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賓尼沒有好心情,他雖然是俱樂部的老闆,而且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一時無兩的世界級拳王,但畢竟歲月不饒人,已經過了半百的年紀,老賓尼已經沒有足夠的體力再像以前調教董彪時那樣調教學員了。因而,近些年來他親自調教的學員並不多,有天賦的學員更是鳳毛麟角。諾力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有些天賦的學員,老賓尼還指望在諾力的身上多花些時間多費些功夫,好好培養一番,從而打個翻身仗,能戰勝了井滕一郎爲最好,即便戰勝不了只打了個平手,那也能證明自己寶刀未老,仍舊是一個優秀的拳擊教練。
只是,那諾力居然嚴詞拒絕了出拳力量的訓練。
做爲一名拳手,出拳沒有足夠的力量怎麼能行呢?你一套組合拳打過去,擊中了對方卻不能將對方擊倒,那麼就很能遭到對方的反擊,只要對手的招數夠狠,力量足夠,只怕抓住了一次反擊的機會,便可令己方落敗。
“賓尼,你怎麼了?看上去你的臉色可不太好,是生病了麼?”羅獵看到了賓尼,遠遠地便打起了招呼,待賓尼走近了,羅獵又嬉皮笑臉道:“賓尼,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我不知道你想先聽到哪個消息呢?”
湯姆曹濱的追加投資的款項還沒有落實,此刻,賓尼可不想得罪了這位湯姆面前的大紅人,於是便強打笑臉應道:“先苦後甜,我還是先聽聽壞消息吧。”
羅獵聳了下肩,撇了撇嘴,道:“做爲俱樂部的老闆,今天下午你可能要破費了。”
賓尼一怔,卻沒問爲什麼,而是道:“那好消息呢?”
羅獵咧開了嘴巴,笑道:“那個因爲受傷而需要你支付醫藥費的人到現在還沒到。”
賓尼陡然緊張起來,道:“諾力,你是想挑戰井滕一郎,是麼?”
羅獵微微搖頭,道:“不是挑戰,賓尼,我希望你能夠修改一下你的用詞,將挑戰修改稱教訓。”
賓尼深吸了口氣,緩緩搖頭,道:“諾力,我想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我知道,你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你答應過我在一個月內要擺平井滕一郎,所以,你必須要跟井滕一郎有一戰才能對我有所交代。可是,諾力,我並不需要一場必敗的對戰,之前的那個承諾,我希望你還是慎重考慮,即便收回,賓尼也不會怪罪你的。”
羅獵淡淡一笑,道:“不,賓尼,此事和你無關。這是我和井滕一郎之間的個人恩怨,如果我打贏了,你不過是順便沾了個光,如果我打輸了,對你也沒有多大損失。現在你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將那井滕一郎給我找來。”
賓尼搖頭的幅度更大,眉宇之間的憂慮神色更加濃烈,他不住嘆息,並道:“諾力,你不能衝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無法向湯姆交代。”
羅獵笑道:“你放心,賓尼,湯姆的追加投資款項已經準備好了,不會因這場對戰的結果而發生改變的。”忽地,羅獵心中又閃現過一絲靈光,急忙道:“賓尼,我有個好的建議,可以幫助你解決了支付醫藥費的損失,而且,還很有希望大賺一筆。”
一提到了錢,那賓尼的注意力登時跑偏,雙眼閃爍着光亮,問道:“什麼建議?說來聽聽。”
羅獵道:“你可以設個賭局……”
賓尼搶話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坐莊來賭你獲勝?”
羅獵笑道:“那當然,要不你坐莊賭井滕一郎獲勝?”
賓尼搖了搖頭,道:“你的建議很有刺激性,它可能會讓我賭輸掉湯姆的追加投資。”
羅獵道:“但它也有可能讓你大賺一筆。”
賓尼沉思了片刻,道:“雖然我對你沒有多大的信心,但我想,我應該信任傑克,如果他沒有把握的話,是不會允許你挑戰井滕一郎的。”
羅獵收起了笑容,頗爲嚴肅道:“賓尼,我再強調一遍,不是挑戰,是教訓!”
賓尼深吸了口氣,點頭應道:“好吧,我改口,是教訓。諾力,我想讓你知道,我並非是一個賭徒,但爲了你,我願意冒這份風險。”
正說着話,就看到俱樂部的大門處,現出了井滕一郎和他兩個跟班的身影,羅獵長出了口氣,道:“他們總算來了,賓尼,我需要你挑起一些矛盾出來。”
賓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你的用意,這種事,並不難。”說完,賓尼轉過身來,離好遠便衝着井滕一郎嚷道:“先生們,你們遲到了足足二十分鐘,這樣很不好,我想,你們應該對你們的學員還有其他教練說一聲對不起。”
井滕一郎哈哈大笑,踢踏着一雙木屐,吧嗒吧嗒地向賓尼這邊走來:“賓尼,你不也經常遲到嗎?你是不是也欠大家一個道歉呢?我教的學員最多,我爲俱樂部賺的錢也是最多,我僅僅是晚來了二十分鐘,需要道歉嗎?”
羅獵閃身站到了賓尼的身前,微笑道:“泥棒逆子,賓尼是這傢俱樂部的老闆,你作爲員工,必須要對賓尼保持足夠的尊敬。像你這種不懂禮貌的人,我想,也只有那個狗蛋球大小的島國人才做得出來。”
但凡驕橫跋扈慣了的人總是容易被激怒,羅獵輕飄飄一句話,便引得了井滕一郎的勃然大怒,雖然,他仍舊顧忌羅獵背後的安良堂勢力,但是,眼前的臉面卻不能被折損絲毫,他必須在氣勢上壓倒羅獵,將臉面找回來。
就在井滕一郎擼起袖管準備衝過來的時候,他身後的那個叫樸什麼玩意的朝鮮人攔住了井滕一郎:“殺雞焉用宰牛刀?井滕先生,讓我來。”
羅獵斜着眼看着這個樸什麼玩意,嘴角處流露出一絲輕蔑,冷冷道:“我以爲,朝鮮的國土遭受了泥棒逆子的侵略蹂躪,每一個朝鮮人都應該對泥棒逆子恨之入骨,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們這些亡國奴居然甘願做狗?”
那個樸什麼玩意登時失去了理智,哇呀呀怪叫着,連個相互切磋所必須的起手式都顧不上,便向羅獵撲了過來。
羅獵急忙閃身,撤出了幾步,嘴角間仍舊掛着輕蔑的微笑,道:“你還是歇歇吧,本少爺喜歡寵物,從不打狗!”
場地足夠大,一個追着要打,另一個只顧閃躲騰挪,這仗自然是打不起來。
可那羅獵的嘴上卻始終不肯閒着,將樸什麼玩意以及井滕一郎罵了個狗血噴頭。井滕一郎雖然有三張嘴,但可惜英文發音不夠準確,而且,一着急起來,那英文的水平根本不夠用,情急之下只能用母語跟羅獵展開嘴上對戰,但是,圍觀的全都是英文體系的人們,根本聽不懂那仨貨的母語。
井滕一郎及時冷靜下來,喝止了胡鬧中的樸什麼玩意。
“諾力,你侮辱了我,侮辱了大泥棒帝國,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跪下來向我道歉,二是走上拳臺讓我痛扁一頓。”井滕一郎怒瞪着雙眼,一字一頓地說完了整句話。
羅獵呵呵一笑,道:“就不能有第三個選項嗎?比如,在拳臺上我把你給痛扁一頓?”
井滕一郎的喉嚨處咯咯作響,擠出了一句日本話來:“八格牙路!”
羅獵再一笑,道:“既然你向我發出了挑戰,那我也只好應戰,井滕一郎,你放心好了,賓尼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他會支付給你醫療費的。”
井滕一郎直勾勾盯着羅獵,愣了幾秒鐘,低吼了一聲,道:“半個小時後,拳臺上見!”說罷,井滕一郎轉身就走,那倆跟班連忙跟上。
羅獵轉身對賓尼一笑,道:“我想,你的賭局應該啓動了。”
俱樂部中,大多數教練及學員對井滕一郎的飛揚跋扈多有不順眼,但懾於井滕一郎的淫威,誰也不敢多說話。羅獵剛纔跟那仨貨的嘴上對戰雖然得到了衆人的暗自喝彩,但幾乎所有人都爲接下來的拳臺上的真正對決而爲羅獵捏着把汗。
並不是擔心羅獵會打輸了對決,而是擔心羅獵會在拳臺上被井滕一郎打殘甚或是打死。
俱樂部中的賭徒可是不少,但這種毫無懸念的對決卻很難開出賭盤來,在井滕一郎必然獲勝的情況下能開出什麼樣的盤口呢?賭井滕一郎獲勝,賠率一賠一,那還有個狗屎意思呢?但仍舊有聰明者,趕在了賓尼之前,開出了羅獵不被打殘或是打死的賠率,一賠五。
賓尼咬了咬牙,下了狠心,終於也開出了他的盤口,一個極爲詭異的盤口,賭井滕一郎獲勝或是賭羅獵獲勝,均是一賠二。
俱樂部的那些善賭者頓時沸騰了,就連那些不善賭的人,也是躍躍欲試。蘭德爾第一個衝了上來,掏出了十美元,押了井滕一郎獲勝。“賓尼,我的老闆,您能提前支付我下個月的薪水嗎?我想,將它一塊買井滕一郎的獲勝。”
一賠二的賠率並不高,但對於一個穩賺不賠的結果來說,卻是高的出奇。俱樂部的人幾乎沒有猶豫的,你五美元,他三美元,幾乎所有人幾乎掏空了錢夾裡的美鈔,全都買了井滕一郎。
“諾力,你看到了,我爲了支持你,擔負了一千五百美元的債務。”賓尼清點完了賭注金,頗有些後悔地衝着羅獵搖了搖頭。
羅獵拍了拍賓尼的肩,笑道:“把錢收好了,從現在開始,這些錢便已經屬於你個人的了,當然,你若是因爲感激我要跟我分紅的話,我也不會拒絕。”
半小時的期限眼見就要到了,羅獵脫掉了上衣,跳上了拳臺。很明顯,羅獵是有備而來,因爲他的雙前臂上,罕見地沒有綁定他的飛刀刀套。
賓尼及時地在拳臺的一角爲羅獵擺上了一個包皮圓凳,羅獵坐了下來,靠在了拳臺的柱子上,微微閉上了雙眼。
此刻,井滕一郎出現了。
圍觀人羣頓時爆發出掌聲來。雖然,他們對井滕一郎並沒有多少好感,但此刻,井滕一郎能穩穩地爲他們賺來一倍的賭金,單憑這一點,井滕一郎還是有資格享受到這份掌聲的。掌聲中,簇擁下,井滕一郎緩步邁上了拳臺。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現在還有三分鐘可以後悔,如果你現在跪下來向我求饒的話,我可以考慮放你一碼。”登上了拳臺的井滕一郎無盡囂張,也難怪,但凡懂行的人都知道,能夠戰勝井滕一郎的只有擁有絕對力量的拳手,而這個拳手,絕不是拳臺另一側的諾力。
羅獵笑吟吟回道:“你說得對,泥棒逆子,你確實還有三分鐘的時間,如果這時候你選擇認輸的話,我一定會放過你的。”
井滕一愣呲了呲牙,拋下了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回到了拳臺的對角。
俱樂部幾乎所有的人都下了注,而且清一色地買了井滕一郎獲勝,但幾乎並非全部,還是有少數幾個人並沒有參與到這場結果已定的賭局中來。於是,其中一名沒下注的教練被推舉爲這場對決的裁判。那個被推舉爲裁判的白人哥們卻是一臉陰線,心中正在抱怨,媽蛋,老子沒下注並非是潔身自好,更不是對井滕一郎不看好,老子只是今天沒帶錢來……媽蛋,借還借不到!
到手的錢卻沒賺到,使得那名被推舉出來的裁判很是懊喪,這哥們走上了拳臺,連最簡單的對決規矩沒有宣佈,只是做了個手勢,便宣告對決正式開始。
羅獵光着膀子,跟井滕一郎隔空抱了下拳,便後撤了兩步。身披大泥棒傳統武士服的井滕一郎向前逼近了兩步,羅獵展開西洋拳步法,一擰身,躲閃開來,到了拳臺另一側廣闊的空間。
井滕一郎再次逼來,羅獵連連後退,退到了拳臺邊緣,再無可退之處時,羅獵閃電出手,四根手指併成一排,掃向了井滕一郎的雙目。井滕一郎下意識後撤,而羅獵一招尚未用老,已然收掌回來,向左側快速橫移,再次獲得了拳臺的大部空間。
一連兩個來回均是如此,那井滕一郎心中登時明白了對手戰術,不禁冷哼一聲,心忖,拳臺就那麼大,但依靠閃躲騰挪就能得到平局的結果嗎?
可是,心念所致,導致身形稍有停滯,而羅獵卻抓住了這電石火光一般的機會,‘嘭’地一拳襲來,擊在了井滕一郎的雙拳保護下的額頭。
就這點力道?
那井滕一郎的臉上閃現出一絲明顯的不屑表情。就這種級別的出拳力道,老子受他一個組合拳攻擊也無大礙……井滕一郎心念轉動,隨即賣了個破綻給羅獵。
可那羅獵,居然只是微微一笑,不但不趁機攻擊,反倒後撤了兩步。
臺下觀衆中,有些道行尚可的人驟然醒悟,比如,老賓尼。羅獵要比井滕一郎年輕了近十歲,年輕就是資本,年輕就代表這體力充沛,若是能以這種遊走戰術撐過了三個三分鐘,那麼即便被裁判判負,那也是雖敗猶榮,足以令井滕一郎顏面掃地。若是在遊走中能夠得到幾次反擊機會,那麼三個三分鐘之後,說不住那能得到平舉的判罰,到時候,不單是井滕一郎顏面掃地,那老賓尼的賭局也是大賺特賺。
但是,圍觀者都是押了井滕一郎獲勝的,雖然沒有人希望羅獵被打死打殘,但也沒有人希望最終得到了個平舉的結果,於是,便有人在拳臺下喊了起來:“進攻!進攻!”
井滕一郎畢竟是實戰型高手,比拳臺下的觀衆更加清醒,雖然,他對羅獵的這種戰術戰法也感到有些突兀,但他還是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沉住氣,要善於捕捉住對方的破綻,而不是急於求成一味進攻。
“當——當——”
臺下敲響了第一局結束的鑼聲。
羅獵淡淡一笑,退回了己方一角,而井滕一郎也極爲平靜,雖然在第一局的三分鐘內,他幾乎沒找到任何機會,但他堅信,在接下來的第二局中,他一定能捕捉到絕佳機會。
老賓尼迅速上來,遞給了羅獵一條毛巾,同時道:“諾力,幹得漂亮,但你必須警惕,井滕一郎適應了你的步法,就一定能找得到機會將你堵在拳臺一角。”
羅獵點頭應道:“事實上,第一局他便有機會,只是,這井滕一郎很是謹慎。”
拳臺對角,樸什麼玩意拿着大毛巾爲井滕一郎死命地扇着風,另一跟班安倍近山則附在井滕一郎耳邊獻策道:“井滕君,那小子每次被你逼近拳臺一角的時候,都會快速出手進攻,從而獲得閃躲騰挪的機會,假若此時你冒着被他的虛招所擊中的風險斷然攻擊的話,一定能得手!”
井滕一郎點了點頭。
這正是他的信心來源,經過第一局的試探,他已經摸清了羅獵的套路以及實力,同時通過第一局的數次進攻將對手逼入死角再被對手佯攻而跳脫困境的過程也一定會讓對手形成慣性認識,那麼,在第二局中,他定然能找到機會。而這種機會並不需要太多,有那麼一次能被把握住便已經足夠了。
一分鐘的局間休息很快結束,臺上裁判鳴哨,招呼了對決二人來到拳臺中央,便在這時,羅獵突然嘟囔了一句:“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嗎?”
羅獵的聲音可是不小,不單是拳臺上的裁判和井滕一郎聽了個真切,就連貼近拳臺的觀衆也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拳臺四周貼圍最緊的便是那些下注最多的,雖然看到第一回閤中他們下注的井滕一郎佔盡了優勢,卻始終不能將優勢轉化爲勝勢,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焦慮,因而,聽到羅獵的這句話,個個心頭不禁一喜:一倍的賭金贏到手了!
老賓尼聽得更加清楚,和他人完全不同,老賓尼聽到了羅獵的這句話,心頭不禁一震,老子的一千五百美元啊!難道就這樣打了水漂?
井滕一郎的眉頭不由緊縮,看得出來,他很矛盾。井滕一郎肯定不想就此放過羅獵,這正是他再樹輝煌鞏固自己在俱樂部地位的大好機會,但同時又忌憚羅獵背後的安良堂勢力,因而,不由得有些愣神。
唯有那裁判與衆不同。他沒下注,因此,誰贏誰輸對他而言無關緊要,但就這樣結束了這場對決,讓拳臺下那幫臭不要臉的貨色輕輕鬆鬆便賺到了數美元的賭金,他卻是心裡極不平衡。因而,那裁判裝作沒聽到,單手連忙往下一揮,宣佈了第二回合正式開始。
井滕一郎尚在愣神中,那羅獵卻突然發起了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刺拳、勾拳、擺拳……章法稍顯混亂,有些胡擊亂打之嫌,但每一拳卻是直奔了井滕一郎的空檔,似實又虛,絕不用老,沒給井滕一郎留下絲毫破綻。羅獵的出拳雖然欠缺力道,但也不容小覷,且拳速奇快,使得井滕一郎只能極力防禦,雙臂緊抱胸前,護住了頭胸要害,退縮到了拳臺一角。
衆人不禁一片譁然。
老賓尼陡然一驚,暗喝一聲不好,羅獵雖然佔盡了上風,那井滕一郎儘管是狼狽不堪,但羅獵的進攻卻並沒有多大的實際效果,而井滕一郎也沒有亂了方寸,若此時稍有疏忽而產生了破綻,被那井滕一郎抓住了機會,可能這場對決便會在瞬間結束。
可誰都沒想到,羅獵在將井滕一郎逼到了拳臺死角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攻擊,一個小錯步,回到了拳臺中央,手指那井滕一郎,笑吟吟衝裁判問道:“他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嗎?”
井滕一郎終於被氣到了,哇呀呀發出了一陣怒吼,雙手呈鐵爪之形,橫在面前,向羅獵撲了過來。羅獵輕盈閃躲開去。井滕一郎迅速折換方向,再次撲向羅獵,羅獵急忙換步變位。
似乎,又回到了第一回合的套路中去了。只是,井滕一郎明顯加快了攻擊速度,而羅獵的閃躲卻顯得愈發艱難。
剛剛緩了口氣的老賓尼再次將心提到了喉嚨眼。
場邊的計時器已經走到了兩分四十五秒,負責計時的那人已經開始跟着計時器在默默數數,手中的木槌亦是高高舉起。井滕一郎咬着牙瞪着眼向羅獵發起了最後的攻擊。沒有人相信這一次攻擊能取得最終的勝利,包括井滕一郎自己在內,都已然將取勝的希望放在了第三回合。這種心態下,井滕一郎的攻擊不免有些鬆懈。
羅獵終於等到了機會!
“看刀!”
羅獵一聲斷喝,化拳爲掌,變西洋拳爲飛刀絕技,將自己的左手四指當做了飛刀射向了井滕一郎的脖頸。那井滕一郎反應奇快,急速回撤成鐵爪之形的雙手相護,卻露出了胸前空檔。可羅獵練就的飛刀絕技卻是左右開弓,左手刀出手後,右手刀同時跟進,並排四指在觸到井滕一郎肌膚之時,縮指爲拳,擊在了井滕一郎劍突之下的胸腹間最薄弱之處。饒是羅獵的拳頭不夠硬也不夠力道,卻也將井滕一郎擊了個氣血翻騰。
井滕一郎蹭蹭後退,羅獵順勢跟上,使出了董彪傳授給他的搏命之術。置自身破綻與不顧,專往對手的要害處死命招呼,插眼、鎖喉、踢褲襠。這三招雖是拳臺規則之禁忌,但羅獵使出來卻不過是騙招,而那井滕一郎眼看着羅獵紅了眼,又不敢不防,於是,周身破綻百出。
“嘭——”
躲過了直插而來的雙指,下巴上卻捱了一記上勾拳。
“啪——”
護住了咽喉處,臉頰上卻吃了重重的一巴掌。
“咣——”
襠下的那玩意算是安全了,可那隻飛來的腳卻在空中打了旋,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井滕一郎暈暈乎乎踉踉蹌蹌退到了拳臺邊緣,這時候,距離第二回合結束時間還剩下最後三秒鐘。因驚愕而產生了恍惚感的計時員此時清醒了過來,手中木槌再次舉起,就要落下,而臺上裁判也做好了終止本回合對決的準備,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羅獵閃電出手,以擒拿手搭住了井滕一郎的右腕,一擰,一拉,再一個回折,只聽“咔吧”一聲,那井滕一郎的整條右臂便算是全廢了。就在鑼響一瞬間,羅獵腳下勾起,雙臂發力,將那井滕一郎扔下了拳臺。 ⊕тt kΛn⊕Сo
“嘩啦——啪嘰——”
井滕一郎撞翻了幾人,落在了地上,掙扎了兩下,卻最終癱軟下來。
圍觀者先是安靜,忽地爆發出歡呼聲,歡呼聲只是瞬間便失去了氣勢,也是難怪,那一個個剛剛歡呼便想到了自己輸掉的賭金,又豈能持續興奮。
老賓尼先是一愣,隨後躍上拳臺,不等裁判宣判,便將羅獵抱了起來。“諾力,我的英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賓尼雖已老去,但氣力猶存,強迫羅獵騎到了他脖子上,然後繞臺一週,不住揮舞手臂,吶喊狂呼。不光是因爲一千五百美元的賭金順利到手,更因爲掃去了他半年多來的一團胸中惡氣。
極少數並沒參與賭局的人始終保持着興奮狀態,此刻也涌上了拳臺,和賓尼一起爲羅獵的獲勝而歡呼慶祝,另有少部分賭注在一美元以下的人也迅速從破財的懊喪中走了出來。可大多數人下的賭注都在一美元以上,更有二三十人的賭注超過了十美元。十美元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相當於一個熟練工人的半個月薪水,而且,這個工人還必須是白人,換做了黑人或是華人,想都別想,半個月能賺到五美元都是高收入了。
比如,黑人大個蘭德爾。
他下注的那十美元可是他省吃儉用了整一年才攢下來的,卻在羅獵的匪夷所思的十五秒攻擊下化爲了烏有,他哪裡會有爲勝利者歡呼的心情,他能擁有的,只有滿肚子的懊喪後悔,只想找個沒有人的安靜地方痛哭一場。
想痛哭一場的絕非是蘭德爾一人,但凡賭注下到了三美元以上的人均是如此。這些人不在少數,心中懊喪憤恨不可能衝着勝利者來,便只有發泄到失敗者的身上,因而,那井滕一郎的兩個跟班,還想着躍上拳臺和羅獵繼續糾纏,卻被憤怒的人羣以此爲理由稀里嘩啦地痛扁了一頓。安倍近山的鼻樑被揍歪了,鼻血肆虐,染紅了自己的衣襟,而樸什麼玩意則更慘,嘴角被撕破了,臉頰上不知被誰撓出了幾道重重的血痕,褲襠也被人踹了一腳,只能捂着那玩意蜷縮在地上爬不起身來。
拳臺上的老賓尼放下了羅獵,不慌不忙地喝止住了大夥的羣毆,然後緩步下臺,踱到了井滕一郎的身邊。“這是你咎由自取的結果,怪不得別人,你輸給了我的學員,我有權力決定你在國王俱樂部的前程,不過,我並不希望這麼早就做出決定,你還是先帶着你的兩名助手去看醫生吧,等養好了傷再來和我商討你的打算。”老賓尼話說的倒是溫和,但臉上的神情卻出賣了他,之所以不急於做出決定,無非就是想再一次羞辱井滕一郎。爽歪歪的老賓尼從口袋中掏出了厚厚一沓美元,從中抽出了十幾張一美元面額的美鈔,甩在了井滕一郎的臉上。
“還有你們……”老賓尼轉而面對俱樂部的其他人,同時揚起了手中那厚厚一沓美鈔,道:“這對於你們來說是個教訓,記住,賓尼雖然老了,但實力還在,還能教出強悍的學員來,在這兒,在國王搏擊俱樂部,永遠都是我賓尼說了纔算數。”
這時,終於有人真正認出了羅獵,開始竊竊私語。
“我說這個諾力怎麼能打得贏井滕一郎呢,原來他就是火車上殺死一名並活捉兩名劫匪的飛刀英雄諾力啊!”
“怎麼可能?那個諾力不是環球大馬戲團的明星嗎?環球大馬戲團可是在紐約啊!”
“怎麼不可能?我聽說這個諾力可是安良堂的接班人,安良堂的湯姆送諾力去馬戲團不過是想讓他多得到些鍛鍊和閱歷。”
趁着這間隙,拳臺上的羅獵已經溜下了拳臺,到了休息區抱起了自己的衣物,一聲不吭繼續開溜。俱樂部門口的路邊上,一輛車緩緩駛來,停在了羅獵身旁。
董彪露出了笑臉,道:“小子,今晚上可要兌現你的諾言哦!彪哥還存了幾瓶悶倒驢,呵呵,今晚要是悶不到你,彪哥就給你學驢叫!”
“諾力,你怎麼啦?要不要去看醫生啊?”艾莉絲輕撫着羅獵的後背,神色甚是憂慮。
羅獵對着馬桶再嘔了兩口,苦笑道:“我沒事,就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
艾莉絲充滿憐愛地埋怨道:“你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啊?你是知道的,酗酒對身體是很不好的!”
羅獵起身對着水龍頭漱了口,苦笑回道:“你當我想喝那麼多呀,這不是沒辦法嘛!”
艾莉絲不解道:“怎麼會沒辦法呢?難道還會有人逼着你喝酒嗎?”
羅獵嘆了口氣,這個問題實在是難以回答,洋人文化和中國文化有着明顯的差異,尤其表現在喝酒上。大多數洋人喝酒看似過分,只要是醒來,不管有沒有人相陪,隨時都可以喝上一杯,也不需要整點下酒菜。但實際上,洋人喝酒非常節制,除非是酒鬼,否則總是適可而止,絕不過量。但中國人則不同,喝酒必在飯桌上,舉杯必須要盡興,各種酒桌規矩層出不窮,爲的只是讓別人喝得更多一點。
董彪跟在艾莉絲之後也來到了羅獵的房間,看他的樣子,像是也不怎麼好過。
艾莉絲的抱怨在羅獵那兒起不到作用,只能轉而對董彪繼續抱怨:“彪哥,你也不保護諾力,你看看他,嘔吐的那麼嚴重,都要把膽汁吐出來了。”
董彪無奈搖頭,道:“艾莉絲,你是不知道,昨晚上,諾力可是大發神威,神擋殺神鬼擋殺鬼,就連我彪哥都沒能扛得住,醉的是一塌糊塗。”
艾莉絲瞪大了雙眼,指着羅獵驚疑道:“你的意思是說,是諾力他逼着你們喝酒?”
董彪聳肩攤手,無奈道:“可不是嘛!你的諾力可是不得了嘍,誰要是敢不喝……哼哼,後果不堪設想啊!”董彪也是不放心羅獵,看過一眼開了兩句玩笑便要離開,走到了門口,又折回頭來,叮囑道:“我讓周嫂熬了點粥,吐酒後喝點粥纔會舒服,別睡着了,洗洗漱漱就過來吧。”
吐過了之後,羅獵感覺舒服了一些,躺在牀上不禁想起了昨晚上喝酒時的片段記憶。那悶倒驢還真是夠勁,一杯下肚,從喉嚨到胃口就像是着了火一般。大夏天原本天氣就不涼快,這等烈酒的作用下更是讓人發汗。兄弟幾個全都扒去了上衣,光起了膀子,羅獵記得,扒了光膀子之後,令兩個兄弟在董彪的唆使下各自跟自己喝了兩杯,之後的事情,便再也記不起來了。
“諾力,先喝點水吧,或許喝了水你會感覺舒服些。”艾莉絲送走了董彪,順便關上了房間門,爲羅獵倒了杯水,端到了牀前。
羅獵接過水杯,喝了兩口,卻感覺腹中再次翻騰起來,急忙捂住了嘴巴衝進了衛生間。
艾莉絲的神色甚是複雜,既有憐愛又有氣憤,其間還夾雜着不少的無奈。
董彪眼看着粥都要冷了,也沒見到羅獵過來,乾脆盛上了一碗,端到了羅獵的房中。羅獵盡顯痛楚之色,苦笑道:“彪哥,這粥就算了吧,我現在連喝口水都想吐。”
董彪放下了粥,用手試了下牀頭櫃上的水杯,笑道:“這酒要是喝多了喝吐了,最怕的就是喝冷水……喂,艾莉絲,你不用拿這種眼神看着我,這可不是我的經驗,而是你媽媽告訴我的。”
艾莉絲疑道:“席琳娜?她怎麼會有醉酒的經驗呢?”
董彪哼笑道:“她是舊金山最優秀的護士,她的醫學經驗已經超過了許多醫生,她怎麼能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呢?席琳娜護士親口告訴我,喝醉之後,不管有沒有嘔吐,第二天喝點粥,胃就會很舒服。”
艾莉絲聽了,不再言語,連忙端起那碗粥來,坐到了牀邊,一勺一勺喂到了羅獵口中。羅獵吃了幾口,忽地笑了,艾莉絲不解問道:“諾力,你笑什麼?”
羅獵道:“我想到了五年前,也是在這個房間中,我剛從昏迷中醒來,席琳娜便是這樣,一勺一勺餵我吃粥。”
艾莉絲甜甜笑道:“諾力,你喜歡上我是因爲席琳娜嗎?”
羅獵搖了搖頭,道:“不,艾莉絲,我喜歡上你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是席琳娜的女兒。”
董彪在一旁咳了兩聲,撇嘴道:“差不多就夠了啊,談情說愛也得分分場合是不?當着彪哥的面不嫌害臊啊?”
艾莉絲不解回道:“彪哥,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的話可以迴避啊!”
董彪晃了晃腦袋,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離去了。
喝過了粥,羅獵果然覺得舒服了,只是腦袋還稍有些暈。
“諾力,我求求你,以後不要再喝那麼多酒了,好麼?”艾莉絲去了衛生間,將碗勺洗乾淨了,順便又給羅獵拿來了一條溼毛巾。
羅獵接過毛巾,擦了下臉和脖子,同時應道:“若不是不得已,我寧願是一輩子不喝酒,這醉酒的滋味實在是太難過了。”
這話虧得也就是艾莉絲聽到了,若是董彪還在房間的話,肯定會遭來他的一頓狂損。酒這玩意,對男人來說,要麼就一輩子別沾,一旦沾上了,這輩子便甩不掉。除非他並非真性情的真男人。
緩過來勁的羅獵自然不想在房間裡悶着,於是向艾莉絲建議出去走走。羅獵喝酒傷了胃,不吃都不會覺得餓,更何況還有那碗粥墊了底。但艾莉絲就不行了,已經臨近了中午,早就餓得肚子咕咕直叫。“諾力,我們去找西蒙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