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叢中的骨骼幾近透明,骨骼是坐着的,坐姿是標準的五心向天,死者臨終前選擇在這片五彩繽紛的水晶園內修煉。
龍玉公主望着這具透明的骸骨,她首先認爲這是一具由工匠雕琢而成,然而仔細觀察之後判斷出這骸骨應當來自於人類,只是不知爲何會變成如同水晶一般的透明質地。羅獵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水晶般透明的骸骨,究竟是此人死後,骸骨在水晶花園內慢慢變成了這種質地,還是死者天生就是如此,那就不清楚了。
在骸骨的一旁端端正正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玉匣,玉匣外面並未上鎖,龍玉公主將玉匣打開,玉匣裡面套着玉瓶,將玉瓶的瓶塞取下,一股辛辣刺鼻的藥味撲面而來,龍玉公主不禁皺了皺眉頭。
身在一旁的羅獵也聞到了那股辛辣的味道,他忽然想起了當初在圓明園的地下也曾經發現了一個瓷瓶,那瓷瓶內所裝得液體可以融化金屬,慌忙提醒龍玉公主道:“小心裡面的東西有毒。”
龍玉公主倒轉玉瓶,從裡面滾出三顆黑色的藥丸。羅獵看到並不是液體,這才放下心來。
龍玉公主道:“你認得這東西?”
羅獵搖了搖頭,他用飛刀挑起了其中的一顆,那藥丸雖然保存嚴密,可畢竟歷經歲月,估計已經基本失效了,玉瓶底部刻着一行小字,讓羅獵驚奇得是,這玉瓶竟然是大清瑞親王奕勳之物,從上方文字能夠判斷出此玉瓶乃是奕勳當年專門定製的。
龍玉公主道:“你是說這骸骨是奕勳?”
羅獵道:“沒可能的,奕勳遇刺之後即刻就被送往大清,後因傷勢過重未能來得及醫治死在了途中。”
龍玉公主道:“他在這一帶遇刺,明明距離日本更近,爲何沒有送往日本,反而捨近求遠?”其實只要頭腦理智之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羅獵望着那具骸骨陷入沉思之中,瑞親王當年遇刺之事已經有了定論,他被身邊親信聯手所害,然而瑞親王當年前往北美的真正用意卻是爲了尋找煉丹術士張太虛,當年張太虛在圓明園爲雍正皇帝煉製長生不老的仙丹,後因雍正的暴死,術士們或被秘密處決,或僥倖離開了圓明園,而張太虛就是倖存者之一。
眼前的水晶骸骨就算不是瑞親王奕勳本人,也必然和奕勳有着極其密切的關係。
龍玉公主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事情比她想象中要嚴峻,她本以爲無人能夠突破屏障進入這裡,可這骸骨表明,在她和羅獵之前已經有人捷足先登,她隱然覺得此事不妙,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羅獵從龍玉公主的表情變化已經猜到她一定有不少的事情瞞着自己,羅獵道:“你來到這裡一定很辛苦吧?”
龍玉公主被他突然一問,明顯錯愕了一下,辛苦?自然辛苦,無論前世今生,她活得都極其辛苦,羅獵這樣問是在可憐自己?不!她不需要別人的憐憫。羅獵也不會憐惜自己?能讓他心疼的只有顏天心的軀體而已,想到這一層,龍玉公主的神情越發冷漠:“這與你何干?”
羅獵道:“多半人活在世上都會有目標,通常稱之爲理想,有人想要權掌天下,有人想要富可敵國,有人想要美人如玉,有人想要求真問道……”說到這裡他忽然停頓了一下,盯住龍玉公主道:“你的目標是什麼?”
龍玉公主沒有說話,其實她何嘗沒有目標,數百年的等待,就是爲了復活昊日大祭司,可以說她的一切都是在爲此而準備着。
羅獵道:“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莫過於活在世上卻如同行屍走肉,不知目的爲何物,不知爲誰而活。”
龍玉公主冷冷道:“你是在說我嗎?”
羅獵道:“其實在天廟之時就有一個問題在困擾着我。”
龍玉公主表現出很好的耐性,點了點頭道:“或許我可以爲你解答。”
羅獵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師尊也有私心?”
龍玉公主猛然咬住櫻脣,俏臉在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問題,可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在內心之中就被她否決,甚至認爲自己連想都不應該想,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不該產生在她的內心之中。
羅獵終於還是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作爲一個旁觀者,羅獵大可暢所欲言,在西夏時代,可以說龍玉公主的一切都是昊日大祭司所造就,她如同昊日大祭司的心愛作品,昊日大祭司不但私通王妃,生下了龍玉公主,還將自己的藝業傳授給了她,羅獵並未經歷那個時代,卻認爲此事的背後應當蘊藏着一個天大的陰謀。
昊日大祭司安排龍玉公主復甦,並安排好了她復甦之後要去做的事情,龍玉的復甦只是第一步,如果不是計劃被雄獅王知悉,並破壞,那麼在西夏王陵復甦的那個應當是昊日大祭司纔對。
無論是雄獅王還是龍玉公主,他們巔峰的力量都應當和昊日大祭司無法相提並論,就算兩人合力也未必能夠勝得過昊日大祭司,既便如此,雄獅王也已經顯露出足可毀天滅地的力量,昊日如果當真復甦,那麼他的力量又將如何可怕,他究竟是正是邪又有誰知道?
任何人都有私心,昊日大祭司也不會例外,從他所做的安排來看,此人的心機深不可測,而龍玉公主和他相比更像是一個單純的信徒,她的復甦只是在爲昊日大祭司的復活而服務。
龍玉公主的美眸中迸射出一絲陰冷的殺機,她突然揚起手,猛地拍落在那水晶骷髏的頭部,啪!的一聲竟然將那堅硬的水晶頭骨拍得碎裂散落一地。
羅獵的表情鎮定如常,平靜望着龍玉公主道:“看來你隱藏了不少的實力。”
龍玉公主呵呵冷笑一聲道:“你應當關心顏天心的手掌痛不痛。”她的掌心肌膚被碎裂的水晶劃破,鮮血沿着手指一滴滴落在地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梅花,讓人觸目驚心。
羅獵的確在心痛,不是爲了龍玉,而是因爲目睹顏天心的肉體在遭受折磨,而自己卻無能爲力,他嘆了口氣道:“我輸了。”
龍玉公主道:“你說的沒錯,我在這世上沒有理想,沒有親人,孤零零一個,我這種人本不該甦醒……”說到傷心之處,鼻子一酸竟落下淚來。
羅獵提醒自己不要被她的眼淚迷惑,走到龍玉公主面前,抓起她的手腕,爲她將掌心的傷口包紮起來。
龍玉公主望着羅獵,心中暗忖,如果這世上當真有一個人關心自己多好,可明明知道羅獵關心的只不過是顏天心的身體,自己又何必生出這樣的奢望。
一番爭執之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看似都冷靜了下來,可是心中暗潮涌動,龍玉公主看出羅獵對自己生出疑心,而羅獵在時刻提防龍玉公主再耍詭計。
羅獵無意中踩在骸骨的碎片之上,只聽到喀嚓碎裂之聲,原來那骸骨極其脆薄,怪不得龍玉能夠一巴掌將之拍個粉碎。
兩人一前一後繼續前行,越走前方越冷,失去了天羅甲之後,就必須依靠自身的內力硬抗低溫,羅獵感覺丹田處暖流生生不息,沒多久就寒意盡褪,龍玉公主卻受不了這越來越冷的溫度,臉色被凍得清白,嘴脣也變得烏紫。
羅獵看到她的樣子知道她在苦苦支撐,走上去主動牽住她的右手,龍玉公主內心一震,感覺一股暖流沿着羅獵的掌心向自己送來,想起羅獵只是關心自己的這具皮囊罷了,從心底想要拒絕,可是又實在熬不住寒冷,如果繼續逞強,恐怕還沒走到前面就已經被凍僵,於是放棄了抵抗。
等到身體恢復了些許暖意之後,她小聲道:“你體內慧心石的能量尚未完全發揮出來,越是在嚴苛的環境內,越是會激發你的潛能,慧心石的能量也容易被調動起來。”
羅獵點了點頭,的確像她所說的這樣,自己本以爲和雄獅王在天廟決戰中將慧心石的能量損耗殆盡,現在看來慧心石的能量要比自己想象中大得多。龍玉公主之所以選擇跟自己合作,興許就是因爲自己吸收了慧心石能量的緣故。
道路傾斜向下,羅獵判斷出他們應當已經深入海底,他心中疑竇越來越深,龍玉公主不是說要帶自己從另外一條路去出口,可出口位於島上,他們本該上行纔對,而事實上他們卻一路向下,越走越深,這根本就是南轅北轍,龍玉公主很可能在這件事上又撒了謊。
羅獵終於忍不住道:“沿着這條路出的去嗎?”
龍玉公主道:“我什麼說過出的去?”
羅獵劍眉皺起。
龍玉公主卻格格笑了起來:“我還以爲你任何時候都沉得住氣,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羅獵道:“我這人有些時候開不得玩笑。”
龍玉公主道:“這句話可以理解爲對我的威脅。”停頓了一下又道:“你難道沒有覺得這座幻境島上有種極其詭異的氛圍,就像是一座牢籠。”
羅獵道:“你難道不想出去?”
龍玉公主道:“其實出口根本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