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麗珠拉上了首領的房門,看着守在門外的阿圖,說:“這是大小姐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什麼?”阿圖不明所以。
“稍候你便會明白。”荼麗珠說,“別了!”
阿圖看着荼麗珠漸去的身影,想起了以琳,心中一陣難過。
片刻後,首領便讓阿圖進去,奇怪的是,剛纔荼麗珠帶進去的人不見蹤影。
“阿圖,”首領病重,話語緩慢無力:“多年來,我以爲大夫人已去,實是被索吉遠禁山中過着非人的生活,幸得以琳照顧才能保命,索吉與二夫人所做的一切,我已從大夫人口中得知,爲了妮雅爲了民族,索吉不可留,你安排其流放吧。”
阿圖震驚,原來以琳爲他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把索吉去除讓他獨步天下。
“至於大夫人,我身後,希望你與妮雅能好以待之。”首領說:“東巴部落就交給你了,你要規守你的承諾守候妮雅終生。”
“阿圖明白,阿圖定會守候妮雅終生,助妮雅繁興東巴部落。”阿圖的心中有了震懾的感動。
首領安心一笑。
阿圖把這件事交給了莫輕言,莫輕言並不需帶任何兵馬,一人足以對付索吉,一直以來,阿圖欠的只是一個命令,不然,早就把索吉去掉。
高山途,莫輕言把遍體劍傷的索吉拉下馬車,揮劍刺穿了他的心臟,血濺四周。
殺一個人竟是那麼容易,一個命令卻要苦苦等待,若自己是有權力之人,那該是多爽快的事。
身邊的人越漸少了,妮雅的日子淡然無趣,更多的時候,她會跟着奴婢們一起去採茶做餅編織,這樣,纔有一點樂趣。
阿圖總在她耳邊說:“小姐,你該學好本領,你該批閱簡書,你該安排周事……”
妮雅把手中的書倒扣,有些煩躁的說:“阿圖,妮雅只想做你的妻子,複雜的事就留給阿圖替我去做吧,重擔子就留給阿圖替我擔吧,可以嗎?”
阿圖明白妮雅確實不是管理部落的人,而首領看重的只不過是妮雅身邊的阿圖。
此時,病重的首領顫抖地握着妮雅的手,顫抖地說:“妮雅,阿爹把這麼若大的重擔交給你了,你不能倒下,”首領看過阿圖,說:“阿圖,你要替妮雅擔着。”
“阿爹,妮雅不要擔着,妮雅不能!”妮雅哭成了淚人。
“阿爹相信阿圖能終身守護你,強大東巴部落。”首領這話是看着阿圖說的,阿圖當然明白話中的意。
“首領,阿圖保證終身守護小姐,不叛不反,願爲東巴部落付出一切。”阿圖堅定的說。
首領聽着,真正安心了,把阿圖和妮雅的手合在一起,使盡力氣說:“你們要爲東巴部落生下正統優秀的血脈。”
“阿爹——”妮雅悲痛哭泣。
首領拉到了微弱的笑,漸漸又合上了,手鬆在妮雅和阿圖的手中。
生死來了太快,使妮雅沒法接受,更無法接受的是阿圖所說的一個事實真相。
此時,妮雅正跑進大牢尋找囚禁的大管家。
大牢已空,妮雅望着冷冷月色下的牢牀,心也爲之寒冷。
妮雅打開沒有鎖上的門走了進去,坐在牢牀上,直覺那份寒冷涌上神經。
妮雅心痛極了,她的親爹在最後的日子裡也如此淒涼。
下奴交給她一封信後退了下去。
妮雅打開了信,細細
“妮雅,你是我這一生的寶貝兒,可恨的是,我並不能親口喊你一聲。那麼多年來,我對你嚴加管教,你一定很恨我,沒關係,阿爹願做這個丑角爲了你美好的將來……希望你原諒阿爹,因爲太愛你的母親而生下你讓你承受人生的悲怒喜樂……”
妮雅的淚被月色映得晶瑩。
痛苦迫着你去淡忘,生活便漸漸恢復平靜。
是日,春花燦爛滿地,數不清楚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都在這美好春日裡含羞帶怯地展現着自己的美麗。
綠茵草地上,男子們腰繫着羊皮兜,扎綁腿,策馬奔騰。不遠處的女子們穿着過長膝、寬腰、大袖的大褂,披着坎肩,腰繫着百褶圍裙,其下則是長褲,她們含着樸實卻美好至極的笑容,一些擺弄着糕點、零嘴和茶水,一些則爲競馬的男子們喝彩加油……
妮雅含着淡淡的笑和他們融合在一起,此時的她失去了最初的純真多了些成熟的韻味。
突然,阿圖騎着俊馬從彎道衝出來,向木絲妮雅沒命地奔跑,同時大喊:“妮雅——”
妮雅一回頭,看見無數將士騎着馬拿着皮鞭和弓箭來勢兇兇在競馬的男子們中竄出來追向阿圖。
馬步雜沓,弓箭亂穿,嚇亂了人羣,毀了場地,整個場面因此而沸騰起來。
“妮雅——”阿圖大喊,敏捷避過弓箭,同時伸出手:“跟我走!”
“阿圖——”妮雅着急大喊,伸手向阿圖奔跑。
後面的人迫近而來,阿圖奔向妮雅,兩人的手一相接一使勁,妮雅便安穩地坐在馬背上,馬兒沒命地奔跑。
“你願意跟我走嗎?不後悔?”阿圖的聲音在風中帶過。
“阿圖,我是你的多吉帕蘭,天涯海角,隨君去。”妮雅堅定地說。
一支利箭與馬腳擦過,馬兒瞬間仰天驚叫,阿圖和妮雅被狠狠地摔出去,落地之制,阿圖敏捷一個翻身站穩了腳步。
“妮雅——”阿圖回頭尋找妮雅。
“阿圖,”妮雅從阿圖身後艱難爬起來,淚眼看阿圖,說:“快走,不用管我。”
“不,”阿圖重重搖頭,“你是我的多吉帕蘭,得生死相許!”
阿圖執起妮雅的手躍步奔跑。
“誰拿下他們的人頭,誰就是大將領!”帶兵的卡陸邁氣勢大喊。
瞬間,數不清的利箭向他們無情射殺,阿圖保護着妮雅在箭海中躲過一重又一重。
眼看一支利箭向妮雅射去,阿圖橫手一接,利箭“嗍”一聲握在手中,他奮恨地向空中飛去,不偏不歪剛勁有力地插落一男子的胸口,男子立刻從馬上滾了下來。
一切因爲阿圖的奮恨安靜了下來,無數支利箭落地有聲,把他們重重包圍卻不傷分毫。
阿圖重新執着妮雅的手,說:“我們走!”
“噓”的一聲,馬兒奔跑而來,兩人一翻身安穩地坐在馬背上再度奔去。
“誰拿下他們的人頭,誰就是大將領!”卡陸邁喚醒大夥的氣勢。
無數支利箭仰天候命,依然不敢妄動。
隱藏在山間的莫輕言手拿一支利箭緊鎖了阿圖躍馬而去的蹤影,瞬間,“嗍”的一聲有力地竄叢林而過——
妮雅不安地一回頭,就是這一回頭,親眼目注這驚嚇的瞬間。
生死就在一諗之間,許多時候在乎於你對人或是物的留戀。
此時,妮雅選擇了作阿圖的屏帳,用身體包裹着他,緊貼着他,那麼那麼的貼近,如同粘成了一個人。
利箭有力地落在妮雅的後背,她強忍着痛,抱着阿圖的手收得更緊。
馬兒越跑越遠,迎面是蘭西德數不盡的兵馬。
“主人!”蘭西德:“我來遲了。”
“快把他們解決。”阿圖下令。
馬兒載着阿圖與妮雅在數不清的兵馬中竄過,妮雅的衣襯隨風飛揚,如一面勝利的旗積穿越戰場英姿煥發。
“妮雅,我們平安了。”阿圖說,馬兒放慢了腳步。
這裡,席地花海,徇爛非常,藍天白雲,鶯飛草香,陽光明媚,似火驕陽。
“阿圖。”妮雅在阿圖的背上低低地喚了一聲。
終於,她可以放下負累,與阿圖踏步於花海之上。
“妮雅,從始我們可以相依相伴不相離,阿圖會疼愛你守護你一生。”阿圖說,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抽出了一隻手握住妮雅的手。
“阿圖,妮雅慶幸得到你的守護,妮雅願許你三生。”妮雅說,氣息微弱,她的衣背已染紅一片,紅衣隨風輕舞,如黃泉兩旁奢靡的彼岸花,如火如荼的綻放着,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眼。
阿圖眼中溢上喜悅並停留在眼底,幸福地收緊了握妮雅的手。
妮雅安靠在阿圖的身上,此時的她從沒有過的安穩。
凌霄萬萬年,白鬢朱顏不曾改,瓊花永不謝,就如亙古久遠,一直輪轉的輪迴臺。
一身雍容的阿圖手裡緊握着華龍神石站在爲妮雅而建的寺廟“多吉帕蘭”外樓處。
高樓之上,迎風而立,風吹拂着他的發和衣衫,雲煙模糊了他的容顏,他的眼裡寫着無盡的滄桑,彷彿只要看到他的眼,就可以懂得亙古漫長而無止境的歲月長河裡,容納了多少無常,包含了多少淒涼。
這裡那麼安靜,讓他時時記起許多又時時忘記許多。
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世間。
忘記了繁華,忘記了榮耀。
忘記了情仇,卻還記得愛恨。
……
阿圖淡漠的看着兩個下奴走過來。
“首領,主寨通報有來了,請首領回去。”下奴畢恭畢敬的道。
“知道了。”阿圖大袖一揚,下奴便退下了。
歲月終究模糊了一切,在茫茫的雲霧繚繞中,曾經無論多麼刻骨銘心,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對於一些人而言,兩年時間,還不足夠一次花開花落,但對於一些人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坐滄海,被歲月的沙礫狠狠沖刷,難過不已,痛苦不堪,卻也癡迷不已。
當谷美醒過來時,落入眼裡的是一片蒼白,這不禁使她有些心慌,讓她漸漸安心下來的是掛在心口的華龍神石,她愛惜地輕撫着華龍神石,憶起前生種種,一滴淚落在華龍神石上,晶瑩不落。
“你爲什麼在這裡?”谷美跟華龍神石說:“爲什麼他沒有跟你來?”
……
出了院後,谷美去了碧塔海,希望能在這裡遇見什麼或是去懷念些什麼。
湖水依然清澈明亮,在太陽縷縷金輝照耀下,閃閃熠熠,奇秀悅目,高山臨湖,山光水色,融爲一體,真可謂“半湖青山半湖水”。
湖周圍杜鵑花絢麗燦爛,湖畔鳥語花香,游魚遊曳於淺灘岸邊,從杜鵑花海中向外望去,在廣闊的草甸上,成羣的牛羊悠然徜徉於鮮花點綴的草甸上,湖光與草原由此相映成趣。
谷美站在碧塔海邊,嗅着帶着清新味道的空氣,這裡沒有變,即使溶入了現代氣息還是那麼清秀。
阿圖,是木絲妮雅的深愛,這裡是阿圖許他一生承諾的地方,讓她無法忘懷。
一行清淚,滴落下來,落在碧塔海的水裡,激不起半點漣漪,卻讓谷美的心抽疼了起來。
山腳下不遠處,導遊帶着了一支旅遊團熱情地作介紹,縱使他們顯得那麼渺小,妮雅卻看得那麼清晰,那是張維米拉,那個長着一張與木特以琳如出一轍的臉,只是卸下了奢華和尊貴換上了清雅和爽朗。上輩子,她繁華一生苦盡一生終於換來了這輩子的自由行樂,她會幸福的,一直幸福下去。
妮雅的心觸動了一份深深的感慨。
什麼是愛情?
紛紜衆生,千萬人之中,惟獨是他映入我的眼簾,他縱有許多缺點,但卻圓滿了我。
什麼是命運?
命運就是,你站在我面前,哪怕陌生,我也知道,這便是我尋找的,我一直尋找的。
千年頌歌,讚歎的不過是繁華,待一片韶華過去,剩下無限淒涼悲愴時,有幾人有勇氣去歌頌曾經的撕心裂肺,痛斷肝腸?
桃花紛揚,飄舞零落,那片桃紅,迷住了靠近它們的人的心,也迷住了這東巴部落萬萬年來的寂寞和滄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