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昌金在遠處也看到了這唯一的侄子被沙蟲吞入腹部的情景,他手足冰冷,不是恐懼,而是因爲悲痛,他壓根沒有想到侄子的遇害會帶給自己這樣的傷心,宋昌金竟然有種痛徹心扉的感覺,血濃於水,就算他不肯承認,就算他迴避親情,可親人畢竟是親人。人在擁有的時候不珍惜,一旦失去方纔知道親情的可貴。
宋昌金的眼圈紅了,他也不顧危險來到了羅獵失蹤的地方,不但是他,所有人都過來了。鐵娃望着宋昌金一邊哭一邊道:“宋先生,你……你既然知道沙蟲,就一定知道他的習慣,你幫我們找它好不好,咱們一起把羅叔叔救出來。”
宋昌金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本想拒絕這孩子,讓所有人認清眼前的現實,可話到脣邊卻終於還是不忍心,低聲道:“咱們找找,興許……興許還有機會……”
陸威霖拉動槍栓道:“與其在這兒廢話不如大家分頭尋找一下,羅獵是我見過命最硬的傢伙,我想他不會有事。”其實說這句話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羅獵已經死了,他親眼看到老朋友被那條可惡的蟲子吞了,陸威霖心中暗下決心,就算羅獵已經遇難,他也要找到那條蟲子,他要將那條沙蟲射殺,爲好友報仇。
賀蘭山的半山處,藤野忠信正通過望遠鏡觀察着遠方的一切,剛纔發生的事情他全都看到了。放下望遠鏡,身邊的百惠臉色蒼白地望着他,因爲她也看到了剛纔那可怖的一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不相信這世上會存在這麼多可怕的生物。
藤野忠信道:“那是沙蟲。”
“沙蟲?我從未聽說過這樣古怪的生物。”
藤野忠信道:“在中國古代的典籍中將之稱爲蜃,傳說中我們看到的海市蜃樓就是它製造的假象。”
“蜃?”百惠將信將疑地望着藤野忠信,心中暗忖,不知他何以知道這些事情?自己和他相識多年,以爲對他已經非常瞭解,可現在看來,藤野忠信仍然藏得很深,即便是對自己他同樣保留了太多的秘密。
藤野忠信當然有他的秘密,三郎的死不但是父親心中永遠的痛,也是他這個兄弟心中的痛,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兄長,對自己無微不至,在他心中這位和藹可親的兄長要比不苟言笑的嚴厲父親更加親近。
哥哥對自己的愛是毫無保留的,他不但傳授給自己武功,不但教導自己做人,而且他還將所有的秘密都留給了自己。
百惠小聲道:“我們剛纔看到得是天廟嗎?”
藤野忠信向右側望去,他們同樣看到了金光閃閃的海市蜃樓,看到了那座廟宇,並先於羅獵的隊伍來到了這裡,可走得越近,越是看不到絲毫的跡象,別說是天廟,甚至找不到任何的古建築遺蹟,如果說有,只有半山腰上的幾座烽火臺,如今早已廢棄。
百惠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小聲道:“難道我們看到的就是沙蟲製造的幻影?”
藤野忠信道:“沙蟲其實並非是一條蟲,在中國人的傳說中,它也是一條龍。”他用手中的太刀撥開垂落在岩石上的藤蔓,露出下方平整如牆面的岩石,岩石上佈滿了鐵鏽色彩的圖案,這是一幅隱藏在藤蔓下的巖畫。
一羣人手牽手圍攏成一個圓圈,圓圈的中心有一個奇怪的生物,有些像蛇,身體卻比蛇要粗短,這就是蜃,在它頭頂升起的煙霧中有山川日月,在它的前方,有一排跪倒的人,藤野忠信喃喃道:“我相信距離天廟已經不遠。”
羅獵被沙蟲一口吞了下去,他第一時間屏住了呼吸,這本能的反應讓他得以避免吸入沙蟲體內腐臭的毒氣,如同跌入一個巨大的泥潭,沙蟲的口腔內並沒有牙齒,軟綿綿蠕動的腔腸到處都是黏糊糊的,羅獵第一時間找到了那支筆,摁下了頂端,一個藍色透明光球迅速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將他周圍黏糊糊的組織隔離起來,光球產生的淡淡藍光讓羅獵看清周圍粉紅色的組織,沙蟲正通過食道的蠕動準備壓碎這個剛剛吞入的新鮮肉體。
食道向中心收縮,卻無法壓扁這個神奇的光球,羅獵握着那支筆,越是在生死關頭越是能夠激起他所有的潛能,被封閉在大腦內的相關知識一股腦被觸發了。
沙蟲感覺到了體內的異樣,它的腔腸開始不停的收縮,意圖將這腹中的異物排出,隨着壓力的增加,籠罩在羅獵身體周圍那淡藍色的光球也開始向外膨脹。
羅獵如同被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泡沫之中,他的身軀冉冉飄起,完全處於失重的狀態之下,即使是這種狀態下,他仍然能夠感覺到沙蟲在迅速的移動,沙蟲在黃沙中穿行的速度遠超在地面的時候,透過光球的薄膜,羅獵能夠看到周圍的無數腐屍,那些屍體就圍攏在光球的周邊,如果不是光球的隔離,羅獵和這些屍體早已混雜在了一起,必將被蜂擁而至的腐屍淹沒。
羅獵點亮手錶,屏幕上反映出一幅掃描圖,他距離地面已經越來越遠,沙蟲正將他帶向黃沙深處,手中的這支筆不但擁有製造防護罩的能力,而且還可以發出鐳射光束,羅獵相信利用鐳射光束應當可以從內部將沙蟲的腹部破開一個切口,可是如果現在破開切口,自己也逃不出去,會永遠被留在黃沙之下。
羅獵的一顆心始終懸着,他緊張地盯着掃描儀,時刻關注着上面的分析結果,只要沙蟲重返地面,他會第一時間切開這怪物的肚子。
然而沙蟲仍然沒有向上的跡象,不過也停止了繼續下行,而是保持同樣的深度在黃沙中高速行進,它的時速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六十公里,沙蟲的體表肌膚和黃沙因高速摩擦而導致溫度迅速提升,在掃描圖上先表現爲紅色然後變成了黑色,劇烈提升的體表溫度嚴重影響到了掃描範圍。
依靠這手錶已經探查不到周圍的地貌,而身體周圍防護罩的光芒已經開始衰減,這支筆雖然功能強大,可是防護罩在十二個小時內只能觸發一次,而且每次持續的時間只有十分鐘,到達時間後就會完全消失,如果失去了這層防護罩的隔離,羅獵就會直接浸泡在沙蟲的體液之中,從周圍那些腐屍的狀況來看,沙蟲的體液應當擁有極強的腐蝕性,一旦直接接觸,就算羅獵能夠僥倖活命,周身肌膚也會大面積腐蝕。
羅獵決定不再繼續等下去,擰動手中的鋼筆,啓動鐳射光束,光束可以透過防護罩卻不對防護罩造成絲毫的損傷。
紅色的鐳射光束投射到沙蟲的腔腸之上,沙蟲因爲這突然的灼痛而產生了收縮反應,防護罩被擠壓變扁,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原狀,這防護罩看似輕薄透明卻擁有着強大的抗壓能力。
羅獵不敢耽擱,揮動鋼筆,鐳射光束隨着他的動作在沙蟲的腹部從內而外切開了一個長長的裂口,腹部的壓力終於找到了宣泄口,沙蟲腹內的食物從裂口中噴射出去,其中就包括身處在防護罩內的羅獵。
光球從沙蟲的體內射出之後,就沿着斜面滾了下去,十秒之後防護罩徹底消失,羅獵的身體直接跌落在堅硬的石頭上,慣性讓他接連翻滾了幾周,最後撞擊在一座雕像的基石之上方纔停止,雖然撞得渾身青紫可是跟死裡逃生的幸運相比這點創痛根本算不上什麼。
羅獵不敢掉以輕心,雖然他在沙蟲的肚皮上劃出了一個長長的缺口,可是跟沙蟲龐大的體型相比,這缺口實在是太小。在擠壓出部分內容物之後,沙蟲以一種奇特切噁心的方式堵住了傷口,它竟然彎曲了身體,利用頭部的嘴巴堵住了腹部的傷口。
羅獵看得也是一陣陣噁心,趁着沙蟲自我療傷的時機,他向四周看了看,發現自己居然被沙蟲帶到了一個規模宏大的地下建築中,羅獵辨明方向,走下階梯,快步向前方的甬道奔去。
之所以選擇那條甬道,是因爲甬道狹窄,只能容納一個人通過,沙蟲就算修復了傷口再度追擊而來,以它龐大的體魄應當也無法經過那裡。
羅獵已經逃到了甬道的入口處,轉身回望,看到沙蟲仍然保持着剛纔的姿勢,應當還是在修復傷口,顧不上追殺傷害它的罪魁禍首。
羅獵暗自鬆了口氣,進入甬道,打開手錶的照明裝置,走出不遠腳下踩到了一物,低頭望去,只見被他踩在腳下的卻是一隻鞋子,羅獵將鞋子從地上撿起,這是一隻圓口布鞋,從鞋子的外形來看應該遺棄在這裡不久,而且鞋子裡面還有些潮溼,應當是腳汗所致,散發着一股臭氣,由此能夠推斷鞋子的主人遺棄這隻鞋子沒多久的時間。
羅獵心中暗喜,拋開鞋子主人是敵是友不問,足以證明有人能夠進入到這裡,既然這樣就可以找到出路。羅獵最初擔心剖開沙蟲的肚子會被淹沒在黃沙中,而現在非但沒有被活埋,反而被沙蟲帶着來到了一座深埋於地下多年的古建築裡,看來自己的運氣還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