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曾經說,爹廢了你,就是休了你,不再要你做他的妻子了。(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那,除了離兒呢?娘怎麼會既不愛爹,也不恨爹呢?”
看着她的大眼睛,我想了一會兒,溫柔的說道:“離兒,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也不是隻有愛恨的,除了愛和恨,還會有其他很多種的情感。欽佩、仰慕、知己,厭惡、憎恨、鄙夷……太多太多了,甚至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只是非愛即恨。這些,娘暫且告訴你,將來長大了,你自然會明白。”
她說道:“娘,離兒還不夠大嗎?”
我笑了笑,撫摸她的頭,卻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柔聲說道:“娘倒希望,孃的離兒永遠不要長大。”
“……”
她明顯被我弄得有些糊塗了,但又好像明白了什麼,低頭想了很久。
當她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又問了我一個問題:“那,娘跟阿爹呢?”
“……”
“那個時候我問娘,娘說,你也許會喜歡上阿爹
我的心像是被一根燒紅的針猛地紮了一下,那種已經被淡忘的痛楚又一次涌上心頭,頓時,臉上血色盡褪,只餘一片悽惶的慘白。
我深吸一口氣,按捺下了心中的隱痛,然後說道:“離兒,你怎麼今天老是問這些問題。”
她愣了一下,正要說什麼,我又說道:“你自己也說你已經大了,其實就算你爹沒有出現,你跟在你阿爹身邊,也應該是一個名門閨秀大小姐,離兒,你應該知道對一個女孩子而言,什麼叫非禮勿言。”
“……”
我淡淡的一笑:“離兒,你要知道害臊了。”
她聽我說完那些話,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低下了頭。
我說道:“今天,就是你最後一次問這些問題,今後,不要再問了。”
“……”
“該你明白的時候,就算你不想懂也一定會懂,但不該你明白的時候,就算娘怎麼說,你也不會懂的。”
也許是因爲我的話說得有點重,也可能她才意識到了這些問題的含義,臉蛋微微的有些泛紅,過了好一會兒,才囁喏着說道:“其實,其實離兒也不是要問清楚這些事,我只是——”
“只是什麼?”
她擡眼看了我一下,那神態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貓咪,小心翼翼的說道:“娘,離兒想求娘答應一件事。”
“……”我皺起了眉頭。
雖然離兒不在我的身邊長大,但畢竟也已經重逢這麼多年了,我也明白她小時候是在嬌寵中長大了,在她的世界裡沒有“求”這個字,但現在,她卻小心翼翼的對我說出了這個“求”字。
我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明天娘能陪我一起過江嗎?”
“……!”
這個問題,像是突然在我刻意平靜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塊重重的石頭,頓時激起了劇烈的浪花,也泛起了層層漣漪。
我深吸了一口氣:“你要娘陪你過江?爲什麼?”
才一問完,就看到她微微低垂的眼眸。
而我立刻就明白過來,也有些後悔問出了這句話。
還能爲什麼——她已經知道了那是她的父親,她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親生父親身上傳遞的父愛,這個從出生沒多久就離開了父母的孩子,就算有裴元修的寵溺,韓若詩和韓子桐的照顧,但終究不是在親生父母在身邊,她不可能沒有缺憾,也不可能沒有渴望。
她希望我能過江,和裴元灝一起,陪着她。
這樣一想,我的心裡立刻涌起了一股酸澀,但眉頭也漸漸的皺了起來。
陪她過江,和裴元灝一起?
離兒說道:“只要一天就好,你和爹一起,陪我玩好嗎?”
“……”
看着她那渴求的模樣,我幾乎心一軟就要答應了,但理智上卻又被拉回了一把。
我可以寬恕別人,但並不代表我會那麼快的忘記痛苦,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初被裴元灝禁錮在冷宮中的那兩年多,也不會忘記藏身臨水佛塔的日AA日夜夜,更不會忘記在常晴身邊那些日子,每一天都怕見到他,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
我更不能忘記,是誰讓我逃離那樣的生活。
他付出了幾乎生命的代價,也毀了半張臉,而現在要我過江去和裴元灝相見,這無疑是羊入虎口,雖然他現在每一天看起來都是那麼平和溫柔,但只要他一起那個念頭,一聲令下,我就又要陷入當初的困境裡
我的下半生,不能再那樣度過!
我想了想,委婉的開口道:“可是娘——”
但我的話還沒說完,離兒就怯怯的開口道:“爹可能要走了。”
“……什麼?”
“爹,他也許要走了。”
“他要走?”
“嗯。”她點點頭,眼圈似乎也有些微微的發紅,說道:“今天白天逛完街之後,爹又帶我去酒樓休息吃點心,還聽說書。我們坐在二樓喝茶的時候,突然聽見樓下好大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摔東西,噼裡啪啦的,可嚇人了。”
我的心裡咯噔了一聲。
離兒說道:“我還以爲,樓下在唱武生的戲呢。”
“那裴——你爹,他怎麼樣?”
“他?他就坐在那裡喝茶,跟什麼事都沒有一樣。”
“……”
“那個講故事的人給嚇壞了,後來,他還讓人拿了一錠銀子過去賞給他,要他好好的講故事。”
“……後來呢?”
“後來,那個吳大人就上來了,臉色很難看的樣子,請他‘移步’,兩個人走到另一個隔間裡去說話,其實我也聽到了,那個吳大人說有人受傷了,好像還說了什麼——‘危機重重’,還要他趕緊回京。娘,回京就是回京城,對嗎?”
“有人受傷了?是誰受傷了?”
“我也不知道,但看起來,應該是他的侍衛吧。”
“……”我皺起了眉頭。
離兒的描述不算太清楚,但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裴元灝今天,遇刺了
但,刺殺他的人顯然沒有準備充分,所以他們在二樓聽書,刺客只在樓下就被發現,並且在一陣打鬥之後被擒,吳彥秋上來請裴元灝移步,顯然是受過不能在離兒面前暴露他身份的吩咐,如同當初我失憶時跟他在揚州府度過的那些日子一樣,他請裴元灝回京,顯然是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揚州府,是劉輕寒收回,朝廷自己的地方,居然又出現了刺客!
這代表什麼?!
而吳彥秋說“危機重重”,請他回京,也就是說——他要回京城了!
他要離開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來江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他在揚州,的確給南方的很多人造成了太大的危機感,甚至整個中原也變得不穩定起來,否則,何以明明已經被朝廷收復的揚州居然都出現了刺客,他若要走,的確能恢復之前的那種平和。
可是——
他真的會走?
我們之前一直在猜測,他南下到底有什麼目的,可現在幾乎什麼也沒發生,難道他真的只是出海,爲了根本“不存在”的佛郎機火炮而白跑一趟,現在就要兩手空空的回京城了?
我一時間有些怔忪。
仔細想來,我的確想不到,也看不出,他南下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況且,他現在畢竟已經是萬乘之尊,和之前的皇子身份不同,之前即使面對回生藥鋪那樣的龍潭虎穴,在紅葉寺與長明宗的生死之約,他都敢赴,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揚州都出現了刺客,就如吳彥秋所說,的確是危機重重,他也的確不應該再留在皇城之外。
那麼,也許他真的要走了。
我低頭看向離兒,只見她也望着我,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企盼和期冀:“娘,我希望娘在爹走之前,也過江,我們三個人一起在揚州呆一天,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