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聽——”馬棚裡,一個聲音在龍奚蘭耳邊響起。
她睜開惺忪睡眼,看到張六一張臉,在暗夜的微光中,充滿了驚恐。
她撇過臉去,揉搓了兩下眼睛,身下的乾草堆發出‘嗤嗤’聲響。
前日,她長途跋涉到了金陵,但京城內所有客棧都客滿了,爲了避風雪,她才委身於這東來客棧的馬棚裡,這個張六則是這客棧的守馬人!
見他如此不安,龍奚蘭只得安慰道:“那只是風雪聲!”
“不,風雪聲裡還有個聲音!”馬六十分肯定的說,他眼睛睜得老大,視線往他聽到的那個聲音望去。
龍奚蘭當然聽到了風雪聲裡那女子的哭聲,只是這夜半三更,外面還下着鵝毛大雪,誰家的女子會在牆頭哭泣?
“張大哥,你聽錯了!那確實是風聲!”龍奚蘭沒有動,面上的睡意已經去了三分。
張六搖頭,臉色鉅變,神情惶然念道:“她在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的名字——”
龍奚蘭見此,心中暗叫不好,立刻從草堆裡爬起來,擋在張六的面前,“張大哥,你冷靜一些!”
張六的神智渾濁,竟然一把將她給掀開了,嘴裡吶喊着:“她在叫我的名字!”
說着,連滾帶爬,衝出了馬棚,一路朝客棧後門而去。
龍奚蘭從地上爬起來,本不想管這等閒事,可想到昨夜裡與張六閒聊時,張六說過家中有七旬老母和兩個童齔孩兒,若是此去出了什麼禍事,張家老小豈不是孤苦無依了?
想至此,她目光望向不斷飄下飛雪的夜空,急速跟隨着地上的腳印尋去,出了客棧,便見穿着深藍色粗布棉襖的張六,蹲在牆邊瑟瑟發抖。
龍奚蘭步伐頓時減速下來,目光一動不動的望着那個背影。
片刻之後,她眸光一厲,清口問道:“清明月上,菩提乾坤,徹見表裡,無物不服,何方小鬼,報上其名?”
張六的身子一聽到她的問話,頓時一僵,開始抽搐起來。
她快步走近,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張六更是抽得厲害起來,只不過竟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龍奚蘭心想,好啊,還是個厲鬼!
於是走過去,一把按住對方的肩膀:“塵歸塵土歸土,你既然已亡,就不該留戀塵世沾染生人,命你速速離開!”
卻不料,被她握住了肩膀的張六,突然轉過身來,大臂一揮,將她的手給推開了,嘴裡還發出尖細幽怨的一聲:“我不甘!”
這便是剛纔那個在牆頭哭的女鬼了吧?
“靈頑不靈!”龍奚蘭嘴裡吐出一口戾氣的同時,袖口裡一彈出一張黃色符紙,瞬息之間,貼到了張六的額頭上。
張六嘴裡發出女子驚恐的叫聲之後,整個兒倒在了雪地上,但一個紅色影子從他身體裡,躥了出來,往街角的十字路口而去。
龍奚蘭也顧不得躺在地上的張六了,看到那女鬼死時竟然穿着一身紅衣,想來怨氣極重,若不處理,必會再出禍事,她沒有絲毫停頓,狂奔在雪地中,朝那紅衣女鬼追去。
宵禁後的京城,處處冷寂,這一路追捕,更未遇一人。
追到了一處官宅門前,便不見了那女鬼的影兒了,奚蘭看到這門匾上刻着“季府”,想來是朝中某位德高望重的大官,不然這府邸不會修得如此氣派。
也是那女鬼夠厲,這等煞氣之地,一般小鬼也進不去。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進去看看,於是找了一處便於攀爬的牆體,翻了進去。
她的腳一落地,目光探向這官宅裡面,就覺察到了問題!
這個時辰,應是人深睡之時,但這嶽府中,竟然有黑影在後院浮動,奚蘭躲在樹後,聽到一男子冷沉的聲音問:“屍體在哪裡?”
“就停在後院裡!”另一男聲小聲回答。
“這屍體不能讓人看見!”?嫂索妙?筆閣?通靈師奚蘭
“可是……”
“沒有可是!”兩人的身份應該是主僕,而這個下決定的人果斷固執,必然有他想隱瞞的原因。
此二人隨即到停放屍體的地方去了,龍奚蘭怕被發現,便沒有過去,但等兩人離去時,她才輕步來到了停放屍體的地方。
剛纔聽到那人命令說要將這屍體燒掉,她斷定那具屍體則是剛纔她見到的紅衣女鬼,想來也是枉死,魂魄一定圍繞在自己的屍體旁邊。
龍奚蘭穿過石門,走下石階,果斷解開裹屍的白布,欲查明女子的死因,但是,那張蒼白髮青的屍臉,在夜燈下出現時,竟驚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後面的石階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嘴裡不敢相信的念着。
龍奚蘭作爲千古法家龍氏的唯一傳人,曾見過無數死相猙獰的死屍,她連眼睛都未眨過,但這一具,卻讓她面變色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