼對我?!”眼看着琴姨娘就要衝出去,卻是被蘇雪雁給拉住,“好了,娘,您就別鬧了,明天就是我成親的日子了,您今天晚上再在這裡鬧像是什麼樣子?!”
看到自己的女兒是真的生氣了,琴姨娘連忙收斂了脾氣,討好似地對蘇雪雁道:“雁兒,你別生氣,我也是太着急了。”
現在蘇雪雁對琴姨娘來說可太重要了,她以後的日子可就全指着蘇雪雁了。
蘇雪雁的臉色稍稍緩和,開口道:“這件事父親已經跟我說過了,您不出現也就算了。”
琴姨娘到底是妥協了,卻是繼續道:“婚禮我是可以不去,但是你父親不能再怎麼困着我了。雁兒,既然你已經嫁到了那麼一個好人家,不如你就帶着我過去秦家一起生活吧,也省得我在這蘇府裡受苦受罪,連下人都不把我給放在眼裡,你說你娘這是過得什麼日子啊?雁兒,你跟秦家少爺商量商量,讓我跟一起去秦家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