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79-”
我一直沉默着,但在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打斷了他的話。
他也是一愣,擡起頭來看着我,我平靜的對他說道:“皇帝陛下的後宮到底是安寧還是‘亂’,這些跟民‘女’沒有什麼關係。”
“……”
“民‘女’,只是暫住在景仁宮照顧妙言,不是這後宮的人。”
“……”
“貴妃娘娘對妙言的好,那是她修行得好——”我淡淡的一笑:“只是,民‘女’小‘門’小戶出身,的確是有些小家子氣的,況且,妙言舊患未愈,若真的出了什麼差池,民‘女’這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更不會原諒傷害妙言的人。”
說到這裡,我擡起頭來看着他,能感覺到他的眼閃過了一絲怒意,卻也壓抑着沒有發作,我淡淡的說道:“民‘女’愚直之言,請陛下恕罪。”
“……”
他看了我許久,好幾次,眼的火星似乎都要蹦出來了,但最終,那股隱隱的火氣還是被他自己嚥了下去。
半晌,他漫漫的說道:“也罷。”
說完,他輕輕的伸手,將我身邊的妙言拉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爲什麼,之前妙言的病情似乎還有好轉的跡象,會哭會笑,會叫人,甚至會對一枝梅‘花’都產生感覺,反倒是這些時日,她的病情停滯不前,雖然每天太醫送來的‘藥’也是照常喝着,卻沒有什麼進展了。
這時,她由着裴元灝牽着,呆呆的走到他面前。
裴元灝看着她,眼浮起了淡淡的憂慮,輕輕的說道:“朕的妙言,什麼時候才能再活蹦‘亂’跳起來呢?”
我站在旁邊收拾那幾位娘娘送來的禮盒,聽見這句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收拾到一半,裴元灝站起身來,牽着妙言的手:“走吧。”
我一愣:“去哪兒?”
“既然今天你沒有什麼打算,就朕帶着你們出去逛逛吧。”
大概是之前我的話真的管用了,雖然他帶着妙言和我出去,倒也沒有什麼隆重的安排,只有清音閣那邊準備了一臺大戲,是熱熱鬧鬧的“八仙過海”,只是這樣的熱鬧沒有一點進到妙言的世界裡去,看着臺上的你來我往,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過,戲聽到一半,小福子又趕來了。
他附在裴元灝耳邊,輕輕的說道:“皇上,常太師和南宮大人正在御書房候着。”
裴元灝的眉頭一皺。
我在旁邊,鑼鼓喧天倒也聽清了這兩句,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心裡立刻咯噔了一聲。
常太師,和南宮錦宏?
他們兩一起在御書房等候裴元灝?
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我知道,常太師和南宮錦宏這樣的老臣,已經在朝沉浮數十年,他們這樣的人不可能輕易被人看出好惡,但雙方的敵對,還是清清楚楚的。
怎麼現在,他們兩在一起了?
裴元灝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眼裡映着戲臺上的百‘花’齊放,但那‘陰’霾的眼神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住,不過,他並沒有發怒,而是沉默了一下,說道:“告訴他們,今天是妙言公主的生辰,朕在陪着公主,沒空跟他們扯那些事。”
“這——”小福子似有些爲難,看見裴元灝‘陰’沉的臉‘色’,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後退一步,恭恭敬敬的說道:“遵旨。”
說完,便退下了。
我坐在一邊,也不動聲‘色’,臺上還在唱着大戲,但裴元灝卻有些‘陰’沉的坐在那裡,雖然還看着臺上,但眼睛卻像是什麼都沒看進去,不一會兒,一臺戲唱完了,他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旁邊服‘侍’的‘玉’公公上前,似乎想要請示下一步,或者讓裴元灝點戲,但一看見他面‘色’‘陰’沉的樣子,也不敢過來,就在‘門’口,有些躊躇的樣子。
我想了想,輕輕的朝他擺了擺手,然後接過了他手裡的戲單子。
‘玉’公公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裴元灝,倒像是鬆了口氣,對着我點點頭,便無聲的退了出去。
我回頭,慢慢的走過去,將戲單子放到了他手邊的小几上。
他這纔像是醒悟過來一般,擡起頭來看着我,我輕輕的說道:“皇上如果有政務的話,還是去處理爲宜,不要爲了妙言耽誤了皇上的大事。”
他忍不住嘴邊的冷笑,說道:“不是朕的大事,是他們的大事。”
我低下頭,輕輕的說道:“不知,是什麼大事?”
“……”
他整個人又僵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現在對我到底防範到什麼程度,只是,那天‘玉’公公跟我說的,我大概明白是現在常太師要對劉輕寒那邊下手,裴元灝——他至少是清醒的,但,如果這件事上再加上一個兵部尚書,並且是南宮離珠的父親的南宮錦宏,那事情就沒那麼好辦了。
所以,我還是大着膽子,甚至坦坦‘蕩’‘蕩’的問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是已經知道什麼了?”
我想了想,說道:“皇帝陛下如果真的有什麼煩心事,也沒必要一個人擔着。”
“……”
這句話讓他一下子怔住了,頓時,那眼的寒冰似乎都要融化了一般。
他輕輕道:“輕盈……”
“民‘女’雖然——知道不該胡‘亂’議政,但這件事,民‘女’多少可以幫陛下想想辦法。”
“……”
“當然,這是民‘女’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皇帝陛下不願意——”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突然一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頓時像是被紮了針一樣,嚇得整個人差點跳起來,急忙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他一用力抓住,擡眼看着我:“輕盈……”
“你——”
這個時候要說什麼“放開我”,“幹什麼”,我也知道根本無用,只用力的掙扎着,可不管我怎麼用力,他那隻手就像是鐵鉗一樣緊緊的抓着我的手不肯放,掙扎了半天沒有掙脫,反倒是我的手背上,已經留下了深紅的印跡。
他說到:“你不動,朕也不會動。”
“……”
我心裡驚了一下。
他雖然平靜的坐在那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但那話語的篤定和執着,卻像是一把刀,深深的刻在他的眼神裡。
我咬了咬下‘脣’,終於慢慢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也沒有再掙扎。
只是,後背起了一身的冷汗。
而我這樣的放緩下來,他緊抓着我的那隻手也慢慢的放鬆下來,只是沒有立刻放開我,低頭看了看我發紅的手背,他輕嘆了一聲,然後擡起頭來看着我,一字一字的道:“知道嗎,你不走,朕不抓你。”
“……”
我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但還是勉強着自己,甚至慢慢的坐了回去。
他眼浮起了一陣漫漫不禁的喜‘色’。
然後,他那隻將我的手握得幾乎要粉碎的手慢慢的放開,卻是籠在我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這些年來,朕能說說話的,也只有你。”
我下意識的道:“皇后娘娘——”
這話剛出口,我自己就頓住了,也看到了裴元灝眼驀然浮起的冷意。
這一刻,也恨不得咬掉舌尖,把剛剛那句話吞下去,只是,在我的心念,常晴都是這些年來一直陪在他身邊,並且與他真正能夠琴瑟和鳴的人,卻沒想到——
我的臉‘色’微微一黯,但還是很快轉了話題,說道:“到底,常太師想要做什麼?”
裴元灝的臉‘色’也慢慢的沉了下去,過去了一會兒,他說道:“劉輕寒去西川的事,如今已經不是秘密了。”
“……”
他似乎並不想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但這個時候,也是避無可避。
我忍不住苦笑:“從古到今,蜀地都是流亡之徒的棲息之地,他去那裡——也是情非得已,也是早有前因。”
他彷彿冷笑了一聲:“這,也是他們的說辭。”
我咬着下‘脣’,索‘性’明白的問道:“太師大人他們,是打算對西川動刀了?”
裴元灝道:“他要動的,是劉輕寒。”
“……民‘女’知道。”我的眉頭也皺緊了:“可是那天在年宴上,民‘女’已經分辨過這件事了。”
“你的確是分辨過,劉輕寒和你們顏家,現在沒什麼關係了。”
“那爲何——”
他轉過頭來對着我,突然說道:“你可知道,這幾年來,朕實行新政,所受到的最大的阻力,是來自何方?”
新政的阻力?
我的腦子裡立刻閃現出當年魏寧遠在吉祥村那個小屋子裡跟我說的話,立刻說道:“是如韓若詩,韓子桐之流,各地的王公貴戚,豪強士紳。”
他看着我,嘴角微微一勾:“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這跟剛剛皇帝陛下說的——”
他打斷我的話,沉聲說道:“只是那些人,朝廷現在還動不得。”
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朝廷動不得那些人,但朝廷動得劉輕寒,而且,以現在劉輕寒在西川的勢力,幾乎就是下一個“江夏王”,並且,他只會比韓若詩、韓子桐他們更有勢力,更不受朝廷控制。
看來,常太師要動劉輕寒,是鐵了心的。
所以,他的逆賊的身份,他在西川的勢力,都成了朝廷出兵的藉口。
只是——爲什麼南宮錦宏會參合到這件事裡來?
對劉輕寒動手,對他有什麼利益可言嗎?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