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彥秋淡淡一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杜炎雖然冒進了些,但到底沒有釀成什麼大禍,況且他也是忠心護主,勇義可嘉,皇上不會怪罪他的。皇上還說了,此人有此大勇,能堪重用。”
我一聽,心裡的石頭落地了。
沒有釀成什麼大禍,也就是說並沒有造成朝廷和那些豪強士紳之間不可收拾的局面,裴元灝也就並不打算怪罪他,還很欣賞他的忠心和勇氣,將來可能重用他。
這樣一來我也放心了。
聽見我輕輕的鬆了口氣,吳彥秋看了我一眼,我感到他的目光裡像是有什麼裡像是有什麼東西,但仔細看的時候,又覺得什麼都看不出來,其實吳彥秋這個人一直以來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他給人的存在感很低,但細細想來,這些日子每一件重大的事,他幾乎都參與其中,裴元灝能派他入西川,只怕這個人也沒那麼簡單。
我想了想,微笑着說道:“說起來這些日子吳大人的確是太辛苦,南來北往的跑,現在回了揚州,還是歇不下來
“……”這一次,我感覺到他明顯的頓了一下。
但他立刻微笑道:“職責所在。”
剛剛他也是說職責所在,不敢言苦,但剛剛聽起來無可厚非,這一次聽起來,卻讓我感到有些奇怪。
我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不知爲什麼,心裡那一點不安越發的沉重了。
揚州府,明明的劉輕寒的地盤,難道他真的傷得那麼嚴重,甚至到了根本無法外出處理公務的地步?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就在這時,前面的離兒回過頭來對我揮手:“娘,你快來看啊!”
裴元灝陪在她身邊,臉上滿是淡淡的,愉悅的笑容,這個時候也回頭看向我,我想了想,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點頭微笑着,跟了上去。
他們倆在這個‘亂’糟糟的集市就逛了好一會兒,雖然離兒以前跟我在吉祥村生活的時候也經歷過這些,但這是她第一次,也許是刻意的跟她的父親一起做這些事;而裴元灝,他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貴爲天子,富有四海,會到一個地方來買菜買‘肉’的,但兩個人的興致似乎都特別高,等離開的時候已經買了不少的河鮮,還順帶買了一些菜。
除了穿戴實在太過體面,身邊又跟了不少人,他們這樣真的就像是一對最普通的父‘女’了。
買來的那些水淋淋的河鮮,和還帶着泥沙的蔬菜自然不會他們拎,都‘交’給了吳彥秋帶來的隨從,這些人倒也任勞任怨,但我看着那一大堆的東西,忍不住問道:“你們買了這些來,要怎麼做呢?”
離兒一聽,看着那些魚蝦菜‘肉’的,也犯了難。
倒是裴元灝仍舊微笑着,只說道:“我們先走吧。”
眼看着日頭升高,這集市上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也‘花’了些力氣才走出來,就看見前面的路口上一隊馬車早已經候着,一見我們過來,站在馬車邊的幾個人全都整衣肅容,畢恭畢敬的看向我們。
裴元灝帶着我們走過去,那些人立刻俯身行禮,他揮了揮手,讓那些人都退開,然後自己伸手,將離兒抱上了馬車,離兒立刻開開心心的坐到了車廂裡
然後,他轉過身來看向我。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着離兒趴在窗邊看着我,那烏黑閃亮的大眼睛,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這輛馬車。
吳彥秋他們也上了後面的車,不一會兒,馬車便搖搖晃晃的向前駛去。
離兒還是興奮不已的,趴在窗邊往外看着,我們這輛車沒有上大路,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行駛着,沿途還能越過樹叢和江邊房屋的間隙,看到滾滾的江水,聞到風中江水的氣息。
她回頭問道:“我們到底去哪兒啊?”
裴元灝坐在車廂的另一邊,微笑着看着她:“去了你就知道了。”
離兒嘟了一下嘴,但還是立刻笑了起來,又趴在窗邊去看她的風景了,我坐在她的身邊,背靠着隨着行駛而微微抖動的車板,裴元灝坐在我的對面,也背靠着車板,臉上還帶着未盡的笑容,平靜的看向我。
我也平靜的看着他。
說起來,就在幾年前,我還不能想象我和他能這樣近距離的相對,卻不是對立,兩個人就這樣沉默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甚至不是對峙,只是最普通的對視,聽着不遠處江水流動的聲音,還有離兒撩起的簾子揚起的陣陣的風,讓這個車廂內的氣息越來越安靜了。
我以爲這條路會很長,但意外的,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
一下車,就看到一座臨江而建的酒樓,大紅‘色’的朱漆大‘門’敞開着,裡面卻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門’口站着幾個店家的人,都畢恭畢敬的,臉上帶着惶恐的神‘色’,一見我們走過去,立刻俯首行禮。
裴元灝笑着說道:“這裡的風景不錯,我們去三樓喝茶看看吧。東西就‘交’給他們。”
那幾個‘侍’從立刻上前,將手裡的魚蝦蔬菜都‘交’給了酒樓的人,裴元灝已經帶着我們慢慢的上了二樓。
這座酒樓看起來年月不短了,很多地方都顯得而有些陳舊,但勝在地段安靜,而且風景很好,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能將下面大片河灘和這一段江流的全貌一覽無遺
裴元灝在桌子的那一邊坐下,離兒立刻攀上了這一邊的椅子,趴在窗欄上看着外面,驚呼道:“好漂亮啊,這裡!”
裴元灝笑得眼睛彎彎的看着她。
我也坐到了離兒的旁邊,吳彥秋走過來,微笑着說道:“這個酒樓是老字號的,只是前兩年江上封鎖,生意冷淡了下來,聽說老闆差點就要做不下去了,幸好現在還好。他們家的手藝還不錯,可以嚐嚐。”
我笑了笑。
我沒有去問爲什麼之前差點做不下去了,現在又爲什麼好了,只是看樣子,這裡早就被他們安排了下來,雖然昨天的行刺沒有給裴元灝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但皇帝的安危畢竟也關係着萬千黎民,吳彥秋也是不能不小心謹慎了。
說完那些話之後,他便讓那些‘侍’衛和顧平在周圍護衛着,自己下去忙去了。
我和裴元灝,還有離兒,就坐在那裡。
風景很好,送上來的茶也不錯,沒等一會兒,吳彥秋便帶着人把酒菜送了上來。
剛剛從集市上買來的新鮮的魚蝦,只要用最簡單的方法烹調就能創造出最好的味道,一看見那一盤盤鮮紅的蝦,熱氣騰騰的魚,和翠綠‘誘’人的炒青菜,雖然簡單,卻讓人食指大動,連裴元灝也笑着說:“嗯,好香。”
然後,走上來幾個人,捧着裝滿水的銅盆給我們洗手。
我抓着離兒的手,小心翼翼的給她洗乾淨了,還拿着‘毛’巾給她擦拭指縫的時候,她已經翹起小指頭指着那盤紅彤彤的白灼蝦道:“我要吃蝦!”
“好。”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對面的裴元灝已經笑着夾起一隻蝦來放到自己的碗碟裡,道:“我給你剝殼
這一次,不僅是我,連那些捧着銅盆,還有守在周圍的‘侍’衛們都忍不住看了這邊一眼。
等到我洗乾淨自己的手,也擦乾之後,回頭一看,他已經剝好了一隻蝦,拎着蝦尾去蘸了一點碟子裡的蔥姜料,然後將白白嫩嫩的蝦仁送到離兒的嘴邊,笑道:“來,嚐嚐味道。”
離兒嗷嗚一口就咬了下去。
裴元灝“嚯”了一聲,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離兒這是要連我的指頭也吃下去嗎?”
離兒腮幫子鼓鼓的,只顧着嚼嘴裡的蝦‘肉’,衝着他皺了皺鼻子,嚼了沒幾口之後就一口嚥下去。
裴元灝笑着問道:“好吃嗎?”
離兒沒有回答,而是又說道:“我還要吃。”
“好。”
他答應着,又夾起一隻蝦放到自己的碗碟裡,開始剝起了蝦殼。
新鮮的青蝦做出來味道很鮮美,殼也好剝,但還是要‘花’些心思和力氣,剝好殼之後,他又細細的挑出了蝦線,然後去蘸了調料,又送到離兒的嘴邊。這一次,離兒小心的沿着蝦尾咬下一口,然後慢慢的吃了起來。
裴元灝看着她這樣,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我不是沒有見過溫柔的裴元灝,只是這樣的溫柔實在太少見。他已經兒‘女’雙全了,將來的子嗣也不會少,但離兒是唯一一個從小就不在他身邊長大的孩子,而且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跟她相認,這種感覺也許甜美,也許痛苦,可作爲父母來說,能看到孩子的一顰一笑,哪怕一個小小的表情,也都是幸福。
離兒一邊吃着,他已經一邊又夾了兩隻蝦到碟子裡細細的剝了起來,剝好之後,蘸好了調料,然後用筷子夾起一隻來,放到了我面前的碟子裡。
我愣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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