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虛元,你到底有完沒完?”奚蘭擋在薛平安前頭,而後者則是一臉的無奈。
最後嘆了口氣,對她講:“算了。我出去候着,稍後你們談完了,我再爲你診脈吧!”
說完,就平靜的從廂裡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奚蘭斜視着紫虛元,質問道:“你今日一反常態!”
就算薛平安有問題,他們也不必這麼明顯表露出來。
在她眼中,遠離敵人不一定可以遠離戰爭,而將敵人放置身邊,時時盯着,沒準還可以少一個敵人,多一個朋友。
還有,她也想趁此機會,探探薛平安那位師父的底。紫虛元又不是傻子,怎會不知呢?
可偏偏對此事,紫虛元就像個傻子,還一臉正氣聲明道:“我就是看不慣你什麼人都相信,什麼人都親近的做派!”
奚蘭一怔,想要解釋。
對方伸出五指。擋在他們之間。
“臭丫頭,你什麼都不用說,越狡辯越顯得你輕浮!”
她整個兒驚呆了!巨貞休巴。
“我輕浮?”這廝哪隻眼睛看見她輕浮了?
她長這麼大,第一次,被這個詞形容了,有一種被雷劈過後的彷徨!
紫虛元點頭,絲毫不隱晦他市井大媽的潛質,指責道:“難道不是嗎?你怎麼也算是個已婚命婦了,你名義上的夫君纔剛死,你一個寡婦,不是因爲守貞惜操嗎?但你卻和那郎中曖昧不清,兩人共處一室,還讓他看你……”
奚蘭眼睛瞪得溜圓,質問道:“我讓他看我什麼了?”
紫虛元也豁出去了,氣勢不退,強調道:“他整晚都守着你!睡覺有什麼好守的?你又死不了!”
她真想一巴掌給這廝揮過去。什麼叫交友不慎,這就是!
明明什麼都沒幹,卻被他說得如此不堪。
可是想想又覺得哪裡沒對勁,她擡頭,狐疑的看向紫虛元,問:“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昏睡發燒,前一天是淺默守着她,其他丫鬟他們又放心不下,薛平安才讓淺默去隔壁房間裡休息,自己代替照看着。
奚蘭也沒有想那麼多,畢竟過去十七年,她都這樣過來了!
若換了從前,她與各種人交朋友,那就是豪義之氣,現在,竟變成了輕浮!
男人和女人。爲何差距就如此大呢?
而且指出這些的,還是個道士!
此刻這道士被質問爲何知道的,兩眼一直,解釋道:“我算的!”
“胡說!”奚蘭一口否決。“我說怎麼老感覺房頂有人,原來就是你!”
“你才胡說,我昨夜裡在客棧,不然宋大人派來的人如何找到我的?”
很好的狡辯,還有人證,可惜奚蘭卻不傻。“你來了兩回,就在宋大人找你之前,那時候天還未亮,你發現平安候在外廂,所以就沒下來,回去客棧後,纔去查看了屍體!”
竟被她一絲不差的猜準,紫虛元不予狡辯。
他說:“那又怎樣,這能掩蓋你與那薛郎中曖昧不清的事實嗎?”
曖昧不清!
這回奚蘭是真有點生氣了,她反駁道:“我與平安清清白白,什麼叫曖昧不清?你可不要造這樣的口業!”說完,她發自肺腑的講:“我心中只有李淮,平安是舊年的小友,他心地善良,絕非什麼奸險之人,在如何看人上,我相信我龍公子還是不會有錯的!”
這廝不屑道:“是,你們龍家相面確實有一手,可那是看人,我們南仙山看人慾人性,確實賽過你龍家數倍!”
簡單說,你會看人,貧道會看男人!
貧道纔是貨真價實的男人!
“我怎麼覺得你另有所指?”
紫虛元不回答,似是默認。
奚蘭嘆了口氣,自己也是被他一席污衊的話搞暈了,換了別人,她纔不將這些看在眼裡,可這紫虛元真是氣人啊,兩人雖不算常年在一起,但也算了解,怎麼能這樣說她呢?
她將鐲子拿過來收好,冷靜下來,紫虛元發現她情緒一下子低落了很多,猜到是自己說話太過分了!
他其實並不是真覺得她輕浮不檢點,只是一衝動,就說得過了!
此刻忙過來討好道:“奚蘭,我嘴貧,師父因爲這個沒少責罵過我,但我依舊改不了,你不會因爲這個鬱鬱寡歡吧?”
她嘆了口氣,回答說:“不是因爲你,只是你說的話提醒了我罷了!”
“我提醒你甚麼了?”他裝不懂的無辜模樣。
“你說我是寡婦啊,我才意識到,我此刻真的是寡婦了!”李淮死了,人鬼殊途的道理,她比誰都懂。
她自然是寡婦!
只是這個過程來得太快,被她忽略了,被紫虛元一提醒,她整個人都難受極了!
紫虛元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說錯話了,他守在面前安慰道:“別啊,你是龍公子,只是被形勢所逼才留在這王府中,只要你想走,沒人攔得住你,咱們把這京城中的事一料理完,立刻就離開這兒,你還是原先的龍公子,多好呀?”
若能如此簡單纔好呢!
奚蘭笑中帶着自嘲,“虛元,你是個道士,你不懂,喜歡一個人,看着這個人在你面前死去,而你無力改變任何的那種痛,就像烙在心上的‘罪’字疤,一輩子都不會忘的,我想,大概我做不回曾經的龍公子了!”
她從沒有計劃過自己的未來,對於龍家傳人來說,一輩子像爹爹那樣降魔除妖,爲世蒼生便是一生。
可做了季錦畫,遇上了李淮,她理解了另外一種人生,她正在慢慢將自己代入這種人生,可那夜一道天雷劈下,打亂了所有!
“一個只有銀簪的女子,一定十分喜愛她的銀簪,但有一天她突然得到了一支漂亮名貴的金簪,她投入了所有喜愛在這金簪上,但突然那天金簪斷了,她就只能戴原先那支銀簪了,可她卻不能像當初那樣喜歡它了!”
紫虛元聽到她如此描述自己原先的生活,與現在的生活,心頭有些酸楚,輕聲問:“王府的生活就那麼好嗎?”
他從小跟着師父在世外荒山上學藝,吃齋修智,從未覺得世人的生活有多好,無知、貪婪、世俗……而他們,看破不道破,逍遙自在,得悟大悟,有何不好?
奚蘭眼角微紅,她將臉轉到一邊,輕笑回答:“倒不是說銀簪不夠好,只是自己的心跟着金簪走了吧!”
也當然不是王府的生活有多好,而是因爲這王府中有李淮!
若是李淮,不在這王府,就在山野荒林,漏棚草、粗茶淡飯也好。
紫虛元沒有再說其他,沉默了片刻,才低眉確認道:“你方纔說那玉佩裡的東西是血……那應該是血咒了吧?”
留在物件兒上的血,尋常人看不到,那血也非人之血,定是妖鬼之血。
從皇后那裡得來的玉鐲上,沾了這玩意兒,不用想,都知道,這玉鐲多半是受了詛咒。
“只是這詛咒到底咒的什麼?我看你也沒什麼大問題啊!”
奚蘭緊眉沉思着,不語。
紫虛元又說:“又是詛咒,之前鷺西里陳鳳月的事兒,依照宮裡的勢力,應該也和這皇后脫不了干係,若這背後的玄門高手都是一個人,要搞這樣的血咒,不可能沒用啊!”
“我知道這鐲子有名堂,所以從未戴過,一直鎖在梳妝檯裡的。”
對方提醒道:“下了血咒的玉鐲子,先不說下咒的東西有多厲害,但凡有詛咒,都不吉利,你放在這每日入住的房間中,也會有所影響吧?”
她聽了這樣的推測,眉頭一緊,假設道:“就假如你懷疑的是對的,這玉鐲最開始要針對的人,就不是我,而是李淮呢?”
“怎麼說?”
她回答:“那日餘貴妃得知李淮將他的白玉觀音給了我時,十分傷心的哭訴他不應該離開那白玉觀音!爲什麼?對於李淮來說,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敢近身呢?”
紫虛元沒回答,聽着她分析。
“你還記得嗎,當初我和他在風雪頂時,出現的那頭鬼狼,鬼狼殺了那麼多人,結果在見了我之後卻走了!我當時以爲,是我有什麼神力逼退了鬼狼,現在想想,應該是李淮纔會!”
這廝聽她這麼一提醒,立刻茅塞頓開。
“是啊,一個連鬼狼都會避開的入世魔,戴什麼護身符?這護身符護什麼?”
簡直就是多此一舉!
“那護身符並不是像我們平素帶的那種護身符,我猜想,那應該是一種可以鎮住李淮身體中魔性的護身符,若那天與花妖廝打,護身符在李淮身上,也許他就不會引下天雷了!”
這護身符的猜想就算對了,紫虛元還是有所疑惑,他問:“可是……護身符與那塊玉佩有什麼聯繫?”
“還是假如,宮中那個玄門高手是皇后的人,此人會不會像平安的師父一樣,一直清楚李淮是什麼?”
這一點,對方完全不用懷疑,“自古以來,玄門之中,能通鬼神的高人不少,既然有魔入世,必然就有英勇的人要去阻止!”
奚蘭繼續正題:“我是說,那玉鐲子中的血咒也許就是針對入世魔的。”
“這麼說,皇后還是爲了李淮好哦?你不是說皇后是李淮的死對頭嗎?”
她搖搖頭,“你忘了?李淮還躺在蓮湖中央呢,只需毀了他的屍身,什麼入世魔就全沒了!”
若猜想全部都對,這纔是皇后所要的。
紫虛元拍手稱快,“那這位皇后與我還是志同道合呢!”
奚蘭咬了咬嘴脣,有些動搖的心,感到十分不安。
“既然皇后要除了入世魔,我們應該支持她纔對嘛!”
她問道:“那你知道,皇后想用什麼方法毀掉李淮的屍身?”
“這還不簡單?找幾個絕頂高手,趁夜潛進王府,就像我這樣,再到蓮湖中央放把火!搞定完事兒!”
奚蘭冷笑:“天真!你當薛平安的師父是江湖神棍嗎?有人要去燒屍體,他會算不到?”
這廝倔強補充道:“那皇后可以車輪戰嘛,反正毀掉屍身爲止!”
她無奈搖頭嘆息,“這樣勞神折兵的,還很容易就暴露自己,皇后纔沒那麼蠢!”|
紫虛元立刻明白了,響指打得響亮。“不能用人,但可以用鬼嘛!”
“入世魔的屍身進了宮棺,魔氣一定日漸日烈,魔未入世時,各方妖魔鬼怪都會蠢蠢欲動,所以宮棺也不簡單,周圍一定設有各種殺鬼屠妖的陣法,那麼,此鬼一定不能是一般的小鬼,不然根本不敢近身,必然是一隻強大到可以無視一切的鬼!”
兩個人此刻基本都恍然大悟了!
奚蘭說:“端婆不是遊神進的宮,而是被人請進宮裡的!”
對方忙說:“若端婆是皇后請來對付入世魔的,那我們得趕在這之前,將李淮的屍身燒了,不然讓她制了李淮,必定會吸走入世魔所有邪魔之力,那時候我們要對付的可不是一個偷了龍凝珠的鬼仙了,而是一個法力無邊的鬼魔!”
一說起要燒李淮的屍體,她就犯了難。
“虛元……你說會不會有可能,李淮他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