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大元帥——葉消難?
這個名字對我而言全然陌生,可是,這個姓氏,卻讓我的記憶的一個人猛地冒了出來。
妙扇門的門主!
他是葉飛的父親,這一家人,就是姓葉的!
如果說,顏家在西川把持財政、軍務,也就把持住了長明宗,那麼和長明宗完全對等的妙扇門,是否就是和顏家起名的平西大元帥的傑作呢?
只有這樣兩個實力相當的家族,才能完全的穩定住西川,並且據守天險以拒外敵,這些年來,讓西川一直免於了外界的戰火,並且以宗門的形態出現在江南,收羅勢力,以期大事。
真的會是他嗎?
葉消難……妙扇門的門主……葉飛……
我神情複雜的看着宇文亢,雖然心裡有那麼多疑惑,但這個時候只覺得胸口沉甸甸,像是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在心上,而宇文亢原本就氣虛體弱,跟我說了那些話之後,更是連氣都喘不過來了,熾肺煽肝的痛咳了一陣,竟然吐了一口血在牀前。
謝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上前一步:“這——”
宇文英的臉色陰沉,咬着牙道:“你們該問的都問完了吧?如果問完了,現在就給我出去!”
“……”
這個時候,哪怕是有天大的事,也實在不能再打擾這位老人家了。
我和謝烽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點點頭,轉身從屏風的這一邊走了出去,一直走出門口。
我是走在他的身後,所以出門之後,也是我轉過身去關上門,但是在關上兩扇門的那一刻,我擡起頭來,看向了那扇放置在屋子中央,巨大漆黑的屏風,那些亮點被陽光照着,在微微的閃爍着。
似乎,也點亮了我的眼睛。
我慢慢的關上了門。
回頭時,謝烽站在院子裡,背對着我,我以爲他在想什麼,或者在看什麼,但當我慢慢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目光茫然的也並沒有看向任何一個方向,看着任何一個東西。
我有點明白,那是在一個人夙願得償之後,難以避免的空虛和茫然。
他在滄州城的時候那麼堅持要到天津來,顯然就是爲了向宇文家討還這筆債,向宇文亢討還那句話。
那麼,接下來呢?
如果說,屬於宇文亢的這筆債已經還清了,那麼他還要繼續討還的話,會去找誰?又會討回一些什麼來?
大概也是武人的敏感,他很快就從茫然虛無中抽回了自己的神智,轉過頭來,目光對上了我的眼睛。
他說:“怎麼?”
我說:“爲什麼,你一開始的時候不告訴我呢?”
“告訴你?”
“既然我們——既然令曾祖父,和我的高祖,都是前朝的八柱國,我們多少也算,也算是故人,爲什麼你跟在裴元修身邊那麼久,也跟我相識了那麼久,都沒有跟我說過一點?”
他的目光微微的黯了下來,說道:“我的曾祖父在中原認識的人,當然很多,不止你們顏家。”
“……”
“但我要回來找的,卻不是你們。”
“……”
我立刻明白過來。
他帶着兩個徒弟到中原來,就是爲了一件事——報仇,裴元修之所以能和他聯盟,是因爲兩個人的目標最終相同,而其他與他報仇無關的人,他並不想過多的牽扯。
畢竟,牽扯的人和事越多,自己就會越掣肘。
我低着頭沉默了一下,然後看向他,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望着我,顯然還有些不解。
我說道:“你剛剛說,裴元修,有至少十年的大運。”
他看着我,眸子深而黑,完全沒有一點的閃爍閃避,平靜的說道:“你認爲,我會騙宇文亢,騙你?”
“……”
我心頭那塊大石頭壓得更緊了。
眼看着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難似得,謝烽冷冷的目光也終於有些了一絲放緩,他向我走了一步,要伸手扶着我的胳膊:“你怎麼了?”
我看着他:“你是什麼時候——”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這腳步聲顯得有些凌亂,來的人也不止一兩個,我們兩都立刻轉過頭去,就看見裴元修帶着一隊人馬走了過來。
他一看到我們兩站在這園中,立刻走進來:“輕盈!”
謝烽要伸過來扶着我胳膊的那隻手很快就縮了回去。
而裴元修走過來,順勢就伸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感覺到我整個人像是都在發抖,他微微蹙了一下眉頭:“你怎麼了?”
“……”
“發生了什麼事了?”
“……”
我沒有說話,這個時候再看見他,明明只是分開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而謝烽剛剛說的那些話還在我的耳邊不停的迴響着,我擡眼看着他,想着他可能即將到來的十年大運,突然有一種天旋地轉,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那裡的感覺。
握着我胳膊的那隻手更加用力了,他上前一步,幾乎要將我攬進他的懷裡。
“到底怎麼了?”
這句話是在問我,也是在問謝烽。
謝烽沉默的站在一旁,這個時候眼看着裴元修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終於說道:“我們剛剛進去,見了宇文家的人。”
“……”
“我跟他們,說了很多。”
“……”
“也說到了,公子的事。”
“……!”
裴元修微微的一怔。
他顯然對這件事有一點意外,但似乎又並不太驚愕,那隻手把着我的胳膊,剛剛有一點脫力,但這個時候立刻又加重了一點力氣。
他低頭看着我:“輕盈,你也知道了?”
“……”
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臉色更加蒼白了一些。
他也沉默了下來。
謝烽站在一旁看着我們兩這樣,輕輕的說道:“我先下去,看看下面的人。”
說完,也不等裴元修準允,就轉身走了出去。
這個園子裡,也就剩下我和他。
雪,從一開始就沒停,這個時候還在紛紛揚揚的下着,不一會兒,我們兩的頭上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