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聞笙的話戛然而止，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緊張。
好在何聲並沒露出什麼讓顧聞笙起疑的神情，只是搖頭嘖了兩聲，無奈道：“雖然我也知道這麼想不應該，但畢竟親手救活的果樹讓別人摘了果子，說坦然放手什麼的肯定不是真心話。”
“也是，”顧聞笙不由地苦澀回道，彷彿感同身受一般，“這些年辛苦你了。”
兩個相視而望，彼此似是心照不宣地同時笑了。
之後何聲便沒再提起這個話茬，只是繼續安靜地吃自己的晚餐。
“還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拿。”
“不用，我快吃飽了，”何聲說着又捏了塊奶油蛋糕，吃完還忍不住舔舔嘴角，“不過說實話，我現在都有點兒困得睜不開眼了……”
顧聞笙嗤地笑了一聲，說：“誰讓你吃這麼多？”
“都是錢啊！”何聲說的萬分心疼，神情一如當年那個身無分文的他。
但如今已過去多年，大概什麼山珍海味也都吃遍了。
“那也不能再吃了，”顧聞笙難免感慨地允諾道，“放心吧，就算比不了你現在的生活，也不至於虧待你到吃不上、喝不上的地步。”
，，現在的生活？
何聲自嘲地笑了笑，說：“其實吃什麼無所謂，只要有命活着就行。”
“這件事我會配合你的。”
“唉，”何聲沉重地緩籲口氣，然後表情並不輕鬆地回道，“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已經完全黑透，商業街的燈光全部大亮。
“我快到了，你出來！”
“知道了。”
“你這不情不願的口氣是什麼意思？”
“幼稚。”何聲說完便掛了電話。
喬榷宸心裡本就不痛快，聽到這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於是腳底猛踩油門，連紅燈都不顧了就往前衝，也得虧臨近商貿街的時候車輛較多才不得不減了速，否則這一會兒就得讓警察攔下扣滿12分！終於又過了十幾分鍾，喬榷宸把車停在飯店門前的臨時停車場上，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大堂正門，，
竟然不事先通知他一聲就敢和那個警察去吃飯，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啊！
尤其是聽着電話裡未接通的迴響，喬榷宸更是狠狠攥住了方向盤。
，，竟然不接電話！
忽然副駕駛的門被打開，何聲一臉從容地做了進來。
喬榷宸還有些懵，顯然是還沒反應過來：明明一直盯着大門口來着！
“我從地下車庫走上來的，南邊那個口。”
“顧聞笙呢？”
何聲沒看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走了。”
“他約的你？”
“我約的他。”
“何聲！”
“喊什麼喊？”何聲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然後把手機丟給了他，“想知道什麼，自己聽。”
喬榷宸猶豫了一下，然後打開那手機的屏幕，想也不想地就輸入了正確的密碼，，解鎖之後顯示的是正在錄音界面，已有一個多小時的記錄，而且還在繼續。
“這是……”
“按那個停止鍵，”何聲提醒了一句，“自動保存後就能聽了。”
但喬榷宸看着那錄音卻怎麼也按不下停止件，就好像直覺告訴他即便是這麼做了也絕不會比現在舒坦。
“想什麼呢？”
“沒事，”喬榷宸把手機還給何聲，心情低落地說道，“不聽了，我相信你。”
何聲眉頭一挑：“剛纔還張牙舞爪跟金毛獅王似的，這麼會兒就變hello-kitty了？”
“我只是不想你覺得我小氣。”
“才一收到消息就立馬開車過來，這還不夠小氣的？”
喬榷宸不說話也沒有要開車，看起來像是生氣又覺得委屈。
“唉，”何聲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把手機拿起來按了暫停鍵，又從目錄裡調出來存儲好的文件點了播放，“這是我特意錄的，不是閒的無聊要證明清白用的。”
“什麼意思？”
何聲示意他安靜，認真聽這段錄音，，
“……嫌棄我？”
“我是怕你吃太急胃不舒服。”
才沒聽兩句，喬榷宸就一臉陰鬱地瞪向何聲，但何聲沒理他。
“……幾百塊一頓的自助！你竟然讓我吃蔬菜？”
“對身體好。”
“不聽了！”喬榷宸一把奪過那手機，胡亂地按着暫停鍵，“該死！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何聲皺着眉頭搶回手機：“讓你聽就肯定是有理由的，你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浮躁？”
“我浮躁？”
，，你和別的男人聊得熟絡，反倒還怪我了？
喬榷宸爆勁兒上來，恨不得立馬把何聲按車座上x一頓！解解氣順便再標明下歸屬權！
“老實點兒。”
但何聲一隻手抵在喬榷宸胸口，當即就阻止了他的動作。
同時另一隻手從容不迫地調着錄音，，
“放心吧，到時候自然會有人……”
顧聞笙的聲音詭異地停止，接着便聽到何聲說：“雖然我也知道這麼想不應該，但畢竟親手救活的果樹讓別人摘了果子，說坦然放手什麼的肯定不是真心話。”
喬榷宸腦袋裡嗡得一聲，瞬間就剩一片空白。
“聽明白了嗎？”何聲擡眼看他。
果然是預料中的表情：喬榷宸懵了，大腦在判斷他和顧聞笙關係的時候死機。
不過這並不重要。何聲淡定地按下錄音，繼而說道：“他想讓我離開義天。”
“憑什麼？”
“因爲他也知道義天不乾淨。”
喬榷宸艱難地嚥了口唾沫，不安地看向何聲，滿眼都是困惑。
何聲慢慢錯開他的視線，危險地眯起雙眼看向前方：“雖然他也沒跟我挑明說清，但既然會考慮到讓我離開義天來撇清關係，想必他也已經不看好義天未來的運作了。”
“我看他是對你有私心，想讓你離開我！”喬榷宸不免醋意橫飛地說道。
“你能不能把關注點放在正事上嗎？”何聲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想當初這個項目只派了他一個人進入義天內部做調控，可眼下竟然要他在這個節骨眼退出，而且還是已經有新的臥底潛入的情況下，這不擺明顯示警方已經基本掌握了義天旗下的那些黑活？而且說白了就是怕他感情用事毀了收網行動。
但就算是情況已經這麼緊迫，身邊的這個男人卻還是找不到重點！
“先回家。”
喬榷宸沉默地看着何聲，就算聽到這話之後也沒有要開車的意思。何聲心裡本就又急又躁，見喬榷宸還跟自己鬧彆扭更覺得來火！
“開車。”
“你先給我把話清楚。”喬榷宸繃着臉，表情明顯是已經亂七八糟地想過了很多。
何聲坐直身子，同樣是有些惱怒地看着他：“我有什麼需要向你交代清楚的？”
“有什麼？揹着我和別人出來吃飯，還擺出一副舊相識的親密關係，你就不覺得應該向我解釋解釋？”
“喬榷宸！”何聲一字一頓地點名道姓，瞪起眼來罵道，“你他媽沒病吧？”
“我x！”
“你幹什麼？靠，，”
眼看男人像猛虎一樣撲了過來，接着還沒等有所反應，椅背就放倒了！
喬榷宸居高臨下地把何聲按在椅子上，怒衝衝的熱氣悉數噴在他的臉上，像是再也繃不住那根敏感的神經：“竟然都說起髒字來了？看來這個叫顧聞笙的對你影響不小啊！”
“放手！”何聲斥了一句，見完全沒效果便也索性不掙扎了，“放手。”
其實氣氛到這個地步，喬榷宸已經隱隱有點兒後悔。
畢竟他也不傻，知道平時在人前的那些乖順其實都是爲了給他面子，若是何聲真生起氣來，倆人連罵帶打還真未必說得清誰會贏！尤其是當力量對戰技巧的時候，他的‘不捨得’通常都會敗在何聲的擒拿和掙脫之下。
“道歉，”喬榷宸識時務地退了一步，“這事兒本來就是你錯了，解釋的通，我就放了你。”
何聲不高興，冷着問：“要解釋不通呢？”
“乾死你！”
“你敢！”何聲瞬間瞪大雙眼。
喬榷宸憋屈地癟癟嘴，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敢：“那你就解釋唄……”
“放手。”
“你怎麼這麼不識趣啊？我都給你機會解釋了！”
“解釋個屁！剛纔就告訴你是我約的他，爲的就是那個錄音！”何聲氣得牙癢癢，恨不得咬掉喬榷宸一塊肉才覺得舒坦，“笨蛋！給你聽你不聽！告訴你又抓不到重點！一天到晚滿腦子都是我，你就不能抽出一部分腦容量想想公司的未來？你都二十五了，能不能別再幼稚得像個孩子了！”
喬榷宸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滿腦子都是你不好嗎？”
“……”
，，這混蛋就他媽從沒找到過重點！
何聲氣得渾身發抖，連嘴脣都有些輕微地顫動。
“好了好了，別生氣，我答應你，公司早晚會步入正軌，”喬榷宸趕緊安撫地改口道，“別擔心，那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的，絕不會讓人抓到把柄。”
“但現在已經……”
喬榷宸吻住何聲的嘴，將那令人糟心的後半段話封了進去。
“沒關係，我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他溫柔地看着何聲的眼，笑容裡毫不遮掩的愛意如同遇到了此生都不會留戀別處的美景，“這件事你不用插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