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借我的刀,最好有點真本事。”
我看了旁邊一眼,兩個小孩子已經騎着馬有說有笑的跑開了,似乎也並沒有注意我們在做什麼,我回過頭看向洛什:“你想怎麼樣?”
“想要借我的刀,也可以,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洛什一邊說,一邊舉起手中的弓,指着前方那片茂密的樹林,說道:“我平時的獵場就是那裡。現在我們進去,一個時辰內,誰獵到的獵物多,就算誰贏。”
我眉頭一皺:“你讓我跟你比這個?”
“放心,我不會勝之不武的。你和元修——”他說着,眼角看向了已經跑得老遠的離兒,嘴角泛起了一點譏誚的冷笑:“再加上那個丫頭吧。你們三個,對我一個。獵物不拘大小,箭矢上也做了標記。拿得出來的,就是結果!”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的騎射不是完全不會,當然也不能算好,而裴元修——我看了一直淡淡的他一眼。他們皇族原本就是由北方入關的,皇子們自幼也要學習騎射,他畢竟曾經做過太子,這方面的技藝也應該不會太差。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兩個人對上洛什——根本沒有贏面!
洛什冷笑道:“覺得贏不了?你們可以把盟友也叫上啊。”
我愣了一下,他已經冷笑着看向了旁邊的草亭。
劉輕寒一直坐在那裡和黃天霸談着什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擡起頭來看了我們一眼。
這邊的氣氛已經有些劍拔弩張的態勢了,可草亭那邊卻是安安靜靜的,尤其他看我們的那一眼,清淨得很。
我立刻皺着眉頭:“不行!”
裴元修立刻看了我一眼,我也沒有再說下去。
昨夜已經答應了元修要跟他保持距離,我也不能太多過問他的事纔是。可是,洛什這一招也真夠惡毒的,劉輕寒的肩膀上還有刀傷,而騎馬射箭最是用肩膀的力氣,這樣一來他的傷會更嚴重。
而且——密林裡萬一還有其他的危險怎麼辦?
劉輕寒站起身來,對着洛什平靜的說道:“本府有傷在身,就算加入進來,也只是他們的累贅罷了。還望王子能手下留情。”
說完,他坐了下來。
洛什冷哼了一聲:“孬種。”然後又看向他身邊的黃天霸,目光雖陰狠,但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時,裴元修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這裡的林地格外的茂盛,濃密的樹葉在頭頂遮蔽了天日,只餘寥寥一點光線透進來,間或響起的幾聲鳥鳴,襯得這片樹林越發的幽靜起來。
進入密林不一會兒,我們就分路了。
馬蹄嘚嘚,穿過茂密的枝葉不斷前行。
也許是因爲之前在拒馬河谷遇到過老虎,儘管事後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場預先安排好的戲,可還是給我留下了一些陰影。雖然之前誇了“海口”,但走在這樣的密林裡,不由的就出了一身冷汗。
周圍一片寂靜。
就在我四下張望的時候,突然,頭頂嗖的一聲,擡頭一看,一隻鳥已經中了箭,跌落下來,透過樹叢,看到前方的洛什策馬跑過去,一彎腰便撿了起來順手搭在馬鞍上,然後又馬不停蹄拔出後背的箭,去追前面的野鹿。
他好厲害!
我不精於騎射,好壞還是看得出來的,這樣子下來我跟裴元修的贏面真的不大。
不行,不能這麼就放棄。
想到這裡,我也反手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來搭在弓上,一隻手捏緊了,一隻手慢慢的抖動着繮繩往前慢性。
這時,前面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吸引了我。
我小心翼翼的撥開眼前的樹葉一看,一隻灰突突的獾正在前面的樹根處扒拉着什麼,刨出了不少泥土堆在身後。而它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還在專心致志的扒拉着。
是個機會!
我急忙放開繮繩,雙手搭箭上弓,箭尖對準了那隻獾。
力氣不大,沒辦法將弓拉滿,但眼看着弦勁已然十足,我咬了咬牙,便果斷的放了手。
就聽嗖的一聲,箭矢帶着破風之勢,離弦而去!
中!
心中一念,就聽見一聲撕裂的慘嚎聲響了起來,那箭果然射中了獾的後臀。頓時,那隻獾一下子竄得老高,痛得不停在地上打滾,頓時血流滿地。
我被那樣的慘象也驚住了,一時沒有反應,下一刻,那隻壯碩的獾已經轉向了我,黑漆漆的兩顆眼睛盯着我,雪白的牙齒亮了出來,嘴裡發出兇悍的嚎叫,然後,猛的朝我撲了過來。
糟了!
我雖然能射中,但到底力道不足,沒能一擊斃命,反而激怒了它。
獾這種東西體型不大,沒有豺狼虎豹那麼可怕,但它的牙齒特別利,聽說能咬碎銅鐵,被它纏上了也是件麻煩的事。
想到這裡,我急忙拉過繮繩,要策馬避開。
但已經來不及了,頃刻間,那隻獾已經近在眼前,嘶吼着朝着我的馬撲了上來!
嗖——!
又是一聲銳響,只見一支箭矢從旁邊飛射而過,一下子射中了那隻獾,強大的力道將它射出了一丈多遠,牢牢的釘在了旁邊的一根樹樁上!
那隻獾這一次連慘叫都沒來得及,一箭貫喉,死了。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呆呆的看着那隻獾慢慢垂下來變僵硬的尾巴,下意識的鬆了口氣,轉過頭去,就聽見一陣沙沙的聲音,一人一騎從旁邊的樹叢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是裴元修。
雖然那隻獾並不是什麼猛獸,剛剛經歷的倒也不是什麼生死一線,但一看到他,我還是大大的鬆了口氣,急忙道:“元修!”
“你沒事吧?”
他一邊說,一邊策馬走過來,我立刻搖頭:“我沒事。”
馬停在我的身邊,他又伸出手來,牽過我剛剛拉弓的手,低頭一看——之前太緊張了沒注意,我的指尖已經被弓弦勒成了紫紅色,微微有些發腫,他看着皺起了眉心,用拇指輕輕的給我揉了幾下:“疼嗎?”
我急忙做出笑容:“不疼。”
“這種事,本來就不該你來做。”
“我也能幫忙的。”
他眼睛一瞟那隻獾:“就這麼幫?”
被他這麼奚落,我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把將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下次我不會留半隻給你了。”
說完,便要策馬離開,可是剛一轉身,就感覺後背一輕,回頭一看,竟然是他伸手將我背後箭筒裡的箭全都抽走了。
“哎,你幹嘛!”
“歸我了。”
“什麼就歸你了。”我一急,上手去跟他搶:“還我!”
他反手一插便將那幾十隻箭矢全都放進了自己的箭筒裡,然後伸手來擋着我,笑道:“不給。”
“裴元修,你別賴皮!”
我一邊說着,一邊跟他糾纏着,幸好座下的馬是好馬,隨着我們兩的爭奪只是踱着碎步繞圈子,但我半個身子都撲了過去,裴元修先還笑着,一隻手護着箭筒,一隻手擋着我,突然,他擋着我的那隻手一繞,將我整個腰摟住,低頭在我的脣上啄了一口。
我一愣,頓時臉騰的一下紅了。
急忙推開他,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你——”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還搶麼?”
我的臉燒得緋紅,用手背擦着脣,脣瓣也直髮抖。
我和他當然算不上老夫老妻,實在說還是“新婚燕爾”,可畢竟都已經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早已過了那些打情罵俏的年紀,況且,這裡雖然不是大庭廣衆,但也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還這樣——
我紅着臉咬着下脣,一言不發,急忙拖着繮繩就要轉身走。
可偏偏,座下的馬跟他的那匹馬好像黏糊上癮了,居然不肯動,只在原地兜圈子,我更是又羞又急,拖着繮繩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他反而在旁邊笑起來:“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們是夫妻麼?”
“……”
我不說話,只一心一意的拉着繮繩。
這時,他一抖繮繩,策馬慢慢的踱了上來,走到我的身邊,微笑着看着我:“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應該是在一起纔可以的。”
“……”
“況且,做丈夫的,保護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麼?”
我一怔,停下來看着他。
他微笑着伸出手來,又一次簽過我微微腫痛的那隻手,用拇指輕輕的揉搓着指尖,溫柔的道:“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指尖,原本就是最敏感的地方,被他揉搓得一陣酥麻。
我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還發紅的指尖,輕輕的低下了頭。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那笑意卻又開始慢慢的,慢慢的褪去。
我這才發現,原本幽靜的密林,這一刻,一點聲音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