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蕭毓果然守信,幫學生會聯繫上了常靖遠,常靖遠很爽快的答應了贊助的事,但爲了避免行賄、受賄、貪污、避稅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常靖遠並沒有直接將錢給學生會,而是派出了公關部的趙心緣經理跟蹤協助,此次校慶的一切開銷由常靖遠負責。
於是,學生會的成員除了有課的時間,幾乎都聚到了那個大大的會議室,忙忙碌碌的一天天走向聖誕之日。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端木忍也成了學生會的常客。
再出現的那一天,最高興的是陳芳雯,乘着會議還沒開始,拉他到一旁嘰嘰咯咯不停說着什麼。
潘希明在一旁不屑的撇嘴,歐悅和其他幾個部長討論要採買的東西,偶爾擡起頭看看神情專注盯着陳芳雯手中筆記本電腦的端木忍,淡淡笑笑。
聽陳芳雯一陣陣的驚歎,似乎端木忍對於時下在許多年輕人中流行的東西都不知道,比如他不玩遊戲,也不聊□□,不逛論壇,不泡網。陳芳雯一邊發出驚奇的叫聲,一邊不遺餘力的腐蝕漂亮少年,簡直到了樂此不彼的地步,端木忍認真的聽着陳芳雯說,偶爾跟着她操作,每當會了之後,總會像個孩子一樣笑的天真而開心。
而陳芳雯在看到端木忍的笑後,會笑的更加開心,大眼中心形亂冒。
一開始,其他成員並不贊成像端木忍這樣的一個外人整天往學生會跑,可是他們敬佩的學長衛蕭毓親自出馬,很快就讓所有人都同意了。
後來的幾乎每一天,端木忍都會到學生會來,漸漸的,除了潘希明仍有些彆扭外,大家都和他相處的很好。
所有人對他嗜吃巧克力的習慣也從一開始的驚訝到慢慢見怪不怪,如果有哪一天他不吃,大家才覺得奇怪呢。
趙心緣的工作很忙,不會每天都來,學生會討論好一些東西之後,她纔會來一次進行確認。
這一天,趙心緣準時到了學生會,與往常一樣,聽着學生會成員的方案並適當提出一些意見,卻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小桌旁的一人跟前。
“忍少爺?”趙心緣喊的很小聲,可是學生會的人都聽到了這三個字。
正玩的開心的端木忍,輕輕擡起了頭,愣了一下,“趙經理?”
趙心緣微笑,“真的是忍少爺啊,剛纔在樓下看到那輛藍色寶馬就覺得眼熟,沒想到忍少爺會來這裡?”
藍色寶馬?樓下?
潘希明衝端木忍瞪眼,不是告訴過他,不要把他那扎眼的東西停到樓下嗎?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不是他們幫他打發。
端木忍似乎感覺到潘希明的不高興,看過去,“今天停車場沒位置了。”
說完,繼續專注屏幕上的遊戲。
而趙心緣卻怪異的一直站在原地,幾次欲言又止,卻又不說話。
學生會成員很快交換了一下眼神,陳芳雯走到端木忍旁邊,拉了拉他的衣袖。
端木忍的身體條件反射的一下躲開,雖然是很細微的動作,歐悅也再一次確定,他實在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陳芳雯卻沒那麼多心思,只是感覺他這樣猛地擡頭,好看的無法形容,笑着對他指指旁邊一直站着的人。
端木忍轉頭,奇怪的看着趙心緣,不明白她怎麼還在,“趙經理,有事嗎?”
趙心緣點了點頭,“忍少爺,我們部門的小樑,他只是剛來的,那一天對忍少爺並沒有惡意,忍少爺能不能跟董事長說說,不要讓他離職……”
“員工是否離職,不是該人事部管的嗎?”端木忍不明白的問,漂亮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我知道,小樑剛從學校畢業,什麼都不懂,可是每月的績效評估都很不錯,他那天真的不是惡意的,忍少爺……”趙心緣的語氣竟有了些低聲下氣,這讓學生會的所有人都驚了,雖然是不多的相處,可他們知道這個公關部女經理是多麼有能力,多麼驕矜。
“我聽小董說,那個人是趙經理的表弟?”端木忍把筆記本的屏幕合上了,輕輕靠到桌邊,一隻手撐着下巴,柔軟細碎的髮絲拂過額頭,畫出短短一道美麗的弧線。
趙心緣一聽端木忍的話,臉色變得很難看,“是的……是的……小樑是我表弟……可是我絕對沒有徇私的意思……我……”
端木忍擺擺手,“我只是隨便問問,不過趙經理應該知道,我從來不管公司的事!”
趙心緣還想說什麼,端木忍卻站了起來,對歐悅說,“我有點困了,能在你牀上睡一會兒嗎?”
歐悅看了趙心緣一眼,點了點頭,端木忍抱着筆記本電腦進了他的房間。
直到關門聲響起,趙心緣回到了會議桌邊,又恢復成了那個幹練的女經理,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嫺雅的笑着,進入討論。
“喔,我還以爲你睡着了呢?”結束了討論,歐悅回到房間,就看到端木忍趴在他牀上,正玩遊戲玩的開心。
端木忍朝他惡作劇的笑笑,“你知道的。”
歐悅愣了一下,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這麼熟了,上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笑,好像正是他搶巧克力打人的那一天,誰又能想到,那樣的一個偶遇,會變成今天這樣,像是朋友一樣對坐而談,也有了默契。
是啊,他早就猜到,說困了不過是爲了避開趙心緣。
而端木忍,竟然也知道他是知道的。
“那個小樑,是怎麼回事”,腦海裡還印着趙心緣解釋急切的模樣,忍不住好奇。
“沒什麼,小事而已。”
“我看趙經理那麼急,還以爲他犯了多大的錯呢,看來是她這個當表姐的太過緊張了”,歐悅自我解釋,心裡想着,趙心緣一定很疼她這個表弟。
砰的一聲槍響,端木忍解決了一個敵人,高興的叫了一聲,“人事部的離職通知已經下了,我昨天就知道了。”
看他說的不緊不慢,歐悅愣了一下,“你不是說是小事,因爲小事就要他離職?”
“我不管這些事的,不是我要他離職的!”
端木忍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遊戲中,歐悅卻有些不悅的皺了一下眉,小心試探,“聽剛纔趙經理的話,如果你願意幫忙,那他表弟……”
“你的意思,我該幫他?”端木忍按下了暫停鍵,看着歐悅。
“現在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不容易,如果一句話就能幫人,又何樂而不爲”,歐悅說的理所當然。
端木忍沉下了臉,剛要開口,手機響了,他掏出看了看,按下了接聽鍵,“嗯……好的……拜拜……”
那邊說了很久,而端木忍只是簡單的幾個字回過去,掛了電話後,將電腦也關上了,躺到牀上,輕輕按壓鼻樑兩側的穴位。
“你玩遊戲不要命的啊,別聽雯雯亂說,要注意休息”,歐悅翻出抽屜裡的眼藥水,幫端木忍滴到了眼中,因爲離得太近,那水晶一樣清透的眼眸深深印入了心裡。
眼藥水滴入眼睛的那一剎那,端木忍驚嚇一般的輕顫了一下,下意識的緊緊抓住了歐悅的手,過了許久小聲說,“那天,他把一整杯剛衝好的咖啡潑到了我臉上。”
歐悅愣了一下,過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說的什麼。
端木忍睜開眼,撥開額上碎髮,“你看!”
歐悅順着端木忍的手指看過去,雪白的額頭上,一道紅痕,其實顏色並不深,但也許他的皮膚太過白皙,看起來竟讓人微微心疼,而此時,端木忍眼中的眼藥水正好滑落眼角,晶瑩的像是一滴淚。
“所以,你不願幫他?”這一句話,歐悅已經說的像是陳述什麼,因爲知道,他一定忍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我沒有讓他離職,但這並不代表有人要對他做什麼,哪怕這個懲罰過度,我就要同情他!”
歐悅看着端木忍,心中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不爲他的冷漠,只爲心疼他眼中的空洞。
他才十九歲啊,比自己還小着兩歲。十九歲的自己,雖然不會像他這般包裡隨時帶着上萬的現金,渾身穿着普通人連標價牌都不敢看的昂貴衣服,也不會開着那麼一部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跑車,可是十九歲的自己揮灑着青春的汗珠,奔跑在人生的道路上,是開心的。
十九歲,激情昂揚的年紀,該是經歷了什麼樣的慘痛,纔會變得如此冷漠。
冷眼看世界,置身於繁華,卻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往前走。
“小忍”,有那麼一瞬,歐悅只想着要溫暖這個漂亮的少年,而他也真的那麼做了,將那個異常美麗而孤獨的人拉起來抱到了懷中,“沒關係的!”
沒關係。
什麼沒關係。
歐悅沒說,端木忍也不去想,僵硬着身子,任歐悅抱着他,瞪大眼睛,眼角有液體顆顆滴落。
“先說好,AA制”,校慶的準備工作好不容易幾乎全都做好了,學生會部長們鬧着慰勞自己的辛苦,出去吃火鍋,當然也包括算是半個成員的端木忍。學生會成員和端木忍圍坐在火鍋桌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當第一盤菜被端上桌的時候,潘希明突然吼了一句。
大家突然安靜下來,直直看着潘希明,網絡部的張蔚接收到歐悅的暗示,莫名其妙的吼回去,“怎麼,你還想讓我們請你不成?”
潘希明驚愕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滑過,陳芳雯在端木忍耳邊低聲說着什麼,端木忍看了看潘希明輕輕的笑了一下,潘希明突然覺得無比尷尬,扔下一句我去廁所,跑了出去。
大家又開始聊起來。
菜很快就上齊了,湯鍋也滾開了,體育部的何意率先把各種耐煮的菜倒了進去,然後夾了一片羊肉涮了幾下,放到口中,嘖嘖稱讚,不錯不錯。
大家笑罵了一陣他的狼吞虎嚥,也動手下菜,撈菜。
潘希明跑回來的時候,手裡提了一箱的啤酒,重重放到桌上,還有些氣喘吁吁,“預祝校慶成功,怎麼樣?不醉不歸?”
“就你愛起鬨!”
“酒量那麼差,還敢跟我們說不醉不歸!”
“誰怕你啊!”
大家開始分啤酒,潘希明拿了五瓶放到端木忍面前,“怎麼樣,有錢少爺,咱倆第一個喝。”
歐悅想起衛蕭毓的話,正要阻止,端木忍站了起來,打開一瓶,仰頭不過片刻就喝了個見底,然後拿着空瓶子在有些驚訝的潘希明眼前晃了晃,調皮的笑着,“你要是輸了怎麼辦?”
面對這公然的挑釁,潘希明看了看一幫同學臉上等着看好戲的表情,開了另一瓶也是一口氣喝完。
大家鼓了幾下掌,幫兩人又開了更多的。
端木忍和潘希明在大家的慫恿下,一瓶接一瓶的喝,歐悅幾次想阻止,但看到端木忍眼中閃亮的光芒,還是沒開口。
潘希明的酒量差是全學生會都知道的,但端木忍的酒量卻讓每個人都驚訝,潘希明喝到最後,舌頭打結,說話結巴,脫掉外套,拉起袖子,大有爲了革命事業奮不顧身的決心,而端木忍卻只是臉有些微微發紅,一雙眼睛比什麼時候都還要清亮。
於是,學生會成員都知道,外聯部部長再一次被拿下了。
歐悅看端木忍沒有任何不適,也跟着大家起鬨,一羣人瘋瘋打打,玩玩鬧鬧,包間外偶爾經過的服務員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幾次敲門進來看。
每次門一推開,一羣人立刻噤聲,端坐桌前,那姿勢比小學生上課還端正,可當服務員不明就裡的剛關上門離開,就會聽到裡面高分貝的,直穿耳膜的尖叫和笑聲,嚇得腳下一歪,差點崴了腳,然後匆匆忙忙跑開。心中哀嘆,現在的年輕人啊!
這個年紀的人,就該玩的很瘋。
潘希明早就喝的天昏地暗了,隨手拉過一個人,就當是端木忍,特不服氣的說,“來,再喝。”
別人也不解釋,隨便跟他碰一下就跑開了,何意和張蔚老是搶羊肉,這個人剛涮好,那個人立刻搶過去也不管是不是太燙,立刻塞到嘴裡,然後兩人便開打,打完了繼續搶。陳芳雯和文娛部另一個女孩捧着熱乎乎的果汁坐在角落,有說有笑,臉上發出興奮的光芒,偶爾將目光投注到端木忍身上,然後繼續竊竊私語。
其他的人,有躺在沙發上的,有趴在椅子上的,偶爾有人冒出一句空調遙控器呢,太冷了,另一人便遞過來一根黃瓜,原來那人重重按了幾下,然後舒服的點了點頭,說,暖和了。
又有時,一個人拿着空酒瓶吼了一句“菊花殘,滿地傷”,另一個人立刻接一句,“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然後旁邊一人大喊,“不對,不對,應該是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端木忍安靜的吃着東西,聽到這些話時,總是淡淡的笑一下。
喝過酒的歐悅也沒了平時的老大樣,像是脫掉了一層外衣,輕鬆的和大家打成一片,這讓端木忍臉上的笑容持續了更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