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飄進奚蘭耳中時,她有片刻僵愣。
這般刺耳的言語,即使並非首次聽見,也着實讓人難受。
“你希望我做什麼?”沉寂了片刻。奚蘭迎上榮國夫人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特地將她留下來,定然是有說話要對她說。布上豐才。
此刻,她從對方的眸光裡面,竟看出一絲同情來。
而這同情,卻那樣的刺眼。
“奚蘭。你知道,你的身體的事嗎?”諸葛念慈走近來,就像一個很關心她的長輩那般。
她站在原地。雙眉輕輕一鎖。“我的身體?”
“難道胥王爺沒有告訴你,你們不會有孩子?”
奚蘭如雷轟頂,當即就愣在那裡,她不願相信這會是真的,但她卻知道,這是真的。
“那顆龍凝珠煞氣太重。你以凡人之軀承受已是不易……”
“別說了!”她突然狠狠地看向這個女人。“你早在等待這一切了對嗎?你們國公府,根本就沒想要寧晚綴再回去!”
對方沉着回答:“奚蘭,你只看到了表面,但我相信,你會自己明白的!這就當,是我們寧家欠你的。”
她深吸一口氣,問:“那孩子是誰的?”
諸葛念慈將頭埋下去,眼中有些許難過。
“並非婁氏!”
奚蘭心頭一緊,寧晚綴回來也不到三月。若不是婁闊的,還會是誰的?
“奚蘭……”李淮見她久久未進去,特地來找她。
剛好聽見了她與諸葛念慈最後的對話,孩子並非婁氏!
他緊張的跑過來,拉起她的手說:“我們離開一下!”
奚蘭一把將他的手甩開,早知這一切會發生,雖心如刀絞,但再面對時,她卻無法保持冷靜。
他說他們回不去了,他說他會好好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卻和別人有了孩子!
而得知這個消息時,她纔剛剛得知自己的殘缺。
上天真會捉弄人,狠狠的朝她身上,連插兩刀,全部插在最痛的位置上。
李淮見她如此,也知她因爲什麼,但他沒有放棄,再一次伸手過來抓她的手臂,這一次抓住了,任由她如何用力掙脫,他就是不放,還生拉硬拽的將她拉到另外一個別院裡頭。
“你再不放手我就動手了啊!”奚蘭只感覺胸口裡涌上一股血氣,隨時都有可能將她撕裂一般。
“奚蘭,你先聽本王說行嗎?”
她擡起頭來,看着他,回答:“好,你說!”
“晚綴的孩子不是我的!”李淮一臉誠懇,但同時夾帶着憂慮。
“啊?”奚蘭一愣神,心底竟然生出一絲喜悅。“不是你的?”
“就是知道你會多心,所以立刻出來找你!”李淮無奈地將她的手放在手心,握得很緊。
生怕她會不相信自己,憤而離開。
因爲這天下間的女子,再也沒有一個像她這般愛自由了!
他很多時候都會想,她本該像雄鷹一樣,翱翔在無比無極的藍天,卻要因他,留在這座與她格格不入的皇城。
不知從何時起,他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她就不見了!
奚蘭傻愣的望着他,突然之間,又自責不已。
兩行眼淚跟着滑落下來。
李淮見此,心裡慌了,過來爲她拭淚,“奚蘭,你怎麼了?”
她搖頭,用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在三個字,難受的從她嘴裡說出。
李淮更是不解,走過來想抱她,她先是退了兩步,後來乾脆說:“李淮,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對方茫然的看着她,突然想到她剛纔和榮國夫人在外面逗留了那麼久,一定是榮國夫人還與她說了些什麼。
他立刻反應過來,臉上浮起驚色,安慰道:“奚蘭那都是她的一面之詞,你不要信她!”
奚蘭已知,他早就清楚這件事,未告訴她,就是不願她得知後心中難受自責。但事已說透,還要這般安慰她,更讓她覺得自己無用。
在這個世界,已婚婦人若不能生養,便是最大的無德。更何況她所嫁的人是一個王爺,還是一個未來要登上皇位的王爺!
“李淮,我不能……不能做你的……”她哭得傷痛欲絕,抽泣聲,讓她的話變得模糊不清。
李淮瞧她這般,心痛的將她抱在懷裡,難受的說:“傻子,我們都已經拜過堂了,哪有你說不做就不做的道理?就算我們以後不會有孩子,又有何關係?本王這一生,是因爲一叫菩提的女子虔誠發願所來,所以這一生可以沒有孩子,但卻不能沒有你……”
這話真的好動聽,奚蘭也相信,可是卻讓她更加歉疚,她用力咬着嘴脣,任由他抱着。
李淮微微垂首,從未見過她這般難受,柔聲問她:“奚蘭,未來的路還很長,你說過你會留下來的,對不對?”
她沉默的閉上眼睛,曾經那樣堅定,現在不是改變了,而是在思考,要用何樣的身份留下來。
她不敢答應他,因爲她清楚榮國夫人告訴她這件事的意圖。
良久,良久,她說:“李淮,你要完成你的偉大宏願,造福天下,沒有子嗣,如何去爭奪皇權帝位?”
“……”李淮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他清楚,若王妃無法孕養,便要闊後院妾室,即使他不願意,也會有無數他至親至愛的親人來逼迫他,到時候,奚蘭還會被罵爲不忠不孝!
片刻之後,他安慰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到那時再說,誰又說得清楚,會否有轉機?”
“以後……以後只怕會比此刻更遭!”
別人都以爲當了皇帝奪了天下,就可唯吾獨尊了,卻不懂,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的道理。
若真爲九五之尊,身邊全是枷鎖,自由?何等奢華。
她心裡有些話,她永遠不會想說出來。
但到了此刻,她卻要逼迫自己說出來。
“李淮……那個孩子,並非婁氏的,朝陽……一定回不去了……你只要承認那是你的孩子……”
“奚蘭,你在說什麼?”李淮一把捂住她的嘴,這樣的話,絕不可能由她嘴中說出來,可想而知,她是有多麼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