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際,一輪紅日從水天之間冉冉升起,將水天相交的部分染成了淡紫色,河邊的風很大,吹起羅獵黑色的頭髮,一根根迎風倔強站立着,蘭喜妹的長髮在風中凌亂,擋住了她的視線,遮住了她大半邊面龐,她不得不側過身軀,撩起長髮,又用墨鏡擋住初升的陽光和刺眼的雪光,然後方纔來到羅獵的身邊。望着於岸邊傲然站立的羅獵,蘭喜妹意味深長道:“真是搞不懂你,爲什麼總是喜歡選擇站在風口浪尖?”
羅獵微笑道:“反正都是自己的國家,在哪裡站着都是一樣,你就不痛了,外面再好也不如自己家裡好,有道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你說對不對?”
蘭喜妹道:“不出去走走哪能知道世界這麼大?大丈夫四海爲家,有抱負的人眼光又豈能那麼狹隘呢?”
羅獵笑得越發陽光燦爛:“強盜邏輯!”
蘭喜妹的笑容變得越發嫵媚了:“我高興,怎麼着?”
羅獵道:“小桃紅母女在你手裡啊?”
蘭喜妹點了點頭,當着明白人沒必要繞彎子,守住這個秘密也毫無意義,雖然她不知道方克文究竟在哪裡,可是她有必要通過羅獵向方克文亮出自己的底牌。
羅獵道:“你想要什麼?”
蘭喜妹道:“用方克文的命換小桃紅母女的命!”
羅獵皺了皺眉頭,蘭喜妹並沒有因爲搖身一變成爲鬆雪涼子而改變冷血狠辣的性情,她想要將方克文置於死地,也唯有如此才能斷絕隱患。不過從蘭喜妹的這個要求也能夠判斷出,方克文目前並沒有落在她的手中。
羅獵道:“你的目的無非是方家的家產,謀財未必一定要害命,不如你將小桃紅母女放了,我保證方克文一家從此離開津門,絕不公開身份,絕不參與家產的爭奪。”羅獵並非擅自做主,他堅信如果方克文在場,肯定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蘭喜妹冷笑道:“你保證?你拿什麼保證?方克文一條命換兩條命,怎麼都是划算的。”
羅獵道:“禍不及家人,就算你針對方克文,也不必採取這樣齷齪的手段,今天我將話撂在這裡,如果小桃紅母女受到任何傷害,我會追查到底。”
蘭喜妹道:“你在威脅我?別忘了她們在誰的手上?”
羅獵寸土不讓道:“別忘了你是在什麼地方!”
蘭喜妹雙眸中幾乎就要噴出火星來,怒視羅獵,她想要發作,卻終於還是按捺住心頭的怒火,點了點頭道:“你讓方克文出來見我!”是條件也是試探,她必須要確認方克文在羅獵的手中。
羅獵道:“他不會出來見你,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明天我還見不到小桃紅母女,我會讓方克文召開記者會,把所有的秘密公諸於衆,到時候花落誰家還未必可知。”他深知蘭喜妹最終的目的是要掌控方家的產業,這其中方克文是最大的變數,如果方克文的身份一旦被證實,那麼方康偉的繼承權將會不復存在。
蘭喜妹點了點頭道:“我也給你一天的時間,如果明天這個時候我見不到方克文,那麼你們就等着給小桃紅母女收屍吧!”
一場談話這麼快就陷入了僵局,蘭喜妹說完就向轎車走去,驅車離開了這裡,將羅獵一個人孤零零扔在了海河岸邊。
蘭喜妹並沒有達到想要的目的,這次的見面她仍然無法確定方克文的下落,相比較而言,羅獵的收穫要比她多得多,羅獵不但確定了鬆雪涼子就是蘭喜妹,還確認了小桃紅母女就在蘭喜妹的掌控之中。
上野書店內一場不見硝煙的棋局正在進行,藤野俊生將黑子落下,卻遲遲不見船越龍一有所反應,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船越龍一的目光方纔回到棋局之上,歉然一笑道:“我在想涼子和羅獵的這場談判。”
藤野俊生道:“不會有什麼結果。”
船越龍一道:“羅獵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上次在凌天堡破壞我方計劃的就是他。”
藤野俊生道:“既然知道又何必留下隱患?”
船越龍一捻起一顆白子,久久沒有落下:“福山先生對他非常欣賞。”
藤野俊生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船越龍一目光陡然一凜。
藤野俊生道:“津門之事籌劃三年,成功在即,決不可功虧一簣,誰敢插手就果斷將之清除,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相貌隨和儒雅的他在此時流露出咄咄逼人的鋒芒。
船越龍一明顯還有顧慮:“藤野君,如果我們在此時出手,或許會引發一場戰爭,此事牽連甚廣,羅獵雖然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可白雲飛在津門的勢力根深葉茂,背後還有德國人的支持。”
藤野俊生不屑道:“我們大和民族從來就不怕戰爭,只有在戰爭中一個強大的民族纔會浴火重生,船越君應該還不知道歐洲的戰局,德軍敗局已定,一旦他們投降,他們在東亞的所有利益都會拱手相讓,而我們大日本帝國將是接手他們利益的唯一人選!”
羅獵準備走回旅館,剛好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好好梳理一下頭緒,通過剛纔和蘭喜妹的對話可以知道方克文並沒有落在日方的手中,可方克文究竟去了哪裡?面對小桃紅母女的失蹤,他又怎能沉得住氣?難道他落入了另外一幫人的手裡?羅獵不由得想到了白雲飛,方家繼承權的歸宿和他的利益密切相關,難道他劫走了方克文,然後又上演了一出賊喊捉賊的好戲?
一輛汽車緩緩行駛到羅獵的身邊,羅獵舉目望去,看到同樣從車內透過車窗望着自己的白雲飛。
白雲飛落下車窗,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怎麼?讓人丟到這裡了?”
車停之後,羅獵拉開車門來到白雲飛的身邊坐下,白雲飛能夠在此時出現,證明他一直都派人監視自己的動向,想必自己剛纔和蘭喜妹的見面瞞不過他。
白雲飛道:“沒談妥?”
羅獵感嘆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讓我用方克文來換小桃紅母女。”
白雲飛道:“一條命換兩條命,聽起來很划算啊!”
羅獵道:“方克文若是落到他們手裡只有死路一條。”
白雲飛點了點頭,然後壓低聲音道:“我找到方克文了。”
羅獵聞言內心不由得一陣狂喜,抑制住內心的激動道:“他在哪裡?”
白雲飛道:“被宋禿子他們給截住了,受了點折磨,不過只是皮肉傷,不算嚴重。”
原來方克文在前往方公館的途中不巧遇到了宋禿子那幫人,正所謂冤家路窄,宋禿子在慶福樓被羅獵催眠後上演了一出裸奔大戲,引以爲奇恥大辱,正在四處搜尋羅獵幾人的下落,要報這一箭之仇,想不到沒找到羅獵,卻和方克文狹路相逢,於是宋禿子那羣人就將方克文給劫走,弄到無人之處痛揍了一頓,然後又誣陷方克文偷東西,將他送到了德租界的巡捕房。
歷來都是警匪一家,安清幫在德租界勢力龐大,這些幫派成員和巡捕之間大都有着見不得光的合作關係,方克文又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歷,宋禿子把他弄進巡捕房關押起來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白雲飛也是經過一番思諒之後方纔想到了宋禿子,原本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卻想不到一問之下宋禿子言辭閃爍,禁不住白雲飛的恐嚇,只幾句話就問出了底細,白雲飛確認方克文的消息之後,並沒有急於將他從巡捕房接出來,畢竟現在誰都不會想到方克文會被關在巡捕房,反倒是那裡更爲安全。
羅獵聽完方纔放下心來,暗自佩服白雲飛的周到細緻,如果不是他幫忙調查,僅憑着自己,很難查出方克文的下落。
羅獵低聲道:“我看巡捕房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萬一消息泄露,日方必然不惜一切手段將方克文除掉。”
白雲飛淡然道:“你不必擔心,在德租界,日本人還翻不起什麼浪花,我既然敢把他放在那裡,就能夠保證他的安全。”
羅獵心中卻有些忐忑,畢竟白雲飛的目的也是方家的港口,不排除他通過方克文達到控制方家產業的可能,從這一點上來說,白雲飛和蘭喜妹也沒有太多的分別。
白雲飛道:“我剛剛得到了一個消息,方士銘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羅獵微微一怔。
白雲飛道:“方士銘雖然癱瘓,可健康狀況一直良好,這次突然死亡有些離奇。”
羅獵道:“有證據嗎?”
白雲飛道:“如果可以驗屍或許能夠找到一些證據。”
羅獵皺了皺眉頭,現在方士銘的遺體就在方公館,想要驗屍必須獲得方家人的允許,無論方士銘是否遇害身亡,以他的身份和方家的地位,開棺驗屍都沒有任何的可能性。
眼看這月過了一半,本月事情頗多,所以更新速度不會太快,但是章魚會盡力寫好,求點月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