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抓住她的手,卻聽不見她的話,嘴裡一遍遍的喊着那個名字,“晚綴!晚綴!”
雪天之下。一片白茫茫的山頭。
龍奚蘭坐在地上,抱着他,所謂絕望,已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境。
她守着他,最後一刻。
而他,喊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她還不能視而不見,聞而不聽。
“那個女人,有你如此愛她,她也應該死得瞑目了,可是……”她還偏偏留在人間,留在李淮身邊,殺了一個又一個。
“王爺——王爺——”有人聲傳來,龍奚蘭動了動。身上的雪花,落下,紛亂。
她心裡似又燃起了一絲信心,忙回頭去看。
遠處的雪地裡,無數盞燈籠在閃爍。
是來尋李淮的人,他們終於來了!
她本早就想答應的,直到從裡面聽到了嚴明的聲音,才大膽的回答道:“在這裡!王爺在這裡!”
遠處的人很快聽見了聲音,第一個過來的就是嚴明,他帶着‘地’字隊的侍衛,一看見雪地裡的兩人,眼角一酸!
“王爺!”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看見主上這副慘樣。差些沒失聲痛哭。
嚴挺隨即而來,看到此狀況,果然要冷靜些,立刻回頭喊:“薛大夫!薛大夫!快過來!”
薛平安原來也跟着一起出來了,看到薛平安那張熟悉清俊的臉,龍奚蘭突然轉了心,李淮也許死不了了。她幫着大家將李淮臺上架子,不過。王爺的親信護主心切,她很快就被一衆人擠到了後面。
不過這沒什麼,只要李淮得救就好了!
她原本就不是什麼相干的人!
可剛纔他背李淮下山時,已經消耗了大量的力氣,現在她就跟虛脫了似的,身體搖搖欲墜,幸虧一隻大手抓住了她。
她回頭。看見紫虛元的臉,他手裡舉着個夜燈,表情嚴肅的說:“就爲了救他,你連命也不要了?”
龍奚蘭有些疑惑,自己不過是虛脫而已,休息一下便可,這臭小子幹嘛一臉凝重的跟她說這個?
“你瞧瞧你的手!”
她低頭看去,手上纏的紗布,不知何時已經掉了,手上的傷口又重新露了出來,那顏色再次泛黑,比先前那一次更爲嚴重。
攤開手掌,她用小量的聲音道:“這陰鬼毒爲何經久不散?”
紫虛合嘆了口氣,臉色更加不好起來。
龍奚蘭知道這裡面一定意味着什麼,就試探性的看向他,“這不是陰鬼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應該是邪魔之氣纔對!”
邪魔之氣!
她整個身體爲之打了個寒戰,平時見多了邪氣,倒已習以爲常,可邪魔之氣,可不那麼簡單。
何爲魔?修正途,得正果者便成神,若修邪途,心術不正者至毀天滅地,就成了魔!
神與魔,就這麼一念之間,卻天壤地別。
那是真正出自魔邪身上的東西,她怎會沾上了這個。
細細回想,她這傷口,還是因爲寧晚綴!
那鬼靈上,如何會有這東西?
難道,寧晚綴的死,與什麼邪魔有關係?
“你現在還有心思想其他!”紫虛元瞧她愣着,一臉的鄙夷。
她回過神來,發現遠處的雪地上有什麼東西。
紫虛元也發現了,扶着她一步步朝那邊走去。
“這是腳印!”腳印是往山下去的,看尺寸不大,不是幼童,就是女子。
龍奚蘭不太確定,擡頭問他:“來尋王爺的人裡,有女人嗎?”
“紅金山上,你瞧瞧這天寒地凍,寸步難行的,女人怎麼可能上得來?”對方說完,又看了她一眼。“倒是要除了你!”
她表情逐漸凝重起來,小聲的說了一句:“那上面,發生了怪事……”
這廝還是那副不在意的樣子回答:“對於你來說,還有何事能被稱之爲怪事?”
“我說真的,那雪風之頂上,有一頭鬼狼!”
聞這一聲,紫虛元臉色瞬間下沉,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鬼狼?而不是狼?”
她點頭,強撐着身體,與其對立着。
“不可能的,你是不是看錯了?”鬼狼他也只是在古書上見過,她怎可如此輕易說出來。
龍奚蘭不可能看錯,她與那巨大凶猛的生靈,就隔了十米之距,連那身上血肉的腥味兒,都聞得真真的。
她回頭看向她剛纔背李淮來的地方,惋惜嘆道:“今夜,有許多人的性命丟在了那裡,其中包括胥王府‘天’字隊的十二人,還有,那些被派來刺殺胥王的黑衣人,不過,他們的死不同。”
“如何不同?”紫虛元終於在她的話裡,找到了緊迫感。
“胥王的天字隊,死因很邪性,不是鬼狼乾的!”她到的時候,除了那隱隱的邪魔之氣在揮散以外,再無發現其他。
加上那位天字隊侍衛死之前說的那句有妖怪的話,她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想,那雪風之頂上,不禁有一頭嗜血兇猛的鬼狼,還有一個神秘魔性的人,此人很可能就是這雪地腳印的主人,她之前就隱在山洞裡,雖這個人沒有現身,但她救了龍奚蘭和李淮。
還有就是那山洞裡藏酒的石板,不管是不是當初北風山上的那塊,她總感覺這個人,認識她。
胥王府的人這片刻,已經走到前面好遠了,周圍又只剩下雪風的聲音。
龍奚蘭輕聲問:“虛元,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可以馭鬼狼?”
紫虛元沉默着,好一會兒纔回答:“如果有,那他一定不是人!”
確實,像鬼狼那種兇殘嗜血的妖獸,豈能是凡夫俗子,可以駕馭的?
能做到這點的人,非妖即魔。
兩個人想到這一點,表情都有些沉重。
早就離開的嚴明這時突然跑回來了,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朝他們喊:“紫道長,忘了你也受傷了,來,嚴明揹你下山治療!”
嚴明憨直爽朗,難得會如此心細。
龍奚蘭還是有絲絲安慰的,正欲回答。
旁邊的紫虛元擋在了她身前:“我師弟受了傷就不勞駕你來背了,我會自己背的!”女來名巴。
嚴明臉上怔了一下,怪怪的瞅着他,心想我大老遠跑回來做回好事,你跟我急什麼?我又不搶你的小師弟。
紫虛元此刻已經蹲下身去了,朝她喊:“師弟愣着幹嘛,快到師兄背上來!”
龍奚蘭只好爬上去,紫虛元身高七尺,揹着她走在路上,竟然一絲也不顛。
嚴明瞧他倆這模樣,身上不知如何,起了一層雞皮。
回到王府,龍奚蘭住進了她原先住的房間。
紫虛元將她放在牀上,第一時間蹲下身來看她的手傷。
“我們需要……”他話還沒說完,薛平安端着一盆藥水進來了!
兩個人不約而同看過去,都有些詫異。
他怎麼到這裡來了?他不是應該在胥王那邊嗎?
龍奚蘭心裡立刻有些不好的預感,想要站起來,但腿上的傷痛上來,有些吃力。
“王爺怎麼樣了?”
薛平安將藥水放下,輕聲回答:“王爺他無礙,此刻我師父正在爲他治療。”
兩人相視一眼,薛平安的師父?
“王爺是中毒了嗎?”
薛平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看樣子,他似乎也不是很瞭解。
方纔差一點就沒命的人,絕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擺脫生命危險吧?
“平安聽聞道長受了傷,這些藥水,道長興許用得上!”
龍奚蘭看了一眼,紫虛元已經蹲下身去聞了!
然後就看見他朝龍奚蘭點了點頭。
那藥水,雖不是什麼靈丹妙藥,但對於龍奚蘭此刻手上的傷,還是有緩解效果的。
薛平安本來要留下來給龍奚蘭處理傷口的,有人又開口了!
“多謝蘇白,不過王爺那邊應該挺多事,你先忙你的事去吧,這裡有我來照顧小師弟。”
薛平安表情沒變,不過卻沒有立刻走,他目光看過來,有些疑惑的問:“龍公子——如何變成了紫道長的師兄?”
這就是一個謊話帶來的連環效應。
薛平安明明就知道他不是真的龍公子,自然也懷疑,身邊這位紫道長的身份了!
可前者始終沒有道破,還親自給他們送藥水來,其中似乎還知道些什麼?
紫虛元抿了抿嘴脣,笑着討好道:“蘇白,你可能不知,我幼時在南仙山初修過,虛合與我關係自來就親厚。”
對方聽了,目光垂下來,看了一眼龍奚蘭,輕聲囑咐道:“紫道長好好養傷,有何事可以找平安!”
說完,就仔細的出去了!
紫虛元等着他出去了,就一臉匪夷所思的對龍奚蘭說:“這個沈蘇白有問題。”?通靈師奚蘭:.
龍奚蘭沒有回答,眼神迷離的望着那道被關上的門。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龍公子,這不足爲奇,他原本就認識你,可現在你這樣子,連李淮都沒發現出端倪,我怎麼感覺他好像知道你是誰?”
不光是紫虛元這樣感覺,龍奚蘭也有這種感覺。
爲了讓自己好受些,她將手侵在藥水裡泡着,回憶着說:“沈家當年的滅門慘案,我只依稀聽我爹提過,在沈家作亂的,是一隻修了數百年的精怪,那事完後,沈家已無人,沈蘇白就被別人收養了……”
“他剛纔說他師父來了,他醫術已經夠高明瞭,那他師父也更厲害吧?”
龍奚蘭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兒,推測道:“我和李淮躲在山洞裡面原本好好的,但他突然就不行了,那樣子,跟隨時要背過氣去似的,我看他一臉蒼白,全身發抖,脈象混亂,唯一像的,是中毒之相,剛纔問薛平安李淮的情況時,他不太願意多說,但好像沒有太多擔心,這應該不是李淮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了,不然,這麼快的時間,薛平安的師父怎麼就到了?”
紫虛元聽了她的推測,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李淮有什麼怪病?此病只有薛平安的師父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