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天心最初還謹記祖訓,九幽秘境乃是他們這支女真族人世代不得進入的禁地,可是如今已經來到了這裡,仿若掉入了不可抗拒的漩渦,越陷越深,唯有一路走下去,回頭已經沒有可能,她也接受了現實,無論這秘境之中藏着怎樣的詛咒,她也要陪着羅獵一路走下去,縱然粉身碎骨,永墮地獄又能如何?從黑虎嶺一路走來,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眷顧,歷經兇險之後,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看淡了生死。
冰宮大門緊閉,羅獵右手貼在冰冷的大門之上,全力一推,本以爲這門扇已經被冰封凍,卻想不到一推之下,門軸轉動自如,在吱吱嘎嘎的聲響之下,大門緩緩開啓。
一股陰寒的冷氣從冰宮內侵襲而出,顏天心被這股冷氣所迫,不由得打了冷顫,羅獵走在前方,首當其衝,被冷氣刺激得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羅獵發現冰宮的大門並非完全用冰雕成,而是用水晶雕刻,所以門軸門扇歷經千年都未曾腐爛封凍,依然轉動自如。讚歎冰宮鬼斧神工的同時,也猜測到此間主人的身份尊崇,絕不是尋常人物。
顏天心雖然身爲連雲寨主,卻從未聽說過在天脈山內有一座冰宮存在,更無從得知這裡主人的身份。走入冰宮,氣溫驟降,兩人本來穿得就單薄,此時更是感到寒冷徹骨,眼前唯有彼此相依取暖。
羅獵用火機照亮大殿,卻見大殿氣勢恢宏,一根根合抱粗細的巨大冰柱支撐於大殿之中,冰柱上方雕刻着盤龍飛鳳,蓮花底座,精工細作,纖毫畢現。大殿正中御道之上刻着朵朵晶瑩剔透的蓮花,意爲步步生蓮,兩旁站立着百餘尊人像,應當是文臣武將,體型神態全都模仿正常人類的比例,和外面的蠟像不同,這些人像全都是用冰雕成,不過這些人像的身上全都穿着衣服,因爲這裡特殊的環境,只是顏色暗淡,形態上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羅獵伸手摸了摸,有些衣服一碰就變成了齏粉,這讓急於找到衣服御寒的他不禁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其中有幾件裘皮竟然歷經千年,依然如新,質地溫軟皮毛柔順,這對他們兩人可謂是雪中送炭。
羅獵找了兩件齊整的裘皮外袍,抖落灰塵,先爲顏天心披上,然後自己才穿上,裘皮保溫性能絕佳,上身之後頓時溫暖了許多,這些冰雕武將大都配有刀劍,羅獵從中挑選了一柄唐刀,這種兵器刀型來源於漢環首刀,刀身筆直,是唐時最爲常見的戰刀,中華鍛造工藝於大唐達到鼎盛,作爲戰刀的唐刀工藝嚴格,鍛造精細,考慮到破甲和耐用,鋼材極其堅韌,刃口窄薄,韌性奇強,採用包鐵工藝,熟鐵爲外皮,內部夾百鍊鋼,部分刃口採用覆土燒刃的局部淬火工藝,刃口堅硬可劈砍破甲,刀身堅韌不變形。
日本風行的太刀,其工藝就有不少從大唐學習了先進經驗,而讓人感到唏噓的是,中華鍛造工藝從大唐的極盛一時,也開始逐步走向衰落,許多工藝反倒流失海外,在外國得以傳承發揚。
顏天心挑選了一柄彎刀,又找到了一支連弩,她現在右肩受傷,行動造成了很大的影響,自然談不上什麼戰鬥力,利用這支連弩可以遠距離射殺敵人,起碼可以起到一些自保作用,她瞄準了遠處的一座冰雕,扣動連弩的扳機,咻!的一聲尖嘯,弩箭射中冰雕,冰雕應聲而碎,叮叮咣咣,冰塊散落了一地。
羅獵從一尊武將冰雕的身上取下角弓,拉了拉弓弦,確信可用,這纔將長弓背在身上,又將箭囊跨在腰間。
兩人裝備停當,彼此相望都露出會心一笑,比起剛纔他們進入冰宮的狼狽,現在至少有貂裘保暖,還有武器防身,增加了不少的底氣,單就境況而言已經有了天地之別。
兩人拾階而上,來到冰雕王座前,王座只放了一個木偶娃娃,那娃娃通體漆黑,頭大體小,形容醜陋,圓乎乎的面孔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這種娃娃在當地並不鮮見,因爲蒼白山一帶林木衆多,所以小孩子平時的玩具也大都就地取材,這些玩具大都簡陋,多半也談不上什麼雕工,可是眼前的這個木偶娃娃雖然醜陋,雕工卻是極其精湛,五官生動,一雙比例超大的眼睛應當是用黑色貓眼寶石鑲嵌而成,黑白分明,顧盼生輝,彷彿活過來一樣,讓人感覺它的目光始終在注視着自己,臉上似笑非笑,透露出一股陰森詭秘的寒意。
顏天心只是朝這娃娃看了一眼,就將俏臉扭向一邊,秀眉微顰,感覺心頭壓抑到了極點。雖然注意力從那木偶娃娃身上轉移開來,可是腦海中仍然迴盪着木偶臉上莫測高深的笑容。
羅獵也感覺到這木偶的不同尋常,很難想像一個小孩子將如此醜怪的木偶娃娃當成寵物的場景,連心智成熟的他們都從心底產生厭惡乃至恐懼,更何況是充滿童真稚氣的孩子,羅獵伸手將木偶拿了起來,入手頗爲沉重,這木偶乃是用陰沉木雕刻而成,他將木偶翻轉過來,卻見木偶背上刻着鮮血淋漓的兩個字——救我!這兩個字卻是用夏文刻成。
羅獵內心爲之一顫,以他強大的心理素質都感覺到毛骨悚然,險些失手將這木偶丟在地上,暗自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手指觸摸木偶背上的血跡,觸手處黏糊糊的,竟像是新鮮的血液,羅獵用手指戳了戳,然後湊在鼻翼前聞了聞,傳來一股檀香氣息,其中沒有半點的血腥味道,推測到這些血跡並非真實,傷口應當是用小刀雕刻,至於這血液,很可能是某種顏料描畫而成,不過因爲畫得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亂真。
顏天心咬了咬櫻脣,美眸在木偶上掃了一眼,小聲道:“這木偶好生詭異,它的一雙眼睛好像始終在看着我。”她留意到木偶的那雙眼睛似乎從頭到尾都在注視着自己,這讓她從心底產生了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羅獵其實也是一樣的感覺,他也認爲這木偶在望着自己,那對眼睛如同擁有生命一般,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那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緩慢移動,他反轉木偶,將它重新擺放在冰雕王座之上。和顏天心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兩人都產生了一種背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自己的感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去。卻見冰雕王座之上已經空空如也,那個木雕娃娃在轉瞬之間已經無影無蹤。顏天心不禁發出一聲驚呼,眼前的一切實在太過詭異,那木偶娃娃難道真的擁有生命,可以自己走動不成?
羅獵雖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他絕不相信那木偶娃娃能夠自己行走,一個雕像罷了,即便是雕刻得怎樣靈動,也不可能擁有真正的生命,他凝神屏息,仔細搜索着周圍的一切動靜,他很快就察覺到頭頂傳來壓抑低沉的呼吸聲,如果不仔細傾聽十有八九會忽略,羅獵緩緩擡起頭來,卻見冰柱的頂端,一個黑影攀援其上,血紅色的獨目猶如一團燃燒的火焰,正是那個被羅獵射瞎右目的猿人。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猿人右掌用力一握,掌心之中的木偶娃娃被它捏得粉碎,兩點寒光墜落下來,卻是那娃娃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