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閃的燈光照着熱鬧大街相依而行的一對男女。這是第一次他們以這種熱戀情侶的模樣出現在J城。
陳紹心下歡喜,雖然那個年輕的劉律師對於他所提交的馬忠玖收賄貪污案表現平淡,但年長的左律師卻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教授級別法學專家,一生都在與罪惡勢力做鬥爭,他看慣了官場的卻苦於無人伸張這份正義。陳紹的這份起訴便像是一杯甘霖浸潤了他乾涸的心。他幾乎是拍案而起,豪言承諾要以此案做爲其律師生涯的收官之作。他的決心感染了這個一心想要扳倒馬忠玖的男子,他壓着興奮與他們告別,耐着性子陪同林玲看了一場電影,散場之後便急速消失在人羣裡迫不及待地跑到NewLife找她,他才知道她早已離開。隨着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他一一找遍,終在這熱鬧的街頭將她擁進懷裡。她的那句“你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亦懂。”將他蠢蠢而動的嫉妒不安熨帖平整。他像是擁着了最完美的一切同她漫步於寒冷而熱鬧的夜街。
“喜歡這個?”見她目光流連過玻璃窗內精美華麗的鑽戒,他笑問。臉上寫滿一擲千金的豪爽和甘願。
秋歌微微笑了笑,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陳紹卻將她拉過徑直走了進去,指着燈光照耀下那款閃着奪目火彩的鑽戒笑道:“麻煩拿過來試試。”
導購狐疑地望向了這對長相不凡衣着平凡的男女,這樣的男女如何能買下六位數的戒指?她職業地微笑着,等待女子的反應,一般情況下這個時候女子會考慮到自己的荷包,然後或怯弱或嬌羞地拉着男子離開。事實證明長期如一的工作磨練了她看人的眼光,那女子果然拉了男子朝外走。
陳紹小小踉蹌後穩住轉身要走的秋歌說:“就試一下大小。”
“不試!”秋歌語氣乾脆,內心卻懂了那份心思,但他身邊的危機尚未解除,挽香依然還在,馬忠玖依然還在。
陳紹淺笑,他以案件微微的進展說服自己能走出迷淵,說服自己向她邁得更近,他修長的指在她左手的無名指輕輕摩娑,像是測量了那纖指的尺寸:“試一下,看看是七號還是八號?”
秋歌輕抽了手,臉色蕩起一抹紅,微微而笑說:“我在X城看過更喜歡的,以後帶我回那買。”
她拒絕了卻給了他新的目標和希望,X城,他的家鄉和愛人!陳紹心頭微微落空,那個盤算着的計劃被輕語消彌,他無奈地牽起她的手正要走時手機卻響了起來,拿過看後他微微地皺眉然後乾脆地拒接。這樣平淡而真實的生活,不願被不相干的人打斷。
“是挽香?”秋歌問。
“嗯。”他乾脆地承認。只因她說你的心我懂。
她嘴角帶笑,只因他毫不遮掩地坦誠,柔了聲音輕說:“再打來就接吧,反正也躲不過。”
“好!”陳紹應。印象中那個女人並非沒有死穴,所以他纔敢放下“魚死網破”四個字的狠話!那是他爲自己和她留的後路,也是唯一的一條活路。
挽香的電話並沒有打來,直到兩人坐了公交快到家時陳紹的手機也未響起,但秋歌這一路卻是第三次接起了電話。前兩通都是H城老家過來的,一個是秋爺爺的,一個是楚千荀的。秋爺爺一直盤算着找時機過來看看他心心念唸的陳紹,於是打了電話過來問他們什麼時候有空。秋歌將電話遞給陳紹,陳紹一口一個爺爺叫得比蜜還甜,在秋歌的示意下安撫了秋爺爺一顆迫不及待飛奔而來的心,承諾上半年一定會找空同秋歌一起回H城看望他。那頭秋爺爺心花怒放,忙問生意好不好,缺不缺流動資金啥的。倒叫陳紹一愣卻又笑道一切還好還好。
還沒來得及消化秋爺爺的電話內容,那手機又不厭其煩地響起,這回秋歌得知了一個驚天大噩耗。楚千荀從秋凱那劫下了J城寄去的勞動合同中止說明以及社保中止單。起先他也震驚,但他很快明白秋歌至今還呆在J城的原因。但秋凱卻不似楚千荀那般瞭解內情,那麼她在J城無所事事的事實很有可能被秋凱那個大嘴巴四處廣播。
“那是你弟弟,你可別怪我。”楚千荀立馬撇清關係。
秋歌一白眼,莫須有的指責道:“那還不是從小到大跟着你混的結果。反正你就劫得乾脆徹底些,別叫那小子迫得我爸媽過來。我過不久就會回來,不想沒事找事讓家裡人瞎操心。”
“我盡力吧,那小子賊得要死呢,竟拿這個跟我談條件。你到底是不是他姐呀。”
秋歌呵呵一笑,楚千荀一定有辦法解決秋凱這個麻煩精。她將目光看向側頭看着自己微微而笑的陳紹輕聲問:“是楚千荀,要不要說兩句?”
陳紹擺了手,那頭楚千荀卻聽到了這邊小聲的說話叫嚷着說:“把電話給他,把電話給他!”
秋歌幸災樂禍地將手機塞到陳紹手裡,陳紹剛放到耳邊便聽到了楚千荀那聲叫讓他爲之一顫的“妹夫”。陳紹臉微紅,彆扭地斥道:“你又不是哥哥。”
那頭楚千荀很得意,洋洋灑灑說了很多,秋歌看到陳紹嗯嗯啊啊地應着,偶爾也會說句“我知道。”“我會的。”“你放心。”之類的三字箴言。但那恭敬的態度,認真的表情像足了見着公婆的醜媳婦。秋歌不禁莞爾,陳紹將手機遞還時那手機已經微微有些溼滑了。
“他說了什麼?”秋歌笑着問。
“他能說什麼。沒個正形的人。”陳紹勾脣淺笑,移了目光望向街邊的路燈,今夜的景色怎生如此美麗?
秋歌哦了一聲,她隱隱聽到了楚千荀那句‘情人節求婚’,她明明也聽到了他接下來的‘我知道’三個字。而這個男子卻還自欺欺人地裝做若無其事。她淺笑着不說破,又想起剛纔看戒指的那一幕,心底竟期待着爲期不遠的情人節能快些到來。
兩人間心照不宣的旖旎被第三通電話打破,陌生的J城號碼。秋歌接起,那頭卻傳來了冷而熟的女聲:“赫天出了事,昏迷中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如果有空就來尚錦園看看他吧。”那頭說完便掛下了電話,掛斷的鈴聲像是催命的叫喊打得這頭的秋歌渾身不適。
“是挽香。”她看向陳紹,“她說赫天出了事。我想去看看他。”
尚未從剛纔的甜蜜中回醒的陳紹心頭猛然一震,隨着恰巧而至的紅燈急剎車身子向前微傾。她想去看他,說得坦然而誠懇,可是傻瓜,你怎敢確定這其中沒有其他陷井?
“挽香說他還在昏迷中……”秋歌小了聲音,她確實不該這麼在陳紹面前提起那個男子,可她的內心卻做不到對那個男子的不聞不問。即使沒有愛情,她依舊希望他獲得安寧、過得幸福。
“那就去吧,我隨你一起。”陳紹輕語,握着她手的手微微地緊了緊。心頭卻難免一陣悽然,從大街上找到她起到這通電話來之前兩個小時的小小幸福,消失得太快了。他還沒來得及回味便被隨之而來的陰暗蓋過。那個女人應是先打了自己的電話,再打了她的電話,她能肯定這個女人對那個男子無法狠心丟棄,即使那並不是因爲愛!但這個女人確不會知道自己是拿愛在賭她的不愛!然而他還是允了,只爲她說我的心你亦懂!
尚錦園,依山傍水的半道邊一片錯落有致的別墅羣裡最爲精巧的建築,沒有之一。從前秋歌也曾來過一次,沒有進門,在下着雪的冬夜裡和祁赫天在車裡等了陳紹整整一個晚上!那時她並不知道這座精巧的建築叫做‘尚錦園’,那時她並沒有心思打量這座建築的精巧,一如她現在來此的心情。但她卻不得不被迫停在門外,觀察起燈光迷濛的夜色裡這座建築的獨特與精巧。
想起裡頭昏迷不醒的男子,她微微地煩躁,無心看那建築將目光轉向了身邊的陳紹。
陳紹微皺着着眉,忍無可忍地對着門口的挺直如鬆冷漠面癱的男子說道:“是挽香讓我們來的。若是不願意叫我們進,那我們現在便走。”
“香姐只說叫她一人來,並未允許她帶其他人來!”面癱男子總算開了口,聲音冷得如同這寒意刺骨的夜。“秋小姐要進去可以,陳三少你卻不能!”
秋歌一怔,這是個局,拿祁赫天做餌,該不該進?
陳紹一凜,這是場戰爭,以秋歌相脅,如何能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