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林和鐵扇仙風流俠張鼎張子美到玉頂蓮花觀聘請南俠司馬空,結果沒找着,後來到了西湖茶樓,仍然撲了空。哥兒兩個一商議,怎麼辦呢?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見着南俠,不然哪,回去沒法兒交代。後來兩個人一商議,就按照玉頂蓮花觀那個小老道提供的幾個線索去找。找一處沒有,找一處沒有,這日頭就往西邊轉了。
這陣兒離城也有十里之遙。哥兒兩個正往回轉悠着,突然聽見轟隆隆一個悶雷,又下開雨了。他們身上都沒帶防雨的東西,冒雨急行,一看前邊有座廟,兩個人就到了山門這兒避雨。這雨下得還真挺大,都冒了煙兒了,譁……看這意思,一半時晴不了。張子美回頭看看這廟上的匾,三個字:上園觀。這地方挺僻靜,兩個人坐在廟臺上,左等也不晴,右等也不晴,心裡頭覺着十分煩悶。這陣兒張子美還覺着腹中飢餓,問童林:“賢弟,你餓沒?”童林也樂了:“嘿嘿,實不相瞞,我連早飯都沒吃,咳!光顧找人了,咱都沒吃飯。哎哎,有了,乾脆咱進廟裡去得了!看看有什麼飯,有什麼酒,咱們吃點兒,臨走多給他錢唄。”在那個時代呀,一般的廟宇都賣飯,您別看他不掛幌子,凡是來的食主想吃喝他都給準備,臨走能掙雙倍的錢。
張子美跟童林商議已定,轉回身來叩打門環,啪啪啪,啪啪!時間不大聽見裡邊有人說話:“誰呀?”“啊,我呀,你開開門吧。”小門開了,有個小老道打着雨傘從裡邊探出頭來,看看童林,瞅瞅張子美:“無量天尊!二位施主有事啊?”“小道士,你看看,天降大雨,我們打算借寶觀避避雨,歇歇腿兒,行嗎?另外討口飯吃。你放心,臨走多給餉子。”“啊,那好,請進來吧。”就這樣他把兩個人讓進去。這廟雖不太大,可也不小,轉過頭層院兒,順着月亮門洞來到跨院兒。小老道推開門:“二位施主請。”這哥兒兩進了屋,到屋之後,小老道把雨傘放下,擦抹桌案,調擺桌椅:“二位請坐。”哥兒倆個坐下了,一瞅這屋,還挺乾淨,靠着山牆那兒有一張牀,山牆上掛着幾張古畫,地上方桌太師椅,好像個客室。這時候小老道把桌子擦乾淨,給端來壺水:“二位請用茶。啊呀,我到廚下看看有什麼吃的,請二位稍候片刻。”“好好,您忙着您的。”小老道走了。
這兩個人一邊喝着水,一邊談論南俠司馬空的事。童林就問:“大哥,您說要是把南俠司馬空給請出來,他能夠調解這個事嗎?”“差不多。賢弟呀,司馬空道爺,那是有威望的人哪!你想想,他要順說北俠秋田,北俠秋田要敢駁他的面子,那就等於把他得罪了,南俠跟東俠再-成把子,兩人對付他,他能吃罪得起嗎?他權衡輕重,就得答應。”童林聽了,也有道理。怎麼這小老道還不回來?等啊,等啊,等了又很長時間,聽見腳步聲,小老道進來了:“二位久等了,剛纔我到廚下看了看,哎呀,沒什麼東西,我剛到街上給打的酒,給二位施主還買了點兒菜,哎,另外呢,這塊兒有小米兒粥、花捲兒。您看看是不是就將就吃一頓?”“哎,挺好,有吃的就行,你快準備吧。”“唉唉。”小老道出去了,拿個方盤把東西託進來了。童林一瞅:一壺酒、兩個酒杯、兩雙筷子、兩個吃碟、十個花捲、四個鴨蛋、兩盤豆腐乾兒,這都是素的。哎,海川一看還真不錯,這些吃着清淡。小老道趕緊把酒杯擦乾淨,給童林滿了一杯,給張子美滿了一杯,酒壺放下,往旁邊一退:“二位請用飯。”童林哪,一見着吃的,飢腸轆轆,肚裡咕嚕哈嚕響,恨不能把這東西整個都吞進去,伸手端起酒杯就想喝。哪知道張子美拿這腳蹬了童林一下。海川一嘀咕,擡頭看張大哥,就見張子美的眼珠左右轉了轉,告訴他別喝,童林多聰明,把酒杯放下了,正好這陣兒小老道有事出去了,沒在屋。童林就問:“哥哥,怎麼回事?”“賢弟,你注意看看這酒。”童林一聽,這什麼意思?便把酒杯端起來仔細定睛瞧看。哎喲,真看出毛病來了!一,這酒發渾;二,童林就發現這酒有點兒轉個兒。你要不注意,你是看不出來的。
海川知道,有一種黑店,專賣蒙汗藥酒,聽老師講過,就類似這個意思。能嗎?這“上園觀”是出家人呆的地方,又不是賊店,怎麼能賣蒙汗藥酒呢?童林半信半疑。張子美說:“賢弟,人生在世,什麼事兒都可能遇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瞅着沒?這事兒我也沒想到。你等着看看熱鬧吧。”兩個人正在這兒坐着,時間不大,小老道進來了,先探頭往屋裡看看,然後笑呵呵地往旁邊一站。“哎,小道士,廟上香火盛不盛?”“回施主的話,不盛。因爲我們這兒離杭州十里,地方偏僻,燒香的人不多。”“噢,一共多少位道士啊?”“嗯,算上我七個人。”“都誰呀?”“嗯,我老師,還有我幾個師兄,剩下就是我了。”“你老師貴姓啊?”“我老師姓喬。”“啊,喬道爺。在廟上嗎?”“嗯,在後屋陪着客人說話呢。”“好好!來來來,小道士,閒着也沒事兒,你搬把椅子坐在這兒,咱們一塊兒喝兩杯,怎麼樣?”“噢……不不不,我可不敢喝,這是我們廟裡的規矩。我怎麼敢陪施主喝酒?讓我師父知道非責備我不可,您快喝吧。”“唉,酒肉不分家呀。再者說,你看外邊兒下着雨,閒着沒事兒,咱們邊喝邊談,我最尊敬出家人,有不少不明白的事兒想向你打聽。來來來……”
小道士就不喝,張子美非叫他喝,過去一把把他拽過來,擺到桌子旁。“不不不,我不能喝。”這回張子美把酒杯拿起來對準他的嘴往裡就灌,那個意思你不喝也得喝。童林心說話:這多不好!有這麼讓酒的嗎?“不不……”咕咚,小道士喝了一口,喝完之後,就見這小道士站起身來,腦瓜搖晃搖晃;“這這……我不能喝,你非叫我喝,我一喝……”眼睛一翻,撲通就摔倒在地。童林一看,小道士手刨腳蹬,嘴角吐出了白沫。
“賢弟,看見沒?蒙汗藥酒。肯定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賊窩子。跟我來。”童林也就忘了餓了。哥兒兩個出了這屋就往後走找其他人。正往前走着走着,迎面碰着一個老道,這個老道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呢,就被童林和張子美拿獲,一捅胳肢窩底下,一個絆兒,剛想喊,把嘴給堵上了,解下褲腰帶把這個道士給綁上了,撂到空房。又往後走,又遇上兩個,用同樣的方法給捆上。
這時候,他們來到了後院兒。童林在前,張子美在後,高擡腿,輕落足,躡足潛蹤。雨嘩嘩譁下着,就是有點兒聲也被這雨聲遮蓋了。童林聽了聽,屋裡有人說話,衝後頭的張子美搖手,告訴他屋裡有人。然後童海川轉到了後窗戶,用舌尖點破窗櫺紙,往屋裡觀瞧,不看則可,童林一看,喲,意外收穫。
他爲什麼吃驚?屋裡頭坐着三個人:一個道人,兩個俗家。
這個老道長得身材高大,又細又高,是長蟲戴草帽,細高頂,長得像骷髏似的,高顴骨,縮腮幫,深眼窩子,挺大的下巴,黃焦焦的眼眉,鷹鉤鼻子,薄嘴片,一雙圓眼珠閃着鬼火,看歲數六十歲左右,頭戴柳木道冠,身穿灰佈道袍,腰繫絲絛,手拿斧刃在當中坐着。
這兩個俗家都是二十來歲長得俊品人物;一個黃臉兒,一個紅臉兒,穿綢裹緞,背後揹着刀。
這倆人兒是誰呀?正是盜寶的賊寇,童林要抓的那個韓寶、吳智廣。
童林正爲這事兒犯難呢。皇上讓百日破案,請國寶還朝,如今呢,兩個月了,音空信渺啊。童林不着急嗎?自己的正事兒沒辦完,還跑到這兒給朋友幫忙來了,上杭州擂,那是幫忙,跟自己本身的事情無關。童林着急,急得滿嘴都是泡啊,認爲這兩個小子帶着國寶,早已隱遁他鄉了。童海川想等着杭州擂結束跟大哥商議商議,怎麼幫幫忙抓這兩個小子,你看,沒想到這倆東西膽子有多大,就在杭州沒走;也就是說,就圍着童林轉悠呢。所以童海川一看是韓寶、吳智廣,又高興,又緊張。高興的是事情有了希望,緊張的是怕他倆跑掉。
書中代言,這倆小子怎麼跑到杭州上園觀來了?這老道是誰?前文書咱說過,韓寶、吳智廣在清河油坊鎮行刺童林,讓童林給打敗,海川伸手剛要抓他們的時候,貝勒爺追來了,童林恐怕這倆賊心狠手辣把貝勒傷着,這一保護貝勒,耽誤了功夫,這倆小子逃走了。打那以後,他們倆這一頭就扎到了杭州上園觀,就投奔了這個老道。
這個老道姓喬,叫喬玄齡,有個綽號叫金鉤蠍子。他是哪的?要說起他的總根,他是四川劍山蓬萊島的。這劍山有一個反王叫富昌富保臣,佔據蓬萊島自立爲王,反對當今聖上,招兵買馬,積草屯糧,修了招賢樓,立了招賢閣,聘請天下的豪傑,實力雄厚啊!這個付昌呢,還修了宮,立了官職。在他手下,有軍師,有大帥,有站殿將軍,有五虎上將二十八巡,倒挺全啊。這個喬玄齡金鉤蠍子就屬於劍山蓬萊島二十八巡之中的。
要說這個喬玄齡,功夫是不錯,但這個人的人品不怎麼樣。八十一門武術當中,他屬於下五門的下三等。那這個門是怎麼分的呢?同樣都是賊,也分三六九等。他的特技,專門製造薰香蒙汗藥,他專幹這個,損陰喪德呀。什麼製造排花餅、排花葯啊,偷小孩兒換錢花呀,拐騙婦女呀,拐賣人口呀,姦淫婦女呀,專門幹這個的。他配製的這種藥能使人神魂顛倒,也能使人人事不省,也能要你的命。他不是憑真能耐,所以在下五門當中他屬於下三等。富昌把他收了不爲別的,一個是爲了壯大自己的力量,二就是爲了利用他這一點。現在劍山蓬萊島實力雖然雄厚,但是跟清朝比,九牛一毛,人手也不那麼足,錢也不充沛。現在呀,富昌是想方設法擴大自己的財源,有錢才能辦事兒,所以呢,他挖空心思想那掙錢的道兒,喬玄齡製造的這種壞東西就是一大筆收入。富昌委任給他,專門賣這薰香蒙汗藥,你看這玩兒不缺德嗎?有很多人需用,天下開黑店的、做壞事兒的都要這玩兒。喬玄齡做這玩兒還真拿手,他在劍山賣給誰去呀?所以奉旨離開劍山蓬萊島,上外頭推銷這種藥。
說這話,在兩年前,喬玄齡到了雲南八卦山,見着混元俠李昆李太極,那意思是:您能賞個臉兒,我在這兒設一個點兒推銷我那薰香蒙汗藥,掙了錢我不獨吞,咱二八下賬,給雲南八卦山這兒二,我個人收入八,好送回劍山。他認爲李昆李太極肯定能答應,你這憑地掙錢,我這玩兒可掙錢啦。哪知道李昆李太極把眼一瞪,大聲叱責說:“喬玄齡你錯翻了眼皮了!你這個錢髒不髒,缺德不缺德呀?我能要嗎?你慢說給我二八下賬,你就全給我我也不能要!你趕緊給我走,不準在雲南呆着!凡是在我的治下你發賣薰香蒙汗藥,叫我知道我要你的命!”把喬玄齡趕出雲南。
啊呀,這妖道碰了一鼻子灰,無精打采。等他離開八卦山的時候,後頭有人喊他:“道長,等等!道長,等等!”他回頭一看,是韓寶、吳智廣,他認得,說:“二位賢弟,你看我來了一趟白來了,讓你們大莊主把我罵了一頓,這怎麼辦?”兩人說:“這麼辦:我們大莊主不敢幹,我們哥兒倆敢幹,現在揹着他,我們給你找個地方,保你掙錢。不過,掙了錢可不能虧待我們,咱們分賬啊!”“行!給我找個地方就可以。”韓寶、吳智廣說:“找個地方也不能在這兒,要在八卦山治下找地方,倘若讓大莊主知道了,咱仨的命都沒了。唉唉,這麼辦吧,咱去遠點兒,我給你介紹到杭州去,杭州西湖邊兒上南門外有個上園觀,上園觀有我個朋友,這個人姓李,名叫李子明,當初也在八卦山呆過,因爲犯了莊規,讓我們大莊主給攆跑了,現在就在那兒。你就找李子明,就說我們哥兒倆打發去的。你放心,在那兒一呆,有吃有喝有住處,你賣你的薰香蒙汗藥,讓李子明給你幫忙,少掙不了錢!”
韓寶、吳智廣寫了封舉薦信,就這樣打發喬玄齡來到杭州。喬玄齡來這兒見着李子明,李子明看了信後熱情款待。兩個人合夥兒做買賣。後來不知道爲什麼,李子明突然死去了。這一死,這廟歸他了,喬玄齡成了觀主了。他賣這種藥掙的錢多了,把下面的小老道也都買通了,所以也沒人追究李子明死的事了。究竟那個老道怎麼死的,其說不一,有的說,他和喬玄齡同時看上一個女人,因爲爭風吃醋喬玄齡下毒手把他殺了。唉,總而言之,他死也就死了。
再說韓寶、吳智廣,後來通過聯繫知道喬玄齡有了安身之處,從書信上他們不斷聯繫。唉,喬玄齡掙了錢,派人送到雲南八卦山入了他倆的腰包,他們的關係十分密切。這次呢,韓寶、吳智廣夜入皇宮盜取皇上的國寶翡翠鴛鴦鐲,不敢回八卦山了,心說:這事兒要叫我們莊主混元俠知道了,非把我們倆打死不可。你說不回八卦山,童林還到處抓我們,上哪兒呆着去呢?兩個人也犯難了,後來就想起來上上園觀找喬玄齡。他們倆是這麼來的。
見着喬玄齡,喬玄齡熱情款待。這叫人有人言,獸有獸語,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仨人脾氣真是相投啊。喬玄齡說:“你們這麼辦,你們就住在這廟上。這地方纔保險呢,要錢有錢,要東西咱有東西,你們怕什麼?誰知道你們住在這兒?這地方又背靜啊。呆着吧,等將來到了一百天童林辦不成這事兒,皇上震怒把他殺了,咱們這口氣也出了!”韓寶、吳智廣一想也好,打那以後在這兒紮了根。
哪知道無巧不成書,也是冤家路窄,偏趕上杭州立擂,童林等各個俠客也來了。今兒這些事兒多湊巧,一場雨把張子美和童林趕到了上園觀。
那個小老道把他們倆讓到跨院兒,不敢隱瞞,到裡頭跟喬玄齡說,來了兩個避雨的,還要吃點兒東西。這個沒引起他們的注意,喬玄齡就隨便問了一句:“什麼樣的人?”“嗯,一個上年紀的,一箇中年人。上年紀那個長得挺漂亮,彆着把鐵扇子。那個中年人是個種地的,紫微微的臉龐,像個大老趕,一說話好像是河北北京一帶的。”喬玄齡沒覺着怎麼的。韓寶、吳智廣一聽嚇一跳,心說:這不是童林嗎?這麼說,這模樣跟童海川一樣,難道他知道我們哥兒倆住到這兒了?臉露驚慌。喬玄齡一問怎麼回事兒,韓寶、吳智廣說了。喬玄齡說:“你們倆不必吃驚,他肯定不知道你們在這兒,也許避雨走到這兒來的,要真是這麼回事兒,活該着賢弟你們出氣兒呀。我略施小計,這兩個人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韓寶、吳智廣點頭。
爲什麼說那小老道半天沒回去,鬧了半天這仁人偷偷地在跨院兒後窗戶往屋裡看呢。確認是童林、張子美之後,仨人又回來,韓寶、吳智廣說:“你看那老趕就是童林,那就是我們的冤家對頭。”喬玄齡說:“是,那就好辦了。”把小葫蘆拿出來取出蒙汗藥酒,告訴小老道撒到酒裡讓他們倆一喝,多大能耐也不省人事,等他倆摔倒了回來送信兒,然後咱們再想法兒收拾他們。
這算盤打得多好啊,童林一時粗心,沒想到張子美的心細如髮,識破了藥酒。這時候,這仨人在屋裡聽信兒呢,就等着那小老道來了報喜信兒,然後他們奔前院收拾童林和張子美。哪料想事情翻個兒了。沒等收拾人家,童林和張子美老俠客來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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