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並沒有迴應她,而是擡頭審視着剛剛進來的入口,這時纔有心思琢磨。
那是一口冰棺的底部,冰棺內並沒有人,而是有一堆白髮一樣的東西鋪滿了冰棺,像是透明的海蜇,微微張着觸角,晃動着,四下蔓延。
可是從密室底往上看去,那團巨大的白髮下面確是一顆人頭,此時,那顆人頭面向着浩然,隔着冰棺透明的玻璃,與浩然遙遙相望。
“魔物。”浩然淡淡冷言,一般人眼是見不到的。
這魔物守在密室的入口,伺機而待。
之於苗雯,應是這魔物的主人。可奇怪的是,它剛剛並沒有攻擊浩然。
視線轉移到室內,密室中央,有一口黑色的壽棺,壽棺躺着一個人,像是死去多時,毫無生氣,屍身卻保存完好,瓷白,漂亮。
是一個女人。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像是懷胎幾月。
而在女人的一側,散落着一堆白骨,仿若有人在過去的歲月裡,一直守在女子身旁,直到蒼蒼老去,遲暮之年,朽木成枯。
浩然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他起身,緩步往那堆白骨前走去,白骨上有分化的衣服,隱隱間,白骨下面有什麼東西,他擡手撥開,撩起一串珠子。
隨後,他的眸子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漸漸抿緊薄脣。
這是師父的東西……
“拿開你的髒手!”苗雯忽然呵斥一聲,正要有所行動。
浩然冰冷的聲音傳來,“你最好不要動,我動一下手指,就能解除遣魂符的封印,輕而易舉的操縱你。”
苗雯猛地定住了,牙齒磨的格格作響,見浩然並未回過頭來,她輕輕伸了一下手,從掌心的小孔裡,忽然爬出一個細長的紅色線蟲出來,飛快的往牀榻上的女子身上爬去。
浩然看着手中的檀木珠,修長的指尖
一撥,就看見中間一顆檀木珠上刻了一個“然”字。
果然……
他抿着脣,忽然脣角一鬆,笑了。
這是師父走前,他送給師父的。
他自幼無父無母,是師父將他拉扯大,畢生本領也是師父所授。
可他記事起,師父便去了朱雀山雲遊,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師父。
師父說,再相見時,過往不受,再續前緣,命運的齒輪此刻開始轉動。
他一直盼着這一天,浩然將檀木珠子握緊掌心,師父此舉,究竟有何用意。
思慮中,身後傳來異動。
浩然瞬間看了過去,便見壽棺中保存完好的女人屍體忽然動了一下,仔細辨別過去,竟是女子隆起的小腹裡,有什麼東西滾動,像是胎兒不安分的踢踹着母親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浩然臉色微微一變。
“呵。”苗雯撩過一旁的被單披上,惡毒的笑道:“你不是要找苗茹墓麼?這裡就是,我姐姐就在這裡躺着。”
浩然閃電般的眸光射向她,“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殺死了還未成年的蠱蟲王,死了的蠱蟲王,血就沒用了。”苗雯的眼裡浮起得意的神色,怨毒道:“我即使毀了它,也不會讓它落入外人的手中。”
牀榻上的女子隆起的小腹越來越大,像是胎兒急於破肚而出,從肚子內部用小手掌推搡着母親的肚子,留下一個又一個凸起的五指印。
浩然頭腦嗡的一聲,忽然一片空白。
蠱蟲王被殺死了?
血沒用了?
不由自主的,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如錦稚嫩的臉,嬉笑怒罵,心臟兀自抽痛,他忽然皺了下眉頭,看向苗雯。
苗雯覺得一股電流穿體而過,他爲什麼用這種眼神看她?一種悲傷的,痛楚的情緒
隱在他的眼底,他要救的人是誰?是他愛的女人嗎?
浩然移開目光,思維飛速運轉,不對,這個女人一定是詐她的,蠱蟲王是苗族的象徵,是每一屆苗族當家人的證明,好比皇帝的玉璽,丐幫的打狗棒,這等標誌性的東西除非誕生了新的蠱蟲王,不然絕不會讓他死,就算是豁出姓名,苗人也會保護它。
浩然很快的冷靜了下來,他來到牀榻前,伸出手掌,將掌心散發着銀光的五行八卦陣覆在女子的肚子上,似是在感知女屍肚子裡的東西。
按常理,屍體是不可能懷孕的,棺木裡的女子若是苗茹,那麼她應該是死了很久了。
苗雯惡毒的笑道,“你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你知道什麼是蠱蟲王麼?蠱蟲王是什麼樣子麼?”
浩然一言不發的望着她,不知從何時起,沒有了笑容。
他從沒有見過如此難纏的女人。
苗雯臉上笑着,卻感知到一直酥麻的冰涼感從腳尖蔓延至全身,身體越來越僵硬,難道那個男人暗中催了符咒,當真要用催魂符擠走她的魂魄操控她?
若是之前她還有些懷疑,可是隨着身體的麻痹,她開始深信不疑。
“你說你殺死了蠱蟲王。”浩然自述一般淡淡重複了一句,他在這間湖底密室裡認真查看了一番,並無蹊蹺。
一口壽棺,一堆白骨,幾盞長明燈,幾層塵土,別無他物。
苗雯一直與他在一起,沒有機會接觸蠱蟲王,那麼,在他接觸師傅的白骨之時,苗雯一定偷偷做了什麼。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苗雯的身上,將她赤裸的身體從頭看到腳,苗雯身體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孔,應該是她作爲苗女飼養蠱蟲的證據。
如果在他絲毫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苗雯殺死了蠱蟲王……或許……只有一種可能,她暗中操縱了蠱蟲殺死了蠱蟲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