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看,這石頭的頂部各有一個突出的棱角,像極了老虎的兩隻耳朵,羅獵從右耳所指的方向望向對面的巖壁,按照文中描述,隧道應該在對側巖壁上方,可是當他看清那巖壁的狀況頓時心冷了半截,那面巖壁之上正有岩漿緩緩流下,落差高達十五餘米,其上根本沒有落腳之處,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火牆,別說攀爬,就是靠近也不可能。
方克文呵呵冷笑了一聲,其實心中也失望到了極點,剛剛被羅獵激起的些許求生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顏天心咬了咬櫻脣,這條路顯然是走不通的,那石刻是宋人留下,距今已有八百多年,這八百年間周圍地貌發生了無數變化,他們根據古人的指引尋找道路無異於刻舟求劍,顏天心小聲道:“不如咱們走回頭路。”她的想法是既然他們能夠走進來,就應當能夠從原路走出去。
方克文道:“回不去了,我已經燒掉了藤蔓,咱們無法回頭!”
顏天心的目光黯淡了下去,興許這就是他們最終的命運。
羅獵抽出腰間的唐刀扔了出去,在其他兩人看來,羅獵應當是藉此發泄心中的沮喪,可是羅獵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頹喪,他的目光盯住那冉冉升起的唐刀,熔岩湖的上方彷彿存在着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將任何金屬的物體輕易托起。如果他也能像這柄唐刀一樣,那麼他的身體是不是就可以懸浮於虛空之中,羅獵目光追逐着唐刀,唐刀在達到平衡之後停泊在空中,圍繞那座禹神碑以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緩慢轉動,這樣的高度已經超越了對面岩漿形成的流瀑,流瀑之上,是層層疊疊的火山岩層,只要他們能夠越過岩漿,抵達岩層之上,就可以循着岩層繼續前進。從唐刀到火山岩最近的距離還不到五米,羅獵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轉向方克文道:“你這裡有沒有大塊的金屬,盔甲也行?”
方克文頓時明白了羅獵的意思,這小子必然是從唐刀漂浮於虛空中得到了啓示,想要利用金屬在磁力中漂浮的原理擺脫困境。他低聲道:“你的想法只怕不可行,你怎麼知道一定能夠漂浮到同樣的高度,又怎麼知道你能夠保持在邊緣,而不會改變方向飄到熔岩湖的中心?”如果發生那樣的狀況,恐怕高溫瞬間就會把他們烤熟。
羅獵道:“可以做一個基本的運算,測算出我們需要的大概金屬重量,剩下的只能靠運氣了!”
方克文道:“如果碑上的那段文字沒有謬誤,瀑布上方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會有一個隧道的入口。”
羅獵道:“只要越過這道火牆,我們就能沿着火山岩爬上去。”
顏天心道:“前提是,我們能夠找到可用的工具。”
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方克文,畢竟他纔是最熟悉這裡的人。
方克文道:“沒有盔甲!”
羅獵的內心一沉,他構想的基礎在於能夠找到工具,如果沒有工具,他的構想再美好也註定無法實現,看來只能另想它法。
方克文卻又道:“不過我有一葉銅舟!”
羅獵和顏天心同時轉過臉去。
方克文道:“跟我來!”
羅獵怎麼都不會想到方克文果真藏有一艘銅舟,這艘銅舟長約一丈,寬約兩尺,獨木舟的形狀,兩頭彎彎翹起,銅舟身上刻滿古樸的花紋,羅獵拍了拍銅舟,落掌處錚錚有聲,從舟身的質感判斷出是青銅鑄成無疑。羅獵驚喜道:“天無絕人之路,他們當年竟然藏了一艘銅舟在這裡。”
方克文漠然道:“這艘銅舟是我一步步拖過來的。”
羅獵聞言大奇。
方克文嘆了口氣,將銅舟的經歷說了一遍,卻是當年他和麻博軒、羅行木一起探險的時候,來到六芒星冰坑旁邊,三人商討之後,決定抽籤選擇下去之人,麻博軒和羅行木聯手擺了他一道,方克文也不是尋常人,當時就多了一個心眼,提議先將一旁的銅舟投入冰坑,一探虛實,銅舟從高處墜落砸在冰坑底部,撞斷了不少的冰筍,一來確定下方冰層足夠厚,二來可以清除那一個個宛如矛頭的冰筍。可是方克文進入冰坑後不久,就被兩人割斷了繩子。方克文從半空中落下腿被摔斷,他求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本以爲要困死在冰坑之中,卻想不到這銅舟落下的時候已經將下方的冰層砸裂,在麻博軒和羅行木離去之後不久,方克文和銅舟一起從冰坑裂開的孔洞中掉了下去。
原本這艘銅舟對方克文已經失去了意義,可是他在傷好之後,想起自己之所以能夠死裡逃生全都是因爲這艘銅舟的緣故,反正在這地洞中生活也無聊得很,於是他住在哪裡就將銅舟拖到哪裡,將這艘銅舟當成了自己的護身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精神寄託。人世間很多事都有因果,方克文這些年的無意之舉卻想不到居然爲自己今日的逃生留下了一件難能可貴的工具。
羅獵抱起銅舟的一角感到非常吃力,根據他的估計,這艘銅舟的重量至少要在半噸以上,如此重量真不知道方克文是怎麼拖過來的?即便當時方克文身體健壯,從冰窟下方拖動到這裡沒那麼容易,更何況地面怪石嶙峋,坑窪不平,轉而又想到方克文此前的描述,過去地底的溫度並沒有現在這般炎熱,或許過去地表佈滿冰層,在光滑的冰面上拖動銅舟應該不難。
顏天心道:“這艘銅舟當真能夠承載起咱們三人的重量?”
羅獵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道:“應該可以,其他的事情要靠運氣了。”剛纔方克文就已經提出,就算他們能夠利用磁力浮起到唐刀的位置,距離對面的火山岩仍然有五米左右的距離,很難說他們每個人都能跳那麼遠,而且這只是最理想的狀況,根據過往的經驗,人在從船上跳到岸上的時候通常會有反作用力,導致船體向後漂移,同樣的情況也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也就是說第一個跳出去距離最近,隨後的兩人會隨着銅舟越飄越遠。
羅獵正在思索之際,方克文道:“其實衣服用不上了,可以用來結成繩索,只要用繩索套住對面的火山岩,就如同纜繩一樣,可以阻止銅舟漂遠。”
羅獵笑了起來,這麼簡單的事情自己居然沒有想到,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果然是有道理的,關鍵時刻還需集結衆人的智慧。
計劃一旦完善,實施起來就快了許多,三人分工明確,羅獵和麻博軒負責將這艘銅舟搬運到岩漿湖旁,顏天心則承擔了用衣服結繩的工作,她將衣服集合起來用刀切成一個個的長條,然後重新凝結成繩子,必須要將許多股布條絞結在一起,這樣纔夠結實,花了大半天的功夫,顏天心方纔結成了一條長約八米的繩索,雖然羅獵和麻博軒已經捐出了大部分衣服,可布料仍然不夠,顏天心只好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截掉了兩條衣袖,和兩條褲腿兒,方纔將繩索延長到了九米。對他們來說繩索多一分長度,他們也就多出了一分保障,至於她和羅獵從外面冰雕上取下的貂裘,重新卷好背在身上,以備脫困之後禦寒使用。
移動一艘重量在五百斤以上的銅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羅獵和方克文走走停停,距離熔岩湖還有十米的地方,兩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並肩坐在銅舟上休息。
羅獵道:“越是接近越是危險,這銅舟該不會突然飛上去吧?”
方克文搖了搖頭道:“只有進入深坑的範圍,金屬物體纔會漂浮起來,所以你……不用擔心……”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氣溫如此炎熱又消耗了那麼大的體力,身體已經處在透支的狀態。他起身走向周邊的巖縫,尋找到一些紫色的苔蘚,大口大口咀嚼起來,以此來補充能量和水分。
羅獵雖然又渴又餓,可是看到方克文遍佈臉上的紫色瘢痕,仍然抑制住去吃的衝動,或許方克文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就是因爲他吃了這些苔蘚的緣故。
顏天心結好繩索走了過來,羅獵望着顏天心裸露在外的一雙雪白修長的美腿,內心不禁一熱。顏天心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目光所向,俏臉微微一熱,來到羅獵身邊坐下,輕聲道:“這裡熱得跟夏天一樣!”
羅獵笑了起來:“走出去就是冰天雪地!”
“走得出去嗎?”顏天心望着不遠處沸騰的岩漿湖,目光顯得有些迷惘。
“一定能!”
顏天心因羅獵的這句話目光再度回到他的身上,只要看到羅獵的表情,你就會明白他的這番話絕不是在自欺欺人,更不是在鼓勵別人的信心,即便是在眼前的逆境下,他仍然充滿着強大的自信,沒有一絲一毫的氣餒,顏天心發現自己很容易被他的情緒所感染,或許不僅僅是自己,連獨居地下五年早已放棄生的希望的方克文,不也一樣被羅獵喚醒了生機?羅獵的個人魅力正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