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沒有減小的跡象,可風卻明顯小了,老安操縱搶來的明珠號,從海石林的西南方向靠近,另外的兩艘海盜船位於海石林的對側,中間隔着礁石林立的海石林,現在又是大雨傾盆,在這樣的夜裡,視線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除非靠到近前否則很難會被發現。
羅獵和葉青虹兩人從明珠號放下小船,兩人合力划動小船返回。
按照事先的約定葉青虹用手電筒打出信號,一直注意觀察海面動靜的瞎子率先發現了,驚喜道:“他們回來了!”
徐克定看到邵威等人這麼快就回來,心中已經明白他們此次定然是無功而返,讓邵威更加鬱悶得是他們連一槍都未來得及開,就已經暴露,還損失了一名得力的手下。
邵威嘆了口氣道:“我失算了!”
徐克定心中明白失算的不僅僅是邵威,看來他們的行動計劃早已在對方的預料之中,所以即便是在天氣如此惡劣的狀況下對方也沒有放棄對他們的警惕,海石林已經成了他們海龍幫的滑鐵盧,事實上他們在人數十多倍於對方的前提下落盡下風。
徐克定拍了拍邵威的肩頭表示安慰,低聲道:“總會有辦法?”
“什麼辦法?“邵威反問道。
徐克定其實哪有什麼辦法。
邵威追問道:“難道咱們當真要送給他們一艘船?”
徐克定想了想道:“等天涼了再說……”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看短時間內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夜對海龍幫的這些人來說極其難熬,雖然他們也認爲海明珠短時間內應當沒有危險,可是一想到此事讓幫主海連天知道的後果,誰也無法安心入睡。這場風雨折騰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風停雨歇,天空一碧如洗,海水在陽光下呈現出明媚且通透的藍,在徐克定和邵威的一番商議之後,他們決定先答應對方的要求,讓邵威再次前去談判,在交換人質的時候動手。
就在邵威準備出發的時候,負責刺探情報的手下過來稟報,對方的船仍然停在海石林,不過他們的明珠號卻不見了,聽聞這個消息徐克定和邵威內心同時一沉,他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邵威即刻率人進入海石林,這次他們並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當他們登上甲板,方纔發現甲板上早已空無一人,仔細搜索之後方纔發現了被鎖在底艙內的二十名明珠號的海盜。
邵威感覺到臉上彷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氣急敗壞地叫道:“快!馬上回去,他們逃了,他們逃了!”
海龍幫眼中的逃在羅獵等人卻意味着一次成功的大撤退,羅獵和葉青虹、老安三人藉着風雨的掩護,突襲了明珠號,併成功控制了這艘海盜船,由老安將明珠號駛到海石林的後方,利用兩艘船上的救生艇完成了一次大撤退,在邵威發現此事之前的四個小時,他們已經完成了所有人員和物品的轉移,並駕駛着搶來的明珠號沿着既定的路線向目標海域前進。
日出之時,幾乎所有人都來到了甲板上享受新鮮的空氣明媚的陽光,可通常最早醒來的羅獵卻沒有出現,瞎子向衆人低聲道:“他還在睡呢。”
知道羅獵底細的幾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對一個失眠的人來說,這樣的狀況並不常見,對羅獵而言睡眠尤其寶貴。
葉青虹道:“咱們去船尾說話。”雖然昨天她還有些傷心失落,可並沒有因爲情緒的起伏而影響到對羅獵的關心,去船尾說話,一是不想影響到羅獵,二是避免海風將他們的話送到其他船員的耳朵裡,雖然經過這場戰鬥,也證明了所剩船員的忠誠,可凡事還是謹慎爲妙。
瞎子並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因爲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盯住老安,對於羅獵安排的任務,他向來貫徹得堅定而徹底。老安也沒興趣,雖然已經有過和這羣人同生共死的經歷,可他們絕不可能成爲朋友,最多目前還不是敵人。
老安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右前方的艙門,在那道艙門的後面囚禁着海連天的寶貝女兒海明珠。有這張牌在手,就不愁海連天不跟着過來。
老安冷冷道:“你不必時時刻刻跟着我,我現在也不會殺她。”
瞎子笑了起來,手指向上推了推從鼻樑上滑下的墨鏡:“海明珠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我只是仰慕您老的風采,想跟您多聊兩句。”
老安把臉扭到一旁,衝着一望無際的海面,遠方海天一色,除了海水就是天空,他們早已遠離了海石林的範圍,看不到一塊礁石,也見不到一艘船隻。對於這個絮絮叨叨婆婆媽媽的小子,自己最好還是保持緘默,老安當然明白他們的算盤,這羣人擔心自己會爲了復仇而壞了他們的計劃,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理解自己心中的仇恨。
葉青虹道:“如果一切順利,再有兩天一夜咱們就能夠進入既定的海域。”
張長弓笑道:“一定會順利,我估計那幫海盜到現在才發現我們已經走了。”腦補出海盜發現那艘空船的愕然情景,他忍不住就想笑。
陸威霖道:“這艘明珠號是經過改裝的,明顯速度快了不少,我看他們追不上,就怕……”
張長弓道:“怕什麼?”
陸威霖道:“就怕有人故意留下線索,讓他們追上來。”
葉青虹和張長弓對望了一眼,他們都知道陸威霖所指得是什麼,可能留下線索的人未必都是內奸,老安也有這個可能,他急於復仇,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麼事情比復仇更加重要。在仇恨的驅使下,他極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這也是讓瞎子緊盯他的原因。
陸威霖已經完全適應了船上的生活,回想起此前暈船的情形仍然是噩夢一般的經歷,長舒了一口氣道:“如果順利咱們明晚就能到地方了,這些海盜應當不知道咱們要去哪裡,不能總把事情往壞處想。”
張長弓點了點頭,他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羅獵堅持把老安帶上船的原因,這次的歷險是因爲白雲飛的要求而引起,羅獵之所以答應,不僅僅因爲白雲飛以任忠昌遇刺一事作爲要挾,最主要的原因是羅獵自己的好奇心。
其實何止是羅獵,他們此次同來的幾人,對於冒險都有着一種割捨不去的情結,應當說這就是一種癮。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個無法拒絕的情節,陸威霖眼角的餘光瞥了葉青虹一眼,又唯恐被她發現,匆匆轉向一旁,葉青虹內心中無法拒絕的情節就是羅獵,陸威霖對葉青虹也動過心,甚至爲她不惜和穆三壽反目,冒着生命危險去北平探險,然而他已經明白,無論自己爲她做多少事,在她心中只有羅獵,就算自己爲她獻出生命,也不及羅獵爲她披上一件外衣更能讓她感動。
想透了這個道理,困擾陸威霖內心許久的煩惱也就迎刃而解,他雖然沉默寡言,可並不是個執迷不悟的人,羅獵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葉青虹能夠和羅獵走到一起,自己會真誠地祝福他們。
“我還沒去過東瀛!”張長弓望着前方道。
葉青虹淡淡笑了起來,她去過,對於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在模仿中華的國家,到了那裡會有種熟悉感,可熟悉中又透着陌生,縱觀對方的歷史就能夠了解他們的發展由來,他們善於學習,善於取長補短,或許正是捉襟見肘的土地和遍佈在土地上的自然災害讓他們的國民產生了深重的危機感,他們對中華的文明,對中華的地大物博,因羨慕而產生了據爲己有的野心。
陸威霖嘆了口氣道:“他們的地圖就像是一條蟲子,一條小小的蟲子。”現在這條小小的蟲子正在一口口啃食着神州這片巨大的葉子。
張長弓道:“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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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虹微笑望着他們兩個,她開始漸漸理解羅獵因何會爲了這些朋友不惜赴湯蹈火,其實他們對羅獵也是一樣,拋開昔日的動機和目的,方能看清每一個人的優點,葉青虹腦子很快又浮現出羅獵的身影,她意識到自己已經變得無可救藥了,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可讓她鬱悶的是羅獵對自己卻始終若即若離。
張長弓道:“威霖,還記得百惠嗎?”
陸威霖點了點頭,怎麼能忘呢?畢竟一起同生共死過,只是離開甘邊之後就失去了她的下落,不知這位冷若冰霜的女忍者是否成功逃亡。
有些事有些人永遠無法忘記,難得的睡眠對羅獵來說卻是一次漫長而痛苦的煎熬,噩夢在反反覆覆地困擾着他,夢中的世界沒有美好,血腥和慘痛折磨着他,羅獵掙扎着想要醒來,可那些黑暗絕望的影像卻如濃重的夜色一樣包圍着他,夢中的羅獵周圍是一片血色的海洋,一隻只白骨森森的手臂正拼命向下拖拽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