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夕陽落在他那雙飽經風霜的眼中,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人生況味,還有歲月和風塵的痕跡。
一聲長嘆中更不知飽含了多少人生況味和世事滄桑。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才發現,另一邊也正有一個老人靜靜的矗立了在一座墓碑前。
兩人相互間遠遠的凝望一眼,然後慢慢的相互走近。
這兩個老人一個是葉衛國,一個是武建章。
這對經過戰爭和歲月洗禮的老夥伴在此時此地相遇,比平時多的只是一個無以言表的苦笑。
“你也來看兒子了。”葉衛國道。
武建章擡頭望天:“是啊,十八年了,人越老就越害怕孤獨,有時候我常常在想,要是他還活着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葉衛國也看着滿天紅霞,幽幽的道:“你後悔當初親手殺了他?”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可作爲大清國的創始人,努爾哈赤又爲何會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當年努爾哈赤起兵之際,大兒子褚英剛剛4歲,由於母親早逝,年幼的褚英便一路隨着父親奔波於刀光劍影之下,隨父親征戰南北,練就了一身武藝,這讓他的性格里面陽剛與霸氣佔據了過多的比重,而柔情與隨和幾乎無處可覓。
褚英19歲的時候首次帶兵打仗,率兵徵東海女真安楚拉庫路,收取20多個屯寨的部民而回,被賜號洪巴圖魯。
接下來的幾年中,褚英的地位開始迅速上升。
然而褚英的汗王之位並非自此一路坦途,他性格孤傲、專橫,心胸狹隘,努爾哈赤深知長子的毛病,但看在褚英功績累累且驍勇善戰,讓其執掌國政,並希望褚英能夠在攬得如此大權後,改掉心胸狹隘這一缺點。
然而事與願違,褚英執掌國政後,強迫四個弟弟向自己立誓:不得違抗兄長的話,更不許將兄長所說的各種話告訴父汗。還聲稱:凡與我不友善的弟弟們,以及對我不好的大臣們,待我坐上汗位以後,都要把你們處死。
太子之位素來是政治利益爭奪的焦點,而褚英原本深陷泥潭,不但不以有效手段維護自己的聲望,反而以恐嚇、威脅的方式強迫自己的四位皇弟及五大臣屈從。
事實上,四位年紀尚輕的皇弟姑且不論,努爾哈赤的五大重臣就對此難以容忍。畢竟他們自努爾哈赤起兵伊始便開始輔佐,努爾哈赤都視他們爲兄弟骨肉,禮讓有加,他們是真正的開國元勳。然而褚英年紀輕輕卻這般輕狂,換句話說,這是一場新權貴與舊權貴之間的較量。
不久,褚英的上述言行被告發,努爾哈赤深知褚英弊病,便也怒褚英不爭,爲了服衆,努爾哈赤開始逐漸削弱了褚英的權勢,如此更加激發了褚英的極大不滿。
褚英開始敵視父王,結交黨羽,伺機報復。
當努爾哈赤與諸弟出征時,褚英主謀,寫詛咒出征的父汗、弟弟們和大臣們的咒語,對天地焚燒,還揚言:希望出征之師被擊敗。
事後,一個參與此事的僚友因恐懼而留遺書自縊,其他幾個參與者見勢不妙,便一起向努爾哈赤坦白。
聽聞此事後,努爾哈赤震怒了,監禁褚英於牢中。
然而被囚禁後,褚英並未因此悔改,而是在牢獄之中憤憤不平,並且對父王以及弟弟們的詛咒日益加劇。
原本人際關係不佳的褚英的上述舉動被一一反饋到努爾哈赤那裡,見褚英始終無悔改之心,努爾哈赤最終將其處死。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說:“努爾哈赤當初做錯了嗎?當然沒有。可就算他那樣宏圖偉業的人物到了晚年的時候也常常會爲自己的兒子傷感落淚,加上後來寧遠城的大敗,才讓他抱病死去。努爾哈赤尚且如此,又何況是我輩。可是,我沒想到歷史居然會如此相似,當初努爾哈赤的悲劇竟會一成不變的複製在了我身上!”
葉衛國不無感慨的道:“是啊,人生苦短,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天不遂人願,就像努爾哈赤和褚英一樣,當初守業和錦天都是我們最看好的兒子,可是到頭來他們不僅辜負了我們的期望,反而會爲了一己之利居然圖謀自己的父親。老夥計,有時候我常常在想,在事業上我們無愧於國家和人民,可我們都不是一個好父親,守業和錦天會走到那一步難道就和我們沒有關係嗎,看來最該死的人不是他們,而是我們。”
“你說的太輕巧了,我們這把老骨頭不是自己的,而是國家的,想死還不簡單,只有咬牙活着纔是最難的。”
他們面對滿天夕陽負手而立,這兩個可以決定這個國家命運的老人,此時此刻心中沒有家國天下的豪情,有的只是眼前路身後身的感嘆。
就在這時,不知從何處飄來一聲悠長的琴絃。
兩人互相看了眼,再一看四下裡蒼茫一片、空寂無人!
隨後,又是一聲琴聲,曼妙悠長,好似一聲美人的嘆息。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琴聲,琴聲尚且在耳邊幽幽迴盪,卻不見彈琴的人身在何處。
以他們兩位大宗師的功力居然都聽不出琴聲是從何處傳來。
更不可思議的是,第一聲琴響似乎還遠在對面的山腰,可第二聲響起卻陡然到了公墓所在的這座山上。
錚……
第三聲琴音響處,居然便已到了左近。
葉衛國看看武建章,武建章看看葉衛國,兩人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他們隱隱感到有某種無形壓力正悄然接近,以他們的經歷,幾十年來從沒有過如此強大的壓力能讓他們感到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正自驚疑不定時,琴聲流水般響起,隨即傳來一個女人曼妙無方的歌聲,“梨花烙,鴛鴦傘,還是一咫癡念,舍不下你疼,看不得你難,千絲絃,或許便是三生三世的琴絃,爲君彈!一念絕,山河永寂,一念生十里桃花素黛顏,千絲萬縷線,根根繞心絃,細細纏!是緣,是劫,是前生今世的情債還。愛就百轉千回,一心絃,念,念,念!恨就絕筆不點寒涼禪,斷,斷,斷!人生幾何,醉塵緣!戲子入畫傷魂籤,虞人弄棋局中難。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戲裡戲外總糾纏!戲裡戲外,一念間!你如弱水三千飲一杯,我便澗中只取玉一枚!”
那歌聲和着琴絃飄飄蕩蕩而來,讓人忍不住隨着心搖神馳,可聲音來回飄忽,忽前忽後忽左忽右,讓人完全無法判別。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兩個老人的後背已經不知不覺間溼透了!
他們來回張望,仔細聆聽,卻依舊無法捕捉到任何蛛絲馬跡。
歌聲止住,半晌都沒再響起,四下裡靜寂無人,只有山風橫掃而過,吹散滿地的野菊花瓣,發出刷刷的響聲。
“哪位姑娘在跟我們兩個老頭子開玩笑,有什麼事不妨當面談談。”兩人鼓起中氣朗聲說道,聲音遠遠的傳出去在空寂的山谷中來回迴盪。
錚……
又是一聲悠長的琴音響起,琴音還未消散,他們身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兩人猛然回頭,只見從一座高大的墓碑後徐徐走出一個女人,一個猶如仙鶴一般的女人!
這女子白衣勝雪,迎風而立,手裡抱着一把鳳尾古琴,身後揹着一柄烏鞘長劍,高挽的髮髻,飄散在肩頭的長髮,不着一絲凡俗氣息的絕塵面容,讓人看不出她的年紀,甚至那顯得有些冷傲的表情,與那孤高絕世的氣質,不禁兩個老人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竟然愣住!
隨着這個女人的出現,周圍涌出大批特勤和警衛員,扇面型將女人圍在當中,冰冷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她。
兩人相視一眼,都暗暗震驚,想不到在如此傍晚如此荒野公墓中竟然會藏着一個如此不同尋常的女子。
她的衣着、她的古琴、她的長劍完全跟現實生活裡的女人扯不上半點兒關係,更令人驚異的是她的器宇,凡塵俗世、滾滾紅塵彷彿都與她無關,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就彷彿站在只屬於她一個人的世界!
“這位小姐,你有事嗎?”
女人沒有言語,只是素手纖纖拂了下琴絃,這一聲琴音好似人語,卻又讓人難猜難解。
“看得出來你的琴談得好,武功也十分驚人,能不能問一下尊姓大名。”
女人還是沒有言語,還是拂了下琴絃。
到了此時,兩人更加驚愕不已,心裡藏着無數疑問,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她來自何方,突然現身想幹什麼。
更重要的是,她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武功,就連他們兩位氣宗的宗師級人物都看不出她的家學淵源,甚至有種感覺,她那根本就不是什麼武功,而是人世間絕無僅有的仙術!
他們雖然是十二生肖守護神,但他們並不是神,以他們幾十年的人生履歷和離奇經歷,也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能有什麼所謂的仙術,可如果不是仙術又如何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
如果整個宇宙真的猶如小說家所說分爲幾個維度的話,那麼他們至少一直生活在屬於人類的維度,至於神魔妖獸完全都是無稽之談。
他們都知道這個白衣女子深不可測,可他們手下的那些特勤和警衛儘管身經百戰,但說白了還是肉眼凡胎,他們只是感到這個女人帶着某種威脅,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兩位首長的安全,因此就必須要有所動作。
至少,專門負責武建章日常勤務和人身安全的特勤隊隊長鄒樹桐就是這麼想的,他做了個戰術手勢,手下的一干特勤保衛人員已經很快搶佔了各個射擊要點,狙擊手和防爆組也隨時待命,唯獨等的就是他一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