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我出去也才半天啊。”
“那可不是就從你出去的時候就開始等了嘛。”
“……”
“顏小姐，我可一直都在這兒站着等呢，你若再不回來，我只怕就要化成石頭了。”
想着我離開時他的樣子，再想想他等待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說道：“他在哪兒呢，帶我過去。”
“是。”
跟着那侍從一路走過去，便到了輕寒的房間。
青唐城的官署跟別的地方的官署不同，佔地不大，位置也不算好，所以這裡面的廂房——除了我和妙言住的那個小樓還算可以，其他的院落都顯得非常的簡單，他這裡也是如此，只有門廊下掛着的幾盞燈籠透着明亮的光，將這片漆黑的夜色裝點得稍有不同。
屋子裡，也是燈火通明的。
我走進去的時候，看見他端正的坐在臥榻上，手裡拿着一本書，一擡頭看見我，立刻將那本書丟到了一邊，起身迎過來：“你回來了。”
我笑着走過去：“聽說你等我半天了？”
“……”他愣了一下，立刻瞪了一眼我身後的那個侍從，然後說道：“也不是，我就只是讓他們去看看你什麼時候回來。這個青唐城跟我們之前呆的地方可不一樣，這裡的勢力錯綜複雜，你這麼晚出去，很容易變成別人的目標的。”
“說得那麼嚇人。”
“我這不是危言聳聽——”
“我知道，”我打斷了他的話，走到旁邊的椅子裡坐下，讓那侍從倒杯茶過來，然後說道：“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斯郎降措還派了他的人護送我回來。不過，我沒讓他們送到這裡，在前面一個隨便的巷子口就停下讓他們回去了。”
輕寒看了我一眼：“他對你，還是很小心的啊。”
“怎麼，你還信不過我啊？”
“我不是信不過你，我只是覺得，這個人對你的心思好像有點——”
“你想多了，”我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輕寒擺擺手讓那人也離開，等到門關起來，我才說道：“人家這一次來，是真的有要緊的事情辦，跟我沒關係。”
“哦……？”輕寒微微一挑眉毛：“跟我們沒關係？”
我笑着道：“我說的是，跟我沒關係，至於——是不是跟我們也沒關係，這恐怕就要再查證了。”
他從我的笑容中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走到我身邊的圈椅上坐下，問道：“你今天打聽到了什麼，他來這裡到底是來幹什麼？”
我想了想，說道：“我先要跟你說一聲，我去之後跟他做了一筆生意，買了他們青川一萬匹馬。”
輕寒愣了一下：“你買馬來幹什麼？”
“也不幹什麼。”
“不幹什麼，你買這麼多匹馬有什麼用？”
“因爲——他也的確和小時候不同了，有些謹慎，話也沒那麼容易套。爲了化解他的猜疑，我才先跟他做生意。”
“那，做完這筆生意之後呢？”
“做完這筆生意之後，我纔打聽到，他這一次到青唐城來，也是跟人做生意，不過不是他們青川經常經營的牛羊馬匹的生意，而是鐵礦。”
“鐵礦？”輕寒對這個東西似乎特別的敏感，一聽到這兩個字，整個人的呼吸都緊繃了一下：“他要跟人做鐵礦生意？難道，有人要跟他們買兵器？”
我搖了搖頭：“不像。”
“哦？什麼意思？”
“他們青川的鑄刀是很有名的，當年西川也跟他們買過不少，但這一次我聽說，他們來談生意談崩了，就是因爲對方並不滿意他們的礦。對方更想要的，是青礦。”
“青礦？”
輕寒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遲疑了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我也是在得到了你堂弟的家產，進入了西川之後纔開始瞭解了一點鐵礦的問題。因爲雲子鐵是非常適合用來鑄造兵器的，加上這個時局，所以我買礦山，經營鐵礦也都主要是雲子鐵。至於青礦——”
“青礦並不適合鑄造兵器，是嗎？”
“是的。”他點了點頭：“這種礦的用途不大，因爲質地太過堅硬，很難鍛造，所以用量很少，最多也就是用在農具上，做鐵犁用。”
“哦……”我點了點頭：“也就是說，買青礦跟鍛造兵器沒什麼關係？”
“應該是沒關係的。”
我鬆了口氣。
不論怎麼說，斯郎降措所代表的都是青川的才讓土司，如果他那邊出了問題，且不說中原的情況如何，西川就未必穩當；而斯郎降措本人，畢竟是我的老友，說起來也他對我也不錯，我真的不希望再出什麼其他的波折，聽說他的生意沒有戰事的牽連，我立刻就放心了。
聽見我長鬆一口氣，輕寒忍不住擡頭看了我一眼，我笑道：“我現在，可能也有點草木皆兵了。”
他溫柔的笑了笑：“也是因爲我們現在身上擔的干係都太大了，如果每天都只愁衣食耽勞碌，哪會時時刻刻都想着堤防人，算計人呢。”
“你這話說得，我自己都覺得累。”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道：“我看你是真累了，臉色都不太好看了，怎麼，今天沒吃東西？”
“斯郎降措那邊送上來的都是油葷，這幾天要齋戒，所以我就沒吃，現在還餓着呢。”
他一聽，立刻起身吩咐了出去，廚房的火已經熄了，只送來了一點溫熱的粥和小菜。
他看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不過這對我來說已經夠好了，我立刻就坐下端起碗喝了起來，他沉聲道：“這麼點怎麼夠。”
“沒事，我疰夏，本來也沒多大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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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但送來的粥我卻全都喝光了，連小菜都吃完了，他將手帕遞給我擦嘴，說道：“你呆會兒別急着睡，消消食再睡。”
“我知道。”
擡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漆黑，再不回去只怕妙言就要鬧翻天了，我跟他說了兩句之後便起身準備離開，就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停下來回頭問他：“對了，青礦——什麼地方出青礦呢？”
輕寒擡起頭來看着我：“太和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