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搖了搖頭,按理說不會是這個樣子,他懷疑問題並非出在構成尖塔的金屬本身,而是來自於尖塔內部,羅獵率先推開塔門走了進去,剛剛進入其中身體瞬間就失去了重力,緩緩漂浮起來。
隨後進入塔內的林格妮也發生了同樣的狀況,他們的身體緩緩上升,塔內中空,在塔的頂部縈繞着紫色的光幕,兩人的身體不斷上升,他們的納米戰甲也已經完全失效,無法抵禦失重的作用。
眼看着那團越來越近的紫色光霧,林格妮越來越緊張,她幾乎能夠斷定這座尖塔的核心就位於光霧之後,羅獵提醒她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目前還無法判斷這紫色的光霧對他們的身體究竟有沒有害處。
光霧有形無質,他們閉上雙目屏住呼吸,穿越光霧之後陡然感覺身體一沉,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感覺自己的身體向下墜落,可馬上就落在了實地之上,睜開雙目,讓他們沒有料到的是,他們竟然回到了尖塔之外。
羅獵和林格妮彼此對望着,他們都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明剛纔他們已經漂浮到尖塔的頂部,可突然之間就來到了尖塔的外面,而且塔門重新關閉,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林格妮道:“剛纔發生了什麼?”
羅獵努力回憶着,他只記得他們兩人先後穿過了那團紫色的光霧,然後就感覺到身體猛然向下墜落,他本以爲會重重摔到尖塔的底部,可是沒想到睜開雙目就出現在了尖塔的外面。
林格妮道:“我怎麼不記得是怎麼出來的了?”
羅獵道:“你等着我。”他決定再次深入塔內,要搞清究竟發生了什麼。
林格妮點了點頭,這次沒有隨同他一起進去,叮囑道:“你一定要小心。”
羅獵笑了笑,然後推開塔門再次進入其中,依然像剛纔那般失重漂浮,只是這次羅獵在通過那團紫色光霧的時候沒有閉上雙眼,光霧並不刺眼,可是在他穿越光霧的同時突然感覺到眼前光影變幻,這些光影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倒退,當他重新看清周圍的景物發現自己再次出現在了尖塔之外。
林格妮一臉關切地望着他,柔聲道:“你要小心!”
羅獵心中一怔,明明自己已經走入尖塔內,怎麼林格妮的樣子卻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難道……他意識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時光倒回了,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剛纔發生的一切,第一次是他和林格妮穿過那團光霧,然後他們就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這裡,回到了他們進入尖塔之前的時間點。這次是自己,在自己選擇單獨進入尖塔之後,在穿越光霧後仍然發生了時光倒回的現象,甚至影響到了身在塔外的林格妮。
林格妮一頭霧水地望着羅獵,她還不清楚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發現讓羅獵感到驚喜,不過他的驚喜也沒有維繫太久,畢竟尖塔逆轉時空的能力非常有限,只能將時光倒回到幾分鐘之前,羅獵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林格妮。
林格妮首先先到得卻是羅獵,她驚喜道:“如果這座尖塔當真可以讓時光倒回,那麼你就能夠回到過去了,回到你的家人身邊。”一雙美眸熠熠生輝,她對羅獵沒有任何的私心。
羅獵搖了搖頭道:“可能尖塔只能將時光逆轉幾分鐘,也可能它本身的能量不夠,總之想要依靠它返回一百多年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格妮道:“總之有了希望。”她的目光落在那束縛尖塔的九根金屬鏈上,小聲道:“如果我們將這九根金屬鏈全都弄斷,尖塔失去了束縛,會不會可以將時光倒回得更遙遠一些?”
羅獵道:“誰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也許不能,也許倒回多些時間,也許一下可以把人送回遠古時代,不過照我看最大的可能還是一直衝上去,破土而出直衝天際。”
林格妮笑道:“至少我們找到了離開這裡的方法。”
羅獵道:“可惜我們對這座塔知之甚少。”
林格妮道:“照我看,秘密應當都隱藏在光霧後面。”
羅獵也認同這一點,不過他不知如何才能進入其中探查玄機,光霧的逆轉時空更像是尖塔的自我保護,它可以將進入其中的生物送出尖塔,從這一點上來說尖塔還算是友善的。
羅獵稍稍斟酌之後就放棄了再次進入尖塔的想法,雖然這座尖塔能夠讓時光倒回,可對他們而言並無真正的意義,既不能就讓林格妮倒回到身體無恙的狀態,也無法讓自己回到屬於他自己的年代和家人團聚,這樣的時光倒回只是起到將他們一次次拒之於門外的作用。
羅獵抽出一支熒光棒向下方的地洞中扔去,熒光棒受到重力的作用垂直落下,兩人向下望去,一直看到熒光棒在視野中變成了一個綠色的小點。
林格妮倒吸了一口冷氣道:“深不見底。”
羅獵道:“這地洞有古怪,應該是隻對尖塔產生排斥力。”他過去曾經見過禹神碑飄浮於熔岩湖上方的情景,推測道理應該相同,只這尊塔因何會產生逆轉時空的作用,他就無法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林格妮的話不無道理,只要將這些金屬鏈弄斷,尖塔就應該會筆直向上升起,突破上方的屏障,興許真有可能將他們送出地面。
兩人商量之後,決定馬上展開行動,利用手錶切割那九條粗大的金屬鏈,雖然道理簡單,可真正實施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切割一條金屬鏈就要耗去整整兩個小時,兩人同時工作也需要至少九個小時才能夠完工,這還要建立在一切順利的基礎上,在施工中必須保持尖塔的平衡。
其實以上這些還算不上太大的麻煩,真正的麻煩在於他們手錶內蘊含的能量,在納米戰甲無法激活的狀態下,他們也無法調用戰甲本身的能量系統,現在所使用得只不過是手錶內固有的能量,這套鐳射切割系統設計的初衷是爲了應急逃生,估計並不能維持到他們全部將九條金屬鏈全部切割完成。
兩人眼下也只能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羅獵的原則向來都是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不能放棄,就算最後以失敗告終,他也要嘗試到底。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在他們成功切斷四根金屬鏈之後,鐳射光束的能量就已經耗盡。
羅獵嘆了口氣道:“看來咱們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他的話音剛落,就感覺到這尖塔劇烈震顫起來,隨之發蓬!的一聲巨響,卻是第五根被切割了一半的金屬鏈硬生生被尖塔向上升起的力量掙斷,隨後第六根金屬鏈也被這股力量扯斷,尖塔的基座發生了傾斜,角度的突然改變,讓兩人立足不穩,林格妮驚呼一聲,身體隨着傾斜近乎六十度的基面滾落下去,羅獵伸手救援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林格妮在即將墜落出邊緣的時候抓住了金屬鏈,饒是如此,她也已經滑落到了基座的邊緣。
羅獵大吼道:“撐住!”他知道林格妮拉住的金屬鏈隨時都有崩斷之危,他一手抓住尖塔入口的邊緣,一手取出繩索垂落下去,很多時候越是傳統簡單的工具反而越是可靠。
林格妮抓住繩索的末端,在手腕上纏繞了兩週,此時她近前的鐵鏈因爲承受不住尖塔的壓力而崩斷,林格妮的身體也隨着尖塔基座的改變重新向塔門的方向滾去,羅獵在她來到近前之時,探出右臂將她抱住,兩人一起隨着尖塔傾斜的角度進入了尖塔的內部。
現在只剩下兩條金屬鏈束縛尖塔,鐵鏈因爲尖塔向上的牽引力而不斷髮出吱吱嘎嘎的震顫聲,尖塔宛如一頭全力掙脫牢籠的猛虎,在和金屬鏈的抗爭中很快就取得了勝利。
幾乎在同時,兩根金屬鏈被尖塔崩斷,失去束縛的尖塔緩緩向上升騰。
羅獵和林格妮進入尖塔之後就進入了失重的狀態中,兩人抓住尖塔底部,避免因爲尖塔的位置變幻而跌入上方紫色光霧之中,一旦發生那種狀況他們很可能會再次進入時光倒回,現在尖塔已經脫離了束縛,不知會有怎樣的結果。
他們現在只要呆在尖塔內,就有隨着尖塔上升而脫困。
尖塔升騰到地下空間的頂部,隨着不停的旋轉上升,尖端已經突破頂部的巖壁刺入黃沙中。
羅獵發現那團紫色的光霧正變得越來越淡,尖塔上升的速度也開始漸漸變得緩慢,他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令他惶恐的想法,如果尖塔的上升力不足以突破上方的沙海,又或是剛好陷入沙海的中心,那麼身處在尖塔內的他們兩人豈不是等於被活活埋葬了?
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他去多想,現在就算是想回頭也沒有可能了。
林格妮也發現那紫色的光霧正在變淡,小聲道:“看來就要停了。”
羅獵點了點頭,他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低聲道:“趁着那團光霧沒有消失咱們進去。”
林格妮不解地望着他,不過她並沒有發問,因爲她尊重羅獵的任何決定,無論羅獵決定怎樣做她都不會反對,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和羅獵一起,生死與共絕不分開。
兩人放開了抓住尖塔的手,輕輕在塔底一蹬,身體輕飄飄向上飛起,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光霧縈繞的地方,這光霧比起此前明顯變淡了許多,林格妮從羅獵的背後抱住他的身軀,兩人用安全帶綁在一起避免中途分開,羅獵的雙手則緊緊握住了紫府玉匣,目前的狀況下,他們唯一的能量來源就是紫府玉匣,紫府玉匣曾經在伏魔島吸收能量並在關鍵時刻爲納米戰甲提供能量。
紫府玉匣此刻卻毫無反應,通體呈現出沒有任何生氣的死灰色。兩人的身軀穿越紫色光霧,羅獵的內心也變得緊張起來,因爲他們很可能會讓紫府玉匣逆轉時光送出塔外,如果發生這樣的狀況他們的處境將會是極其危險的。
不過這一幕並未發生,兩人進入了光霧之中,宛如進入了一個微縮的星河之中,可以看到無數的星辰在他們的身邊轉動,可以看到流星從他們的身邊劃過,可以看到一團團美不勝收的星雲。
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他們兩人就是這星河的中心,周圍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圍繞着他們轉動。確切地說,是圍繞着羅獵手中的紫府玉匣在轉動。
紫府玉匣終於有了些許的光芒,羅獵低頭望去,看到紫府玉匣綻放出若有若無的藍色光華,他們的周圍看不到任何尖塔的建築結構,恍惚間如同真的進入了宇宙之中,無邊無際,永無邊界。
尖塔已經停滯於沙海中,如果它永遠停留在這裡,羅獵和林格妮無疑會隨同尖塔一起永遠埋葬在黃沙之中,沒有人知道他們來過。
此時一道道紅色的光芒直射尖塔的底部,尖塔通體變得通紅,塔尖處隨着能量的聚集而變成了紫色,紫色的星雲於黃沙中重新炫動,尖塔的內部斗轉星移,一道紫色的光線筆直落下,投射在羅獵手中的紫府玉匣之上。
紫府玉匣變得越來越亮,羅獵提醒林格妮閉上眼睛,很快強光讓周圍變得白茫茫一片,星辰消失,羅獵的腦海中也變得空白一片,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籠罩了他的內心。
孤狼木立在這突然變得空白一片的腦域世界中,這世界並非下雪卻單純的失去了界限和輪廓,孤狼失去了方向,它不知該往哪裡去,何處纔是他的棲身之處。
孤狼回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傷痕累累,陳舊的傷痕已經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疤,新鮮的傷口還在流血,孤狼舐去肩頭的鮮血,鹹澀的滋味如同濃縮的眼淚。
孤狼已經忘記自己上次流淚在什麼時候,血液的滋味勾起了它遙遠的回憶,想起發生在自己身上想要忘記卻始終無法忘記的一切,潛意識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因爲這些回憶會讓它痛苦。
它累了,寧願沉溺在這空白一片的世界,沒有痛苦沒有歡樂,甚至沒有任何的感覺,感知不到自己的呼吸和生命,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一切就此結束纔好。
回憶如同身上流血的傷疤,已經產生的創口仍未彌合,痛苦是清晰且真實的,一陣陣的痛苦讓它無法逃避,那來自心底深處難以名狀的痛讓它發出一聲悲涼的嚎叫,這近似於咆哮的嚎叫撕裂了死一般沉積的空白世界,孤狼睜開雙眼,利爪憤怒地撕扯着前方的空虛,蒼茫一片的世界竟然被它撕扯出數道觸目驚心的血紅。
殷紅色的血從裂口中滲透進來,落在地面上,迅速將地面染紅,將這混沌一片的世界分離開來,蒼白色的是天,殷紅色的是地。血狼站在血色浸染的大地之上,本來的意識漸漸恢復了清醒,無論怎樣疲憊,無論怎樣痛苦,它仍然要掙扎着活下去,它絕不會放棄,任何時候,任何狀況。
孤狼咆哮着衝向前方被它撕扯出的裂口,它要衝破這無形的壁壘,找回原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