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美術老師,父親是某公司高管,他還有個哥哥,一家四口日子和和美美。
封墨以爲這一週目他終於可以安安樂樂地過日子,享受父母哥哥的寵愛了,畢竟這是二十一世紀,是文明時代。
那年,他七歲,上一年級。
一年級的課程對他而言簡直是侮辱他幾百年的人生,實在無聊,他便偷偷逃學溜回了家。
誰料,卻意外撞見他的母親和男人在房間幹某些不和諧的事,那個男人並不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此時應該在外地出差。
封墨望着房間裡的男女,勾出一個清冷的笑意,帶了幾分諷刺。
原來這個家也只是表面上的和諧罷了。
母親發現了他的存在,驚慌地從房間裡穿了衣服出來,因爲事情敗露,他的母親看他的臉色既尷尬又恐慌。
她這個兒子從小就特別聰明,什麼都懂,什麼都會,什麼都明白,要是他把這事告訴說出去,可就不好了。
明明,你怎麼回來了?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肚子疼,封墨隨口說。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慢慢從房間走出來,看封墨的眼神帶了幾分狠意,母親趕緊推搡着那個男人出了門。
送走那個男人後,母親給他倒了水,然後解釋道,剛剛那個是孫叔叔,孫叔叔和媽媽有事商量,就到我們家來了……
我不會告訴父親的,封墨很乾脆地說道,她說半天,繞這麼多彎,不就是想讓他保守秘密嗎?
儘管封墨已經保證會保密,但母親並不相信,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看他的臉色,防備着他,他和父親說話打電話時都會偷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母親出軌的事終於曝光了,他的父親開車撞死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被車壓成了肉餅,死狀悽慘,他的父親因此被判了死刑。
他的母親沒有檢討自己的行爲,而是以爲他沒有替她保守秘密,把事情告訴了父親,所以父親纔會知道她出軌的事,纔會撞死了那個男人。
他解釋說,他真的沒有告訴父親,是父親自己發現的。
可母親不相信,打了他一巴掌說你不要解釋,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一向溫柔美麗的母親像變了個人,對他非打即罵,他的身上青青紫紫,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封墨第一次知道了虐童是什麼樣子,氣急的時候,那個瘋子一樣的母親甚至拿起水果刀劃他。
母親甚至將他關到房間不讓他出門不讓他吃飯,也不讓哥哥來看他。
封墨望着自己被刀劃出口子的胳膊大腿,除了諷刺還是諷刺,現在這個母親簡直就是個瘋子變態神經病!
他其實可以逃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逃到哪裡去。
除了時光星球,他哪裡都不想去。
那個男人是母親的初戀,是她深愛的男人,可是那個男人家境不好,外婆反對,所以她纔會嫁給家境優越的父親。
母親說,是你,是你毀了我的一生,你毀了我的愛情,我的婚姻。
母親說,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死,你的父親也不會死。
他的母親變得不可理喻,變得喪心病狂,像個瘋子一樣一天到晚都在門外罵他,說他沒良心,說他小小年紀心思如何歹毒,說他不是人,是個畜生。
封墨忍無可忍,開口反駁,你要是喜歡那個男人,那你爲什麼不和父親離婚,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偷情出軌算什麼?你一邊貪圖父親的錢,不想放棄現在優越的生活環境,不想放棄婚姻,一邊又想抓着你所謂的愛情不放,你不覺得自己噁心嗎?我隔夜飯都快吐出來了!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你不要一天到晚在我面前說愛情,不要玷污愛情這個詞,你不配!
母親被他一說,氣得在外面砸東西,畜生!畜生!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畜生!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小畜生!
那天傍晚,封墨在房間聞到了煤氣的味
道……
封墨死於煤氣中毒,結束了他第三週目的課程,人性的醜陋不堪在這一週目展現得淋漓盡致,封墨再一次長見識了。
原來人性裡的醜陋和時代、地域毫無關係。
第四周目,封墨投生於一個普通的人家,父母是工廠的普通工人,他是家裡的獨子。
一歲的時候,父母帶他出門旅遊,途中他們的大巴車衝出了公路,翻到了山溝溝裡。
幸好山溝不算深,封墨被母親護在身下,母親又被父親護在身下,封墨暈眩了一會兒後清醒過來,沒受半點傷。
一車人死的死傷得傷,被困在車裡出不來。
他的父親受了重傷,母親胳膊也斷了,看到父親渾身的血,母親不停地哭,哭得封墨心都煩了!
這個時候想辦法自救纔是主要的,哭有什麼用。
“媽,你別哭了!先看看手機還在不在?試着報警!”封墨出聲打斷了母親的哭聲。
母親愣了半天,才發覺是她的一歲的兒子在說話,一時間有些懵。
“別傻看了,自救要緊!”
於是,在封墨的指揮下,她的母親摸到了電話報了警,然後抱着他慢慢從車底下爬了出來。
封墨仔細觀察着車的狀況,讓母親幫着把那些受輕傷的人救出來,然後進行急救。
事情過後,封墨出名了。
一個一歲的孩子居然吐字清晰,還知道那麼多急救知識,和成人的思維無二,簡直是一樁奇聞,多少媒體都爭相來採訪。
人都有虛榮心,父母逢人就把自家兒子誇得聽上有地下無的,面對媒體也幾乎是來者不拒,封墨卻不堪其擾。
自從父母得救後,他就裝成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一見人就哭,咿咿呀呀說着大人聽不懂的外星語,裝小孩兒裝得很認真。
封墨這麼做,無疑是讓父母自己打臉,在人前丟了面子。
世人總是喜歡說三道四,明嘲暗諷說他父母爲了博眼球居然胡說八道,愣把他家的傻兒子說成天才,說他們不要臉。
父母在外面被人擠兌後心情不好,回到家就拿封墨撒氣,戳着他的小腦袋問他怎麼突然間就不聰明瞭,是不是存心和他們作對,故意讓他們丟臉等等。
之後幾年,封墨都寡言少語,不喜歡動,就愛睡懶覺。
上學後,課堂幾乎是睡過來的,考試完全看心情,心情不錯就隨便做做,心情不爽直接交白卷,爲此他的父母不知被老師請了多少回。
每次父母從學校回來都要打他一頓,恨鐵不成鋼,讓他讀書長點心,不要再丟他們的臉了。
封墨無奈,爲了耳根清淨,耐着性子做那些對他來說幼稚無比的試卷,每次都故意做錯幾道題,考個中上的分數。
一開始,父母看到他的進步還是挺開心的,也給了他一段時間的好臉色,可時間久了,他們對他有了更高的要求。
他考八十分,他們就讓他下次考九十分,他考了九十分,他們就讓他下次考一百分。
當他考了一百分的時候,父母就擡出去到處炫耀,封墨對此頭痛不已。
封墨再三跟他這對便宜父母溝通,讓他們低調一點,不要那麼張揚,但他們從來沒聽進去過。
他在父母的眼裡,彷彿就是一個面子標籤。
十歲那年,不知時空穿梭機抽什麼風,居然讓許長風投生到了這個世界,還是借屍還魂那一種。
時光星球上的學生難得投生到同一個星球,許長風自然要來看看封墨。
許長風找到封墨後,去他們家看了看,兩人一人一罐可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封墨問許長風,他們的課程不是都要從母體開始嗎?怎麼他也借屍還魂了?難道他也違規了?
許長風說他沒有違規,是他上週目的課程死得比較冤,投生到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肚子裡,被流產了。這樣就完成一個周目的課程,未免兒戲,然後時空穿梭機自動給他選了一個軀體,借屍還魂。
許長風問封墨他現在在的這個家庭如何,封墨說了一下情況,很頭疼
這樣的親子關係,除了這一點,其他的到目前爲止都還好,至少這對父母對他還不錯,他能體會到家的感覺。
之後,封墨又說起了曲以凝給他查到的關於他這對父母以前的事,說到了他小時候不堪其擾如何裝孩子裝傻。
兩人沒想到的是,他們的對話被逛街回來的封墨母親在門外稀裡糊塗聽了大半。
什麼還魂,什麼投生,什麼死得冤,什麼下一世,說得異常邪門,母親心驚膽戰,衝進來看着他們兩個。
封墨頭疼,他們太大意了,竟然沒發現他母親在偷聽。封墨讓許長風趕緊走,這裡他來處理。
這天晚上,他的父母將他關起來審問。
你,你不是我兒子!說,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你什麼都知道?你來我們家,到底圖什麼?
原來你一歲會說話不是偶然,你這些年一直都在撒謊,都在裝傻,你到底爲什麼要撒謊?
封墨回答他們,爸,媽,我不是故意要撒謊的,我只是不想被太多人關注,我是你們的兒子,真的是。我不告訴你們,也是爲你們好,我沒有圖什麼……
不要說爲我們好,我們不相信!
之後,不管封墨怎麼解釋,他的父母都不相信他,一口咬定他來這個家另有目的,逼着他交代自己的來歷。
哪怕封墨說,他要是說了自己的來歷後他會死,父母也不依不饒,覺得他拿死當藉口。
封墨抵死不說出自己的來歷,父母急了,怕了,儘管他確實是他們看着出生看着長大的,但他們還是怕極了,擔心他對他們不利,便天天防着他,監視着他。
他的父母,不相信他。
封墨不明白,他的來歷對他們而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他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一手養大的兒子,他做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危害到這個家了嗎?
在這個家,他被這對父母像防賊一樣防着,他做的飯菜,他們一口不吃,理由是怕他在飯菜裡下毒。偶然間,他聽到父母在偷偷地商量,要再生個一個孩子。
弟弟出生後,封墨在這個家就徹底多餘了,彷彿一個外人一樣。
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糟糕透頂!
這天,他那個剛剛學會走路的便宜弟弟跑急了,摔了一跤,封墨去抱他,誰知木器聽到弟弟的哭聲後趕來,不分青紅皁白急就把弟弟搶走護在懷裡,然後指責他,問他想幹什麼,他要是敢動弟弟一根汗毛,他們要他好看。
封墨已經沒有心思和她們爭辯了,沒有解釋什麼,兀自回房間呆着。
多少次,封墨都想冒着違規的危險自殺,然後回到時光星球,這個家他待不下去了。
可每一次這個念頭一起,封墨都努力地告訴自己,再忍忍,再忍忍,他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也許時間久了,他們想開了也就好了。
他努力地做事,努力地對他們好,努力地幫他們支撐這個家,爲了讓一家子生活過得舒適,他寫軟件賺錢,把錢都如數交給了父母。
他想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從內心來說,他真的不想每次都重複前三週目的結局。
這麼一熬,又熬了兩年。
這天,父親不在家,母親架着梯子換燈泡,不留聲從梯子上摔了下來,半天爬不起來。
封墨聽到母親的叫聲趕緊出來,想去給她檢查一下,然後扶她。
可是,他剛伸手,母親就像瘋了一樣不停地怪叫着,死活不讓他碰。
封墨伸出去的手僵了,看着母親對他避如蛇蠍,猶見鬼魅的神情,他悽然地笑了笑,笑得慘淡。
不管他怎麼努力,他們始終無法相信他別無所圖。
母親那驚恐的眼神令封墨的心冷透了。
封墨直起身,去廚房拿了水果刀,母親看他這樣,竟以爲他想殺自己,不停地叫救命,不停地罵他。
媽,爲什麼你始終不肯相信我?我來這個家,真的沒想過要傷害你們。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們纔會安心,纔不會提心吊膽?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們纔會相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