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桓把光標挪動到附件上,正要點開,房門恰好響了起來。
“進。”他隨手切換成桌面,看向來人。
“可以吃飯了。”隨淺輕聲道。
顧景桓起身繞過書桌,看到這樣居家的隨淺,每一次他的心都會忍不住的柔軟下來。
“我能借本書麼?”環視着和房頂一樣高的一排排書架,隨淺有些驚喜。
她愛好不多,除了賽車就是看書。只是書讀得越多,越覺得好書少。難得看到好多本她感興趣的書,此刻的她倒是真的像得到糖的小孩子。
“隨便拿。”顧景桓慵懶地靠在身後的書櫃上,噙着笑看她。
隨淺走到一個書櫃前,仔細地挑選着書,這一挑才發現,除了中文,英文,顧景桓還看過法文、德文以及她也不知道是什麼語言的文字。
她知道顧景桓很努力,但沒想到,人後的顧景桓這麼努力。
最後因爲她都沒看過,還是顧景桓給她推薦了一本。
她喜滋滋地抱着書出去,顧景桓跟在她身後,心裡被她的笑填得滿滿的。
走出書房,顧景桓回頭瞥了眼電腦,最終關上了書房門。
隨淺做了三菜一湯,全都是清爽可口的養胃菜。
她還特意給顧景桓熬了粥。
一頓飯吃得很安靜,卻無比地溫馨和諧。
“晚上……我睡客房。”吃完飯,放下碗筷,隨淺還是說了一句。
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她卻不得不說。
“嗯。”顧景桓優雅地喝完最後一口湯,才答道。
隨淺起身收拾碗筷,顧景桓也不說幫忙,他就和個大爺似的坐在那兒,眼神隨着隨淺的移動而移動着。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隨淺偏頭看他,一雙丹鳳眼與其說在看他不如說在瞪他。
“你還不去忙?”
“不急。”顧景桓慢悠悠地道。
當DNA鑑定結果已然躺在郵箱裡的時候,他的心裡反而不那麼着急了,現在他還不想打開。
好不容易能和她單獨相處,他不想被任何事打擾。
“我來洗碗。”他主動請纓。
見他人已經戴上圍裙,不好掃興,隨淺讓出地方,站在一旁觀看。
本以爲他會上來就先摔幾個碗,等碗快摔沒了就讓地方,沒想到他只是在洗第一個碗的時候手有些生,到了後面竟然可以稱得上是又快又幹淨的完美洗碗機!
隨淺看得眼睛都直了,她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怎麼這麼會洗碗的?”
“七八歲那會,除了洗碗也沒什麼乾的,所以就去餐廳洗碗賺生活費。”
顧景桓說得很平淡,隨淺卻是聽得心裡一酸。
她知道顧家不待見他,卻不知道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七八歲,正是被父母捧在手裡的時候吧,顧景桓卻已經爲了活着在餐廳裡洗碗。
突然,隨淺覺得對他在美國那十六年的生活一無所知。
以前他很少說,她自然也不會問。現在突然發現,她並不瞭解全部的他。
洗完碗,顧景桓強行拉着她去看電視。
雖然也沒什麼好看的電視劇,但兩人就是這麼並排坐着,心裡也都覺得無比地滿足。
只是看着看着,身旁的男人就靠在了她身上。
終於,隨淺推了推粘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你去處理公務吧,不用管我的。”
“那你陪我?”他的神情很固執,似乎是她不同意他就不走似的。
拗不過他,她無奈地點點頭。
於是書房裡,顧景桓專注地批閱文件,隨淺窩在沙發裡安靜地讀書。
房間裡偶爾響起鋼筆劃在紙上的唰唰聲,或是響起書頁輕翻的清脆聲。
隨淺也會走神,她明明認真地盯着那一行字,其實心裡卻在想着,如果能永遠都這樣,那該多好。
當鐘錶走到十一點的時候,隨淺起身去廚房倒了杯牛奶。
“喝了。”她把杯子端到顧景桓面前,淡淡地道。
那語氣,怎麼聽怎麼都像是在訓兒子。
“不喜歡牛奶。”顧景桓蹙眉。
今晚的顧景桓似乎有些不同,不像平日那樣什麼事都藏在心裡,而是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甚至還有些小脾氣,就像個……小孩子。
或許這纔是真正的顧景桓?可是這樣的他讓她有些無措。
突然想到什麼,隨淺放下牛奶杯,小跑了出去。
顧景桓以爲她生氣了,沒想到沒過幾秒她跑回來了,手裡還握着一根棒棒糖。
“給,你喝了牛奶給你吃糖。”隨淺認認真真地把糖遞到他眼前。
知道她這是在變相地笑話他,顧景桓也不惱,他出其不意地把隨淺拉過來。
她輕呼一聲,不等反應過來下一秒已經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親我一下,我就喝。”顧景桓笑着道。
“……真的?”
“我什麼時候言而無信過?”
不廢話,隨淺擡起櫻脣,湊上前吻上了他的。
他的脣瓣微涼,屬於他的醇厚好聞的氣息讓她心悸不已。
突然就想到了那夜在醫院裡,她偷吻他的畫面。
蜻蜓點水一樣的吻轉瞬即逝,來不及回味,卻有回味無窮。
“行了?”隨淺細聲細氣地問。
顧景桓沒得寸進尺,他笑盈盈地端過牛奶杯,痛快地仰頭喝下。
只是他臉上的艱難不是騙人的。
顧景桓,真的很不喜歡喝牛奶。
“十一點半睡覺,可以麼?”不看她現在坐在他腿上的曖昧姿勢,她真得是很像他私人助理。
“……”顧景桓挑眉,那表情好像是在說,我要說不可以呢?
“那就十一點半睡覺吧。沒處理完的公務,明天早上再說。”忽略他的質疑,隨淺作勢站起來,這樣坐着,她還能感覺到身下火熱的堅挺。
“你陪我睡?”顧景桓眯着鳳眸,笑意莫測。
“怎麼個陪法?”
“蓋着棉被純聊天?”
“好。”
隨淺去鋪牀,顧景桓也扔下了書桌上的公務,出去洗漱。
兩個人竟然像是老夫老妻一樣,奇蹟般得和諧默契。
顧景桓說話算話,上了牀他也只是抱着她,什麼都沒有做。
一夜好眠。
顧景桓和隨淺都是自制力極強的人,每天早上生物鐘到點了也就醒了。
早上五點。
顧景桓悠悠地醒了過來。當他第一眼就看到隨淺清冷美好的小臉時,竟然有些分辨不清這是不是夢境。
沒有比任何一刻更清楚,他顧景桓,愛上了隨淺。
多想把她揉進懷裡,只是,時機還不到。
怕嚇着她,也怕自己失控,顧景桓逃似的起了牀。
洗漱完畢,他終於起身去了書房。
早晚也要看的,只是此時的他心緒無比地平靜堅定。
孩子無論是不是他的,隨淺他都要。
就算是屍體,他都要。
點開那份DNA文件。
鷹隼般地利目快速掃到文件末端——匹配程度,99.9%。
如遭雷擊。
震驚,狂喜,憤怒,遺憾,後悔,無數種複雜的情緒爭先恐後地涌進他的腦海裡。
竟然讓他僵在了椅子上,久久緩不過神來。
兜兜竟然真的是他的兒子!
……
隨淺醒過來的時候,身旁的牀單已經冷了。
她起身洗漱穿好衣服,淡然地像是在自己家裡。
打開房門,廚房裡飄來吐司火腿的香氣。
“起來了?吃早飯。”顧景桓穿着圍裙,把早餐端上桌。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直覺告訴隨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然而對他的情緒變化毫無頭緒,隨淺只得順其自然。
早飯瀰漫着詭異的安靜。
飯後顧景桓開車把隨淺送到隨氏,直到隨淺下車的前一秒,他纔開口,語氣卻帶着莫名的情緒,“爲什麼會突然要來我家住?”
“醫生說你過度疲勞,飲食不規律,嗜煙,飲酒。所以我想看看,要什麼有什麼的顧景桓,到底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的。”隨淺平靜地回答。
“看過了?還滿意麼?”他幽幽地開口,眼神冷肅,嘴角卻勾着笑意。
“不滿意,打算今天晚上繼續觀察。”她厚着臉皮道。
“不怕兜兜誤會?畢竟我也不是他爸爸,你每天和我在一起,你就不怕他傷心?”
“……不會。”隨淺伸手拉開車門,作勢要走,卻一一股大力拉住。
顧景桓把她強行摁在座椅上,也不說話,只是用前所未有的探究目光盯着她,那眼神好像是把她扒光了在端詳探究。
隨淺用力掙扎,卻被他緊緊地扣住手腕。
“顧景桓。”她抗拒地瞪他,倔強得像個刺蝟。
“隨淺,我真得看不懂你。”他的目光幽深得像是一匹狼。
隨淺沉默以對。
半晌,顧景桓嘆了口氣,沉沉地開口,“晚上我來接你。”
等到隨淺離開,顧景桓有些頹喪地倒在駕駛座。
隨淺啊隨淺,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
顧景桓還沒到隨氏,路上就接到了施潤的電話。
不知道這小子在哪兒打聽到的消息,知道了兜兜的事情。
“老大,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施潤雀躍地問,那積極勁兒,比知道自己有個兒子還激動。
“小丫頭可能還在介懷當初的車禍,我懷疑那件事有隱情。等那件事查清楚,我再和她說兜兜的事。”
“不是,老大,我是問你,你表白了麼?”
“……”
“你不會到現在還沒表白吧?既然現在更加確信嫂子心裡是有你的了,你再不快點表白,嫂子又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兜兜的事兒,萬一被別人搶走了怎麼辦?”
想起隨淺讓人捉摸不透的性格,顧景桓覺得施潤說得有道理。
或許今晚是個好時候。
“怎麼表白?”
“隨便用什麼方法把‘我愛你’說出口,發短信打電話送禮物,隨便什麼,說了就好啊!”施潤急得直冒火。自家老大什麼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太靦腆!
“老大,你還在聽麼?”等了很久,顧景桓也沒回他話,施潤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