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喜妹道:“弘親王的消息是我故意散佈出去的,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穆三壽已經開始亂了陣腳,不然他不會前來北平。”
羅獵道:“葉青虹也是你抓走的?”
蘭喜妹搖了搖頭道:“她的事情跟我無關,我對她也沒什麼興趣。解鈴還須繫鈴人,想找到她,恐怕要從穆三壽身上下手。”
羅獵皺了皺眉頭,如此說來葉青虹很可能是被穆三壽保護起來了,可如果蘭喜妹所說的這一切全都是真的,穆三壽的心機深不可測,興許他是擔心葉青虹得知真相,又或者葉青虹的母親當真留足了後手。
蘭喜妹找上自己的目的不是爲了談情說愛,而是爲了合作,羅獵對此有着極其清醒的認識,蘭喜妹和葉青虹不同,兩人雖然都擁有皇室血統,可是葉青虹的不擇手段更多的是流於表面,蘭喜妹的經歷證明,她可以忍辱負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在蘭喜妹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對錯二字。
蘭喜妹道:“穆三壽以爲我爹並沒有死,所以設局想引他入甕,日本人覬覦圓明園下所謂的秘藏,我將消息透露給他們,到時候來個一網打盡。”她的雙目中迸射出兩道陰冷的殺機。
蘭喜妹起身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仍然在懷疑我的動機,可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日本政府幾年前就開始研究一個超能變異者計劃,新近已經取得了極大進展。”
羅獵想起了此前對他們進行刺殺的忍者。
蘭喜妹道:“刺殺你們的忍者叫佐田右兵衛,代號孤狼,在風雨園時,他的手臂曾經被那怪物扯斷,可是在事後注射化神激素之後,他的身體迅速復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樣的激素在日本軍中普及開來,這支軍隊將會何其可怕?”
羅獵不寒而慄,他雖然知道熔入地玄晶的匕首可以擊傷這些強悍的變種人,可是地玄晶實在太少,有一點他還不明白,方克文之所以變成那幅模樣,是因爲受到禹神碑長期輻射的緣故,日本人的再生激素又是從何而來?
蘭喜妹很快就解答了這個問題:“你瞭解麻博軒嗎?”
羅獵搖了搖頭,他從未見過麻博軒,對此人的瞭解都是通過他人的轉述,從方克文的描述之中,麻博軒也不是什麼好人。
蘭喜妹道:“麻博軒曾經赴日治病,他在短期內迅速衰老的症狀引起了軍方的注意,軍方組織生物學界和醫學界的精英針對此人進行研究,從他的身體內提取了一種特殊的激素。這種激素被命名爲化神激素,可以促進人體的新陳代謝,讓人體方方面面的機能得到增強,最爲奇特的是,實驗的對象不同,受到的影響也完全不同。”
羅獵倒吸了一口冷氣,蘭喜妹在這一點上絕沒有欺騙自己。
蘭喜妹道:“我掌握了超能變異計劃的不少資料,因爲這一計劃的執行人就有幾個是我的仇人,所以……”她笑了起來,從羅獵的目光中她意識到自己終於找到了對方的軟肋。她所認識到的羅獵是個愛國者也是一個充滿正義感的男人,蘭喜妹相信他不會對這種事坐視不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羅獵的手臂,柔聲道:“別急着答覆我,回去好好考慮,我等得起。”起身離去之前,她停頓了一下腳步卻未回頭:“還有,福伯的本姓是福山,麻雀離開,對你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羅獵返回正覺寺的時候,明顯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就連瞎子看自己的眼神都帶着幾分鄙視的色彩了,羅獵猜測到幾人可能都看到了蘭喜妹在風雨亭內投懷送抱的情景,反正也解釋不清,索性懶得解釋。
張長弓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就這樣耗下去?”
羅獵道:“總有人沉不住氣。”他向周圍看了看道:“陸威霖這幾天去了哪裡?”
張長弓苦笑道:“他是穆三壽的人,沒必要向我稟報行蹤。”
“總得向人稟報。”
張長弓錯愕了一下,馬上又明白了過來,陸威霖既然是穆三壽的人,正覺寺這邊的狀況必然會向穆三壽稟報,更何況此前的那些工人也都是穆三壽所安插,其中十有八九會有他的內線。
羅獵卻不認爲陸威霖對穆三壽忠心耿耿,他看得出陸威霖這次之所以來北平更主要的原因是爲了葉青虹。陸威霖和穆三壽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一種交易,在羅獵看來,任何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交易都是不穩固的。一旦雙方利益的平衡被打破,彼此間的關係就會毀於一旦。
張長弓低聲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等着?”
羅獵微笑道:“等着!”
穆三壽雖然親手向羅獵提供了那幅地圖,可是他並不知道圓明園的地下到底埋藏着怎樣的秘密?陸威霖在這件事上令他失望,深入圓明園地下的四人之中並沒有他在內。
羅獵沒有猜錯,穆三壽仍在北平,此刻端坐在福林苑的中堂,手中端着從不離身的煙桿兒,和田玉菸嘴兒雖然噙在脣上,可菸草卻未曾點燃。廳堂內光線有些昏暗,在他的對面坐着一個年輕書生,一襲灰色長衫,大半邊面龐都藏在陰影中,仍然可以從光線映照的小半邊面龐上看出他的清秀,眉如春山,目如朗月,這位擁有着女子一般精緻面容的文士正是昔日安清幫的扛把子白雲飛。
白雲飛津門落難,不得不背井離鄉,隻身逃亡黃浦,這其中羅獵動用了穆三壽的關係,津門北平彼此相鄰,白雲飛原沒有考慮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返回北平,可是他去黃浦並沒有多久,他的恩師焦成玉就被人槍殺,要知道焦成玉早已癱瘓多年,誰能夠忍心對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下手。
白雲飛雖然是津門梟雄,讓津門各大堂口心懷敬畏的人物,可是他對這位恩師卻是極其敬重,多年以來都是他在照顧焦成玉,之所以將焦成玉安置在北平,就是擔心自己的仇家會對付他,可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剛剛在津門失勢,師父就被人暗殺。而今安清幫的首領之位也已經易主,白雲飛成了一個被政府通緝的要犯。
白雲飛也是排除萬難潛入北平,這其中穆三壽幫了他不少忙,就連焦成玉的身後事都是穆三壽派人一手操辦,白雲飛恩怨分明,心中早已記下了這個人情。
葬禮已經辦完,恩師入土爲安,白雲飛的身上還揹着刺殺德國領事的罪責,以他目前的艱難處境,根本無法找出兇手併爲恩師報仇。
穆三壽永遠都是那幅風波不驚的模樣,輕聲道:“白先生,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離開北平返回黃浦。”
白雲飛望着穆三壽道:“三爺不準備回去?”
穆三壽搖了搖頭。
白雲飛道:“葉小姐還沒有消息?”穆三壽並沒有對他隱瞞此次前來北平的目的。
穆三壽嘆了口氣,低聲道:“失蹤了這麼多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雲飛抿了抿嘴脣,內心難免有些不安,畢竟葉青虹曾經在津門幫過自己,興許因此而得罪了日本人,即便不是這個原因,就衝着她和穆三壽幫助自己逃離津門,也不能坐視不理,然而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實在是有心無力,可話卻是要說的。
白雲飛正準備開口說話,外面傳來稟報聲道:“三爺,陸先生來了。”
穆三壽伸手製止了準備迴避的白雲飛,揚聲道:“讓他在花廳等我,我待會兒就過去。”
來人是陸威霖,陸威霖也是費了一番波折方纔來到穆三壽在北平的住處,他本以爲穆三壽早已返回黃浦,卻沒有想到他仍然還北平,當然這次還是穆三壽讓人將他主動找來。
“三爺!”面對穆三壽時,陸威霖始終保持着應有的尊重,雖然他在和羅獵的一席深談之後已經懷疑葉青虹的失蹤和穆三壽有關,可是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不會公然質問穆三壽。
穆三壽淡然笑道:“我聽說你這幾天到處在找葉青虹,幾乎她在北平可能去過的地方你都找過了?”
陸威霖坦然道:“是!”
穆三壽意味深長道:“青虹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的幸運。”
陸威霖沒有說話,事實上葉青虹從未將他當成朋友,葉青虹在他面前始終是高傲冷漠,或許葉青虹只是將他當成一個僱員,連合作者都算不上,他仍然記得在黃浦藍磨坊射殺任忠昌的情景,那也是他第一次見到葉青虹,舞臺上的葉青虹光彩奪目的倩影從那時就鐫刻在他的心頭。
穆三壽當然看得出陸威霖對葉青虹絕不限於單純的感情,過去的陸威霖擁有一顆冷酷的內心和滔天的仇恨,這讓他具備了第一流殺手的素質,除此以外他還擁有着桀驁不馴的性情,就算是自己交給他的任務,也要首先考慮到他的喜好。穆三壽只是他的僱主,而他絕不是穆三壽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