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完全記不起你的面容。
LOST第一次去漫遊酒吧演出的時候,小澤吧詞丟了,是葉涵寫的《流》,因爲當初詞是後來添上去的,所以詞和曲在兩張紙上,E.憤怒的謾罵着小澤,然後遷怒到樂隊所有成員的身上,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孤僻的孩子,不像現在一樣會用犀利的語言刺傷別人來保護自己,我默默的拿過譜子,然後清唱着寫了起來,我把部分段落小改了下,然後成了這首《Sand》。我轉身對E.說,我來唱。
其實除了在妖精的KISS我會和E.他們演出外,去其他地方我都是不會站在臺上,我還是比較享受幕後寫詞的那種樂趣。我那時候是如此孤僻的一個人,我認爲那些光彩一輩子不會屬於我,我也從不妄想那些光彩會加在身上。
E.心一驚,然後把身邊的吉他丟給我,說,你上吧。我吧吉他重新丟給E.,我說我不用。
小澤、小飛、yelii、葉涵。我上臺的時候很緊張,差點摔倒,我慢慢走到麥克風前,我想我當時走的一定非常難看,我站在麥克風前的時候,下面還是很亂,像我們這樣年輕人成立的樂隊很多,但很多都是沒有名氣,是爲了混那一晚上近千元的演出費,有很多是因爲和老闆有關係才進來,而很多真正有實力的人,或是不屑在這種地方演出,或是坐在吧檯前醉生夢死。
這應該是我記憶裡第一次沒有和E.同臺演出吧,E.的脾氣很暴,很倔強,他不允許樂隊的人挑戰自己的權威,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今天會是一直默默的我挑戰他的權威,他覺得我動搖了他的地位,他站在臺下,用那種不屑的眼神看着臺上的我。
我承認我那時很懦弱很害怕,我把麥克風抓的很緊,我甚至開始把眼睛閉上。
葉涵在我身邊,她捅捅我,意思是說可以開始了。
《Sand.》創作的時間很短,所以我選擇了我記憶中最深刻的那段感情,我記得的那個女孩的一切,我記得她的生日,她喜歡的顏色,她迷戀的香菸,她貪戀的流火酒。
你把遇見我當作浮萍。
雖搖搖欲墜卻可以依偎。
我想起她推着自行車幸福的說有很多男孩子在追自己,我想起她把我送她的藍玫瑰剪下花朵丟掉枝幹。
你執着追求脣齒相依。
雖波折起伏卻念念不忘。
我想起她抽菸的樣子,她貪戀的Marlboro,她吞吐Marlboro的性感銷魂。我想起她飲酒的樣子,她迷戀的流火,她輕託酒杯的頹廢迷惘。我抓着長杆麥克風,有種錯覺她在臺下。我甚至感覺我只要一睜開眼睛就可以看見她懶散的坐在吧檯前的樣子。
明知道再見Marlboro是分離。
明知道再品流火是慾望。
她把自己的人生定義在醉生夢死裡,我無數次深夜從宿舍翻牆出來揹她回家。我逃課數天與她去外地見網友。她醉的一塌糊塗趴在背上,有時候會吐在我身上,會在嘴巴里念着他人的名字。她出行累的一倒在牀上就睡着,半夜會翻身抱住我,會枕着我的手臂,我的雙臂發麻,有些疼痛,一晚上無法入眠。
貪戀的輕擁你。
貪戀的背起你。
幸福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她有段時間頻繁的找我出門,她熱衷與那些高級消費場所,她會打電話叫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來付錢,或是會直接讓我付錢。她帶我見過她的父母,在她父母面前我是她最好的擋箭牌,我第一發現原來乖乖孩子的印象是可以在大人面前撒謊的最好辦法。
你把貪戀我當作習慣。
讓戀戀不捨成草木皆兵。
你肆意追尋璀璨光芒。
讓平淡從容成浮躁荒蕪。
就猶如吞吐Marlboro是刺痛。
就猶如吞嚥流火是撕裂。
絕望的牽住你。
絕望的輕吻你。
相遇卻是這一生的意外。
我想不起唱完後我是怎麼走下臺去的,我只記得等我能清醒的時候,我口袋裡滑落出來的Marlboro,我一個人坐在後臺,點燃一支Marlboro,貪婪的吞吸着Marlboro的乾澀。久遠的回憶,乾澀的吞吸像是沙礫摩擦痛苦的記憶。
我重新翻出這首歌時,LOST已經名存實亡了,我也從之前的學生變成了上班族,我常常會想起那時候的日子,那纔是真真正正的生活,而如今,只能算是混日子。費盡心思,機關算盡向上爬。
我已想不起她的面容,那真切的刺痛被幹澀的沙礫摩擦平了,忘記了。還是會只吸Marlboro牌子的煙,還是會去酒吧喝流火,儘管很多調酒師不會調,所以會經常自己給自己調。
我想我還是忘記她了。儘管這種忘記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