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郝所說,那次報案很可能就是葛春燕第一次被家暴。
之後也許是由於尤立夫的“痛哭悔過”,又可能是爲了這個家之類的原因,即便警察上門,葛春燕仍放棄了追究。
隨後兩年間發生的事情不難想象,無非變本加厲,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也將葛春燕唯一的一次勇氣消磨殆盡。
老左等人的分組走訪調查結果不是很順利,因爲不管是親戚還是朋友,沒人能證實這點。在外人眼中,二人的夫妻關係甚至能稱得上一句不錯。
而且在案發前後,周邊監控也沒能拍下什麼有效的線索,但這個案子也委實稱不上什麼高智商案件。
在屍源確定後,不管是案發現場,還是運屍、拋屍,可查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尤立夫終究還是被請進了訊問室,周南都沒輪得上親自詢問,此刻室內問話的是老左和小趙二人。
用小趙的話說,那就是殺雞焉用牛刀。
從面相上來看,尤立夫挺陽光的,一點看不出是個會施暴的人,起碼不像遠征老師那樣深入人心幾十年,直到現在還有人擔心他妻子過的好不好。
“知道爲什麼找你來嗎?”
對付這種表裡不一的老手,老左不放心讓小趙練手,直接自己上了。
尤立夫神情不變,“還能爲什麼,肯定是爲了我老婆的事唄。”
老左緊盯對方雙眼,“你們結婚才兩年吧?爲什麼你老婆死了,你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
尤立夫聞言竟然笑了笑,“誰說悲傷就一定要顯露出來,其實我現在心裡難過的都要死了。”
趙樂成一撂筆,“......”。好想抽人。
想想他們老大上次都因爲這個差點被停職,小趙同志這才悻悻作罷。
老左到底是老江湖,沒被對方牽着走,悲傷?行的吧。
他擺出一沓照片在對方面前,“能說說,葛春燕臉上、身上這些傷是怎麼回事嗎?作爲丈夫,別告訴我不知道,很多傷都可以追溯到一年前。”
即便只是局部區域,數張照片仍舊觸目驚心,幾張X光片更是清楚的顯示,死者面部眉骨、鼻骨、頜骨等部位,都曾有過數次骨折痕跡。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不那麼悲傷,”尤立夫終於收起了笑容,但語氣仍舊平穩,“你們不知道,我和葛春燕是經人介紹認識的,都是大齡中年了,只是被家裡逼着湊個對兒罷了,談不上什麼感情。”
這一推二六五的態度,讓老左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的意思,是你們每天同在一個屋檐下,你不知道她受傷?身上也就算了,你連她臉上有傷都不知道?”
“知道,但不關心,”尤立夫爲自己的話註釋着,“我媽不是胡說,她在外面有人,也許是那個人打的呢?”
張口就來啊,這是篤定死無對證?
甭說小趙,老左都快氣笑了,“既然如此,爲什麼不離婚?”
尤立夫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本就是湊對過日子,而且都四十歲的人了,離了還得遭受周圍親戚朋友異樣的目光,何必呢。”
小趙又想蹦高了!被老左不着痕跡的瞪了一眼,才老實的坐住。
“所以當天你們吵架的理由,就是因爲葛春燕在外面有人嗎?”
邏輯通暢,尤立夫下意識點頭。
老左立即追問,“可你不是說你們沒有感情,湊對過日子罷了,她在外面有人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爲什麼會突然吵起來?”
前後矛盾,尤立夫一下被問住了。
老左趁勢道,“你覺得沒有證據,我們會把你請到這來嗎?給你提個醒,血跡。”
沒想到此話一出,尤立夫忽然又鎮定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單手拉住即將暴走的小趙,老左沒有半分被激怒的樣子,反而笑了笑,向後靠坐在了椅子上。
這種反常的舉動,讓尤立夫不自覺多了幾分不安。
“你不會是覺着自己看過不少刑偵小說電視劇,就自認爲經驗豐富能躲避偵查了?”
沒錯,不少影視作品中都提到過一種血跡檢測手段,魯米諾反應,這種試劑噴灑上去後,有血液處會發光。
魯米諾發光是氧化導致的,這就意味着有很多氧化物以及能起催化作用的金屬也能讓魯米諾發光,其中包括日常使用的次氯酸漂白劑。
而此刻尤立夫的家裡,到處發着光...
老左的高深莫測讓尤立夫惴惴起來,不由自主的補了一句,“葛春燕住在那裡,又經常帶着一身傷回來,有血跡不正常嗎?”
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能扯的表面看上去挺“圓滑”?
小趙繃不住了,重重的一拍桌子,“那你爲什麼要用漂白劑清洗?分明是做賊心虛!”
尤立夫絲毫沒心虛的意思,反而反問了一句,“你家裡如果被弄髒了,不會想辦法洗乾淨嗎?”
髒?
這個形容詞不由讓人心裡一寒。
所以在尤立夫心目中,究竟將葛春燕當作什麼?又置於何地?
本案如同日常的大部分命案一樣,沒有反轉,甚至在城東支隊辦理過的命案中都排不上號,淡而無味,卻又恰如大多老百姓的生活,各有各的回味。
起碼對於老郝來說,屬於“因禍得福”。
案情大白後,他老婆回家了。不知是否感嘆於生命無償,還是對比產生美。
雖然有些不那麼厚道的意味在內,“聚少離多”總好過“人面獸心”,平平淡淡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小趙站在支隊長辦公室,彙報着最後的結果。
“根據駱法醫從死者傷口中提取到的物質分析判斷後,兇器成功找到,綜合各類證據,相互補充、相互印證,還原了案件發生的全過程,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除了審訊那骨碌,這案子小趙同志的參與度極高,也難怪會邀功一般的等表揚了。
周南不負所望的誇了句,“做的不錯,上次讓你查的那段監控怎麼樣,能看出有什麼問題嗎?”
小趙剛向陽的臉色頓時一苦,“可能我技術水平有限,看不出被動過什麼手腳,不過,您同意的話,也許可以讓給我師傅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