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總會讓人元氣大傷,更何況回憶的過往那般的不堪。
瑾姨本就是剛剛康復,身體虛弱,又傷心傷身地和隨淺說了那些話,沒過一會就已經撐不住。
隨淺的心裡原本還有不少的疑惑,此時也只好等到以後有機會再問她。
溫瀾叫來心腹傭人把瑾姨擡到牀上,待瑾姨睡着,溫瀾吩咐完了心腹好好照顧瑾姨,她們兩人才走了出來。
“你對瑾姨很好。”隨淺真誠地道。
“有人說,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老師於我,就是母親。”
“我母親生我難產,從小我都是跟隨父親長大的。但是他每天都忙碌生意,根本就不管我。我小時候,其實非常的暴戾,我記得父親怕我孤單,給我買了一條小薩摩。但是我並不喜歡他,每次看到他都會讓我想起我有個有時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面的父親。”
“所以後來那隻狗不小心咬了我一下,我就把它給活剝了。正好被來找我父親的老師看到,那會兒老師還是隨家的大小姐。你猜老師看到之後她做什麼了?”溫瀾笑問。
隨淺擰眉思索,“總不會是把你打了一頓吧?”
溫瀾苦笑,“她沒打我,她把我帶到寵物市場給我買了一條蛇。她和我說,給蛇扒皮手不酸。”
“後來我嚇得哇哇大哭,和她說不敢了,她又帶我去看大狗分娩小狗,給我講了很多我在書本上看不到的事。從那以後,我沒有欺負過任何一隻動物。”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認識了老師。後來老師發生過很多事。但是我們之前仍舊斷斷續續地有聯繫。她教我如何管理一個企業,見解獨到,比我父親看得還要深遠。”
“只是後來老師突然沒了消息,我去找,她女兒說她死了。我信以爲真,沒想到……”
“你不知道,兩年前她逃出來找我的時候,真的是把我給嚇住了。老師渾身是血,尤其是那張精緻的臉,血肉翻飛,一片模糊。”溫瀾眼中閃過一絲悲痛。
“後來我帶她去治療。被關了那麼多年,老師的意識都已經不清醒。直到最近半年她的身體纔好起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下樓。
隨淺穩穩地邁下臺階,“那這麼說,當年幫趙晗的人是你?”
溫瀾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老師逃出來,我擔心趙晗會有危險,就把她送出國了。幫她完全看在老師的面子,她對你做的那些,老師和我都不清楚。而且老師到現在還不知道。”
“嗯。那我心裡就有數了。”隨淺扶着樓梯扶手,淡淡地道。
二人說話的功夫,已經從四樓下到了二樓,有衣香鬢影的名媛淑女三五成羣圍在一起閒話聊天。也有的角落裡有互相看上眼的男女倚着欄杆親親我我。
隨淺和溫瀾尋了一個角落站過去。兩人心中有了共同的秘密,言行舉止間彷彿多了一種無言的默契,像戰友一樣同仇敵愾似的。
“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和隨氏合作了?”溫瀾伸展了下手臂,輕聲道。
“爲什麼?”隨淺無辜地聳聳肩,明知故問。
溫瀾翻了個白眼,伸出胳膊一把摟住隨淺的脖子,“第一嘛,誰讓顧景桓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我的人根本查不到你的蹤跡。偏巧這兩天瑾姨情況好轉,又聽說江天楓入住了隨氏,就想要儘快見你。所以我就出此下策了。”
“第二嘛,也是最主要的。”溫瀾勾起嘴角,“這麼香的肥肉擺在江天楓的面前,你說他會忍住不吃麼?如果他吃了……”
溫瀾斜斜地佞笑,“聽秘書說,江天楓單獨約見了我,你猜他,見我要做什麼。”
隨淺沒有回答,她沉默着,因爲她看見了江天楓。從剛纔站在這的時候她就看見他了。
他穿着一身銀白色西裝三件套,文質彬彬,英俊儒雅,禮貌紳士地和生意夥伴攀談輕笑。隨意一句話就可以逗得對方的女伴嬌笑連連。
王琳作爲女伴站在一旁,巧笑嫣然,只是細看臉色卻有些蒼白。
隨淺有很久沒有見過江天楓了。從上次她逼江天楓辭去江氏總裁的位子時,他們兩人就算是真正地撕破臉了。後來他設計陷害她,結果反倒讓江離被人唾罵,滾出了娛樂圈。
而他聯合趙晗綁架自己,這筆賬她到現在還沒和他算。
溫瀾順着她專注的目光看下去,眼裡閃過一絲趣味,“你瞧,我說什麼來着?他來得倒是真快!嘖嘖,這麼看上去,倒還真是人模狗樣的。一點不像是五十歲的男人。”
溫瀾磨挲着下巴,悠悠地道,“所謂紳士,不過是一匹耐心的狼。”
隨淺勾起嘴角,的確,江天楓就是那匹最殘忍的狼。突然她就想要在衆人面前剝開他那一層僞善的面具。
她衝着侍者招了招手。
侍者見到溫瀾在,速度都比平時快了幾倍。
隨淺從他手上拿了兩杯香檳。
對準了她下方的江天楓毫不猶豫地倒了下去。
“譁”地一聲,笑得溫潤的江天楓,只覺得有東西兜頭澆下,第一反應是下雨了。可是聞到了香檳酒散發的味道,再看衆人都驚訝得看着他,這才知道是被人潑酒了。
他的頭髮立刻全都糊到了頭頂上,髮蠟效果很好,使得他那些頭髮即使是沾了水仍舊頑強地站着。只是稀稀疏疏的,一派蕭瑟。
往常彰顯尊貴氣質的銀邊鏡框,也全都糊上了香檳。側歪着掛在耳朵上,搖搖欲墜。
那模樣,看得溫瀾“噗嗤”一聲就笑了。她轉過身在侍者耳畔說了一句話。
不一會,就見侍者恭恭敬敬地打了把傘給江天楓遮頭頂上了。頓時,江天楓鼻子都氣歪了。而那些教養不錯的上流人士,也都捂着嘴低低地笑。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等到江天楓擡頭看的時候,就只是看到隨淺和溫瀾笑吟吟地看着他,但是那也夠了。他冷眸微眯,恨恨地看了隨淺一眼,卻礙於人太多而不好說什麼。
冷哼了一聲,他轉身進了洗手間。
隨淺淡淡地笑道,“走吧,下樓會會他。雖然今晚不能把他抽筋剝皮,但我也要讓他後悔走這一遭。”
“配合到底。”
隨淺和溫瀾共同下樓,神態比上去時親暱了不少,而且兩人的心情看上去都不錯。
頓時名媛淑女們看向她們的眼裡都閃過各種八卦的光芒。難道溫瀾真的把隨淺撲倒了?可隨淺不是顧景桓的女朋友麼?今晚顧景桓可是還在呢。
至於嗅覺敏銳的生意人看到她們,倒是沒想那些沒用的。他們立刻聯想到凱越度假村的項目,之前說隨氏極有可能成爲凱越的合作對象,現在看來這是毫無疑問的了。
“顧董,隨董當真是風華絕代啊。”
“是啊是啊,隨董和顧董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不遠處的小門廳裡,幾個正在給顧景桓拍馬屁的老總看到了隨淺,第一時間讚歎道。
顧景桓淡笑着聽他們的恭維,別說,能這麼說小丫頭,看來他們的眼光還是不錯的。以後可以考慮和他們合作。
其實他老早就看到小丫頭了,從小丫頭上樓開始,他的目光就時不時地掃過樓梯。
原本見到小丫頭面色沉重地從樓上下來,他還有點擔心。
可是看到小丫頭堂而皇之地往江天楓腦袋上倒酒,他又放心了些。
見小丫頭在找他,他立刻站起身迎上去。
隨淺一看到顧景桓,鼻頭突然就酸了。
原來堅強如她,並非是對瑾姨的事情沒有觸動,只是她一直忍耐着。
可這份忍耐,到了心愛的人面前。就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娃娃,原本哭得不厲害,可爸爸媽媽來哄哄抱抱,立刻就會嚎啕大哭,委屈加倍。
她現在就是這樣,想要靠着顧景桓,安靜地待一會兒。
摟着撲進懷裡的小人兒,顧景桓他敏感地發現他情緒的變化。
“怎麼了?溫瀾欺負你了?”顧景桓低沉溫柔地問。
隨淺搖搖頭。聞着他身上的淡淡薄荷香味,她的心裡踏實了很多。
“那誰欺負你了?嗯?”
“江天楓欺負我了。”隨淺委委屈屈地輕聲道。
顧景桓挑了挑眉,幽幽地道,“那我幫你欺負回來怎麼樣?”
“嗯?”隨淺狐疑地擡頭,見他說完就拉着她往大廳裡走,她趕緊道,“顧景桓我鬧着玩的。”她其實就是想撒撒嬌。
然而顧景桓恍若未聞,她直接領着她走到了剛纔和江天楓聊天的那個禿頂啤酒肚的中年男人面前。
“王總。”他淡淡地稱呼。
王總聽見顧景桓叫他,驚訝地下巴都快要掉下來。雖然江氏和顧氏都屬於A市的四大家族之列。
然而江氏自從江天楓的祖父那輩開始就走向了敗落,已經沒有資格和隨氏和顧氏相提並論。
雖然江氏這一輩有江天楓力挽狂瀾,可是顧氏和隨氏這一輩的掌舵人顧景桓和隨淺都毫不遜色。
而且顧景桓更加是神秘莫測,在商界,他從沒有過一樁賠本的生意。生意人有賠有賺,這是不變的法則。
可這一條法則,到了顧景桓身上,卻絲毫不起作用。加上他這兩年鮮少參加類似的聚會,神秘低調,儼然是神一般的人。
王總受寵若驚地看着顧景桓,笑容快咧到了耳朵根兒,“有什麼事兒王某能爲顧董效勞的麼?”
“剛纔江總和你在談生意?”顧景桓淡淡地問。
王總笑容僵了一瞬,只是一瞬,他就出賣了江天楓,“是啊是啊,江總正和我說要買A市城東那塊地皮。您也知道那塊地皮上蓋個別墅區,那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