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灑汗水
李小風聽得津津入味，意識遨遊在廣闊的知識中，他沉醉。
從早上十點開始，一直到中午十二點，吳煙楓才停了下來，熱情揮灑之間，她發現香汗淋漓的嬌體，白色襯衫緊貼着白皙的皮膚，透明度很高，迷人的胸部欲隱欲現，她下意識望向李小風，見他目光迷離，焦點遊亂，像是沉思，又像回憶，就是不見色光。
她微微一怔，覺得小風那雙眼瞳很美，不是深邃的美，而是專注的美。男人最大的魅力體現在集中精神做某件事，此刻的小風給吳煙楓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不想打擾小風沉思的靈魂，披上外套去了洗手間，出來時，郭丹清已經醒了，與李小風低頭嘰哩咕嚕地說着什麼。
吳煙楓靠了過去，才知道李小風將她剛纔說的內容重述一遍給郭丹清，關於馬克思主義的繼承者列寧的思想。
小風是複述機，隻字不差，她忍不住道：“小風，這些你都記得了，可你懂嗎？”
李小風一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低下頭，沉思了一會，道：“我不懂字的意思，我也不會讀。”
“那你想怎麼辦？”吳煙楓心裡一痛，小風不懂，自己說得再多，也只是對牛彈琴，就算能倒背如流，那小風也不會成才，最多也就是一臺複印機。
李小風手緊緊捏住，他像下足了莫大的決心，道：“我想從小學開始。”
辦公室裡很靜，吳煙楓只覺天方夜譚，小風已經有十九、二十歲了，難道要重生回到童年麼？可她在李小風眼裡看到了一絲堅決。
她的心一顫。
郭丹清忍不住道：“大壞蛋，要是從小學開始學習，那很繁重，語文、數學、英語，到初中還有歷史、地理、生物，到高中又有化學，等你把它們都理解完，已經是九年後了，那時你都三十歲了，一個壞叔叔……”她吐了吐可愛的舌頭：“那有壞叔叔要讀書的……”
李小風低下頭，一聲不吭，吳煙楓以爲他在後退，可卻發現他的拳頭緊緊捏在一起，臉前很紅，不是羞紅，而是面對死亡的煞白，那雙眨也不眨的眼睛裡全是不甘。
郭丹清推了推他，嘻嘻笑道：“大壞蛋，你別讀小心啦，陪我上大學，我讓你坐我旁邊啦……”
李小風依然一聲不吭，可吳煙楓卻發現他在顫抖。郭丹清不知道情況，她見大壞蛋沉默，忍不住道：“那有壞叔叔坐在一羣孩童堆裡的。”
李小風的臉色剎那間變得煞白，把郭丹清嚇了一跳，她快哭了，拼命地拍着胸口：“大壞蛋，你別嚇我……”
吳煙楓立即道：“先別想它，我們去吃飯，小風，我聽菲嬋說，你最愛吃大龍蝦，走，我給你打大龍蝦……”
她試着去拉小風，可此時，一聲不吭的小風猛的擡起頭，激烈地叫喊：“我要讀書，我要讀小學，我就是要與孩童坐在一起背孔夫子……”
聲音很響亮，用盡力吼出來，李小風一頭衝了出去，把吳煙楓嚇得愣在那裡，一邊的郭丹清被嚇哭了，淚水嘩啦嘩啦地涌下來，她撲進吳煙楓懷裡，驚慌地抽泣：“都怪我，都怪我……”
吳煙楓安慰郭丹清：“不是你……”
“大壞蛋他……”
“我們去找他。”
兩女出了教研大樓，經過大門時，問過安保，知道李小風往思想教研樓跑去了，她們趕了過去，遠遠地就見到了十多人圍在思想教研樓前的孔子石像前，他們很靜，默默地望着那個站在孔子身下的大男孩。
吳煙楓心裡一急，聽到了那一陣陣的吶喊聲。
“有朋自遠方來，不悅樂乎。”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不善者而改之。”
“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
……
聲音洪亮，震懾人心，是用生命在吼叫，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從思想教研樓出來的高材生都忍不住往孔子石像下瞥來幾眼，被少年生命的吶喊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走了過來。
人越來越多，華夏大學的高材生具有高素質，沒有喧譁起鬨，沒有品頭論足，沒有指指點點，他們默默地望着吶喊吼叫的少年。對於他們來說，時間是寶貴的，可此刻他們卻用寶貴的時間來感受一顆不屈的靈魂在吶喊。
“是大壞蛋，快去……”郭丹清擦去臉上的淚水。
吳煙楓也焦急起來，少年的吼叫聲震撼人心，她只覺腦裡一片短暫的空白，然後就見到了一張佈滿淚水、吼得通紅通紅的臉孔，少年閉着眼睛，背對衆人，衝着孔夫子吼叫，用靈魂的力量，吶喊出生命的重量，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
“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樂。”
“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小風……”吳煙楓心靈猛的一震，像是重重的一擊。
“大壞蛋……”郭丹清衝了出去，她一把投進李小風懷裡，拼命地哭喊，她喊不出什麼，也不知爲什麼哭，只是覺得此刻的李小風離她好遠好遠，根本不像以往那個木訥的少年。
“當仁不讓於師。”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匹夫不可奪志也。”
李小風沒有停頓，臉紅脖子粗地吼喊着孔夫子的名言。
他的聲音很洪亮，生命的吶喊讓華夏大學的高材生都默然，也許是對一顆不甘靈魂的尊重，此刻誰也沒有離去。
“小風。”吳煙楓邁着沉重腳步，好不容易纔拉住李小風，她沒有斥責，只是用力地道：“你想讀書，我會盡一切辦法幫你。”
“真的？”李小風緊緊地望着，沒有吶喊。
“真的！”吳煙楓重重地點頭。
回來的路上，本田思域裡很靜，吳煙楓駕駛着向碧景花園開去，李小風一動不動地坐在後座，從衝出辦公室那刻，他的小手就緊緊地捏在一起，他眼睛未曾眨過，靜靜地望着窗外。
旁邊的郭丹清不再哭，她呆呆地望着李小風，淚水卻不停地流。
回到碧景花園，焦急的蕭菲嬋衝了出來，可當她見到李小風時，卻猛的一震。緊捏的拳頭，犟強的目光，咬緊的牙關，硬直的眼神，這一切都讓她吃驚，忘了要責備小風今天早上爲什麼不去上班。她只是緊緊地望着小風一聲不吭地走進公寓，沒有半點遲疑，他徑直回了房間，再也沒有出來。
蕭菲嬋驚了，她望向吳煙楓，正想追究這到底發生什麼事，可一邊的郭丹清已經哭道：“菲嬋姐，大壞蛋要上小學。”
“啊。”蕭菲嬋驚了，她望向吳煙楓，全是急切。
吳煙楓沉思了一下，然後將事情經過告訴了蕭菲嬋。
蕭菲嬋沉默了很久，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良久，她才道：“他想讀，就讓他去讀。”
吳煙楓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這一天是2012年的春天，李小風開始了人生的求學之旅。吳煙楓要求她的父親——華夏大學最神秘的校長給李小風打通關係，第二天，李小風抱着圖文並茂的語文書、通俗易懂的數學書、油彩版本的英語書和一本小學生漢語拼音字典去了華夏中心小學報到。
那天早上，下着一陣小雨，通往中心小學是一條樹蔭小道，本田思域停在泊車位，李小風跟在吳煙楓和蕭菲嬋身後，走進了這間被朗朗讀書聲瀰漫的校園裡。
一年級，01班。
在羣孩那雙雙烏黑烏黑的眼睛裡，李小風跟着班主任，來到了最後面那靠邊的位置上。年輕的班主任還處在驚愣中，朦朦朧朧中，只是聽到大男孩輕聲道了一句：“多謝。”
小學校長與一年級主任趕來了，他們熱情地招待吳煙楓，試着將她留下來，好以盛宴來討好華夏大學校長的嬌生女，可吳煙楓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小風有成就，我與父親會在希爾頓酒店酬謝你們。
校長眼裡一亮，迅速地點頭：“一定，一定……”
吳煙楓與蕭菲嬋臨走前，經過一年級一班的窗戶，她們望着那個挺着腰幹、搭着雙手、大聲吼讀着孔夫子的少年。
也就是在那刻，吳煙楓的心顫抖了一下。
而蕭菲嬋卻哭了，一滴淚珠劃過臉龐。她握住年輕班主任的手，道：“我的男友交給你了。”
吳煙楓與蕭菲嬋走了，只留下口瞪目呆的班主任，以及用生命吶喊的李小風。
但很快，年輕的班主任就驚訝地發現，少年是個天才！
或許不應該用天才來稱呼，而應該將李小風定義爲一個靠渾盡汗水來換取進步的勤奮大男孩。唯一能讓她驚豔的是少年那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也就是靠這股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一年級的大男孩在三個星期就背熟了整個學期的語文與英語，包括詞語與新字以及漢語拼音與英語音標。
20個聲母，3個翹舌音，6個單韻母，16個複韻母……
26個字母，長元音，短元音，雙元音，輕輔音，濁輔音，鼻音，半元音，邊音……
漢語拼音與英語音標，在短短三個星期裡，已經成爲李小風生命的一部分，可讓年輕老師驚訝的是，這三個星期裡，李小風就背熟了語文書與英語書，這也就是說，一個月內，他學會了2000多個漢字和1000多個英語單詞。
可讓年輕班主任震驚的是，第四個星期週末回來的第一天，李小風將他那本數學書交了上來，內附一個練習簿，裡面寫着所有思考題與課後題，年輕班主任花了一個上午去批寫，卻驚恐地發現，所有題目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