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勝眼神渙散,撐着最後一口氣,期待着葉蘇淺的迴應,但葉蘇淺隻字不言,沒有任何迴應。
如今葉家落敗,全家人都得靠葉靖文養活,楊心蓮沒了得意和炫耀的資本,以前那些見到她就一口一個葉夫人的人,如今對她都避如蛇蠍,甚至嘲笑她是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
楊心蓮心裡憋着火,葉蘇淺的冷淡落在她眼裡,儼然成了得意,成了高高在上,氣不打一處來,更嫌葉蘇淺礙眼了。
“葉蘇淺,你聾了?你爸在跟你說話呢!”楊心蓮瞪着葉蘇淺,口氣很衝。
葉蘇淺淡淡地掃了楊心蓮一眼,和這種神經病多說一個字,她都覺得是對自己的侮辱。
“媽!你能不能別說話?”葉靖文對楊心蓮的態度非常不滿,沒給楊心蓮半點面子,驟然呵斥道。
如今葉靖文就是家裡的主心骨,他這麼一呵斥,楊心蓮訕訕地閉了嘴,她的兒子已經不像從前那樣聽自己的話了。
葉靖文夾在中間也是爲難,看了葉蘇淺一眼,硬着頭皮對葉勝說道:“爸,你別說話了,好好歇着養養力氣,大姐已經不怪你了,也不怨你了。”
“……真……的?”葉勝聲音微弱,渙散的目光早已看不清葉蘇淺的模樣了。
葉蘇淺垂下頭,沒有反駁葉靖文的話,她只是心疼葉靖文這個弟弟而已。
“當然是真的!”葉靖文見葉蘇淺沒有反駁,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葉勝耳邊說道,“要不然大姐今天就不會來醫院了。”
葉蘇淺:“……”
靖文,我的好弟弟,我來醫院是被你煩的,是給你面子好不好?
葉勝聽到葉靖文的話,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嘴脣顫抖,瞳孔慢慢放大,一直撐着的那口氣,徹底斷了。
葉勝死了。
葉家人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葉蘇淺除了一點可憐和出自對生命無常的悲憫外,別無他感。
在病房裡站了一分鐘,葉蘇淺直起身離開病房,坐電梯下樓。
剛到停車場,身後突然傳來葉老夫人的聲音。
“葉蘇淺,你怎麼那麼狠心?你爸死了,你怎麼能一滴眼淚都沒有?”葉老夫人倏然叫住葉蘇淺,悲痛欲絕,卻又怨恨無比,用柺杖重重地敲着地面,“你這個不孝女,他可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親生父親?”葉蘇淺駐足回頭,冷笑一聲,“小時候他不給我吃不給我喝,打我巴掌的時候,他想過他是我的親生父親了嗎?他當初想把我灌醉,送到那些老男人牀上的時候,他想過我是他的親生女兒嗎?我掉海里生死不明,他昭告天下說我要和葉家斷絕關係的時候,他關心過我這個女兒的死活嗎?要我爲他掉眼淚?我告訴你,不可能!誰都可以指責我不孝,唯獨你們不可以,也沒資格!葉老夫人,我提醒你一句,是你們強行要我和葉家斷絕關係的,所以不要拿血緣關係跟我說事,免得自己打臉!要不是靖文求我,你以爲我今天會出現在這兒?”
葉蘇淺的語氣嘲諷無比,她是凡人,不是聖母,她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高尚情操。
葉家人,根本不值得她原諒,也沒有原諒的意義。
一個把你渾身傷得體無完膚的人,就因爲他死前醒悟,求你原諒,你就必須原諒?
這是何道理?
生活中,人們總是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他人不夠寬容,不夠大度,小心眼兒,自私,可相同的事要是真的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可能更小心眼兒,更自私。
有句話說得好,站着說話不腰疼。
葉蘇淺的原則是,該心軟的心軟,該釋然的釋然,但該記恨的也要記恨,沒有必要被世人眼中的道德綁架。
世人說她不孝也好,說她狠心也好,她無所謂,也不在乎。
她只對給她溫暖的人好,只會爲給她溫暖的人哭,並且永遠不會用那些賤人傷害她的方式去傷害別人。
“你——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你剋死了你的親生父親,竟然還毫無悔意!還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反了!反了!”葉老夫人被葉蘇淺氣得渾身發抖。
“說我剋死了你兒子,那我倒想問問,我怎麼沒剋死你?沒剋死楊心蓮?沒剋死葉熙瑩?”葉蘇淺真的沒辦法理解葉老夫人的腦回路,葉勝明明是奢靡墮落花天酒地才得的病,她不從葉勝身上找原因,反倒把錯全部推到她頭上,神經病!“你要是想說你們命硬,所以沒被我剋死的話,那我只能遺憾地跟你說,要怪就怪你兒子命太軟了,與人無尤。”
“你——你——你——”葉老夫人被葉蘇淺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連說了三個“你”,“你這個賤種,你大逆不道,父親死了,你不但不內疚,不自己檢討,還大言不慚詛咒我們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葉家淪落到破產的地步,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的!葉蘇淺,你跟我回去!回去給你父親磕一千個響頭,向他懺悔!這是你欠我們葉家的!”
葉蘇淺無語問蒼天,就因爲她生在七月半,所以她就得被打上掃把星的標籤?
什麼邏輯?
什麼腦回路?
墨家的天賦異稟可擔不得掃把星這個稱呼!
“磕頭懺悔?葉老夫人,你是不是沒睡醒?我告訴你,我不欠葉家任何東西。”原來葉老夫人來追她,就是想讓她回去磕頭懺悔?“別想用道德來綁架我,你們當初傷害我的時候,眼裡就沒道德這兩個字!我在乎你們,珍惜我們之間微薄的親情,想討你們歡心,不惜付出一切的時候,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可當我不在乎你們的時候,你們算什麼東西?你們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吆五喝六指手畫腳?”
“我給過你們很多次機會,任你們搓揉捏扁,是你們不珍惜,把我往絕路上逼,把我往外推。跟我談良心,你們不配!以前,是我蠢,是我傻,是我下賤,是我神經病,所以纔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爲,甚至因爲你們發瘋因爲你們哭。可現在我認清現實了,你們這些人,根本不值得我傷心難過掉眼淚!”
葉蘇淺曾經很渴望有一個溫暖的家,她天真地以爲只要她付出只要她努力,終有一天能感動葉家人。
可惜,她錯了!
她努力和付出換來的是葉家人的狠心利用與拋棄!
“葉老夫人,你好好摸着良心想一想,需要懺悔的到底是你們還是我?假如你們當初對我能幾分親情,我們何至於走到今天這步?”葉蘇淺頓了頓,又說道,“有一件事我也希望葉老夫人能牢牢記着,我葉蘇淺和你們葉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以後在路上遇到,請不要叫我名字也不要跟我說話,免得我對你不理不睬的時候,你又覺得丟了面子氣出心臟病!真要那樣的話,我是不會給你付醫藥費的。”
葉老夫人被葉蘇淺的伶牙俐齒氣得心口悶疼,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就在這時,一輛拉風酷炫的蘭博基尼超跑從外面開了進來,然後停在了葉蘇淺的身邊。
東辰奕西裝革履,帥氣逼人地從車上下來:“老婆,完事了嗎?我來接你回家,你兒子和你閨女想你了。”
然後,在葉老夫人震驚的眼神注視下,東辰奕給葉蘇淺開了副駕駛的門。
跑車絕塵而去,葉老夫人看着那輛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坐在車上,葉蘇淺看着這輛車問道:“你哪裡弄來的車?”
來的時候,東辰奕開的明明是那輛途觀,印象中,東辰奕在A市沒買過豪車,怎麼眨眼就變出了一輛蘭博基尼?
重點是,還換了一身西裝。
“柏越的。”
柏越是柏寒小叔叔的兒子,也就是柏寒的堂弟,金錢豹大酒店的少東家。
“你沒事借這車幹什麼?”
東辰奕食指輕敲方向盤,微微一笑:“來給我老婆助威啊,剛剛葉老太太看到這車,嘴都驚得合不攏了!我讓她好好領悟一句話的含義,昨天她對你愛理不理,今天你讓她高攀不起,我不能讓我老婆被人看扁了。”
東辰奕在A市素來低調,他也不想和葉家人一般見識,但葉家人確實不是東西,所以東辰奕只好用這麼LOW的方法刺激他們了。
“幼稚!”葉蘇淺哭笑不得,心裡有些小感動。
“我本來就幼稚,東辰三歲難道是白叫的?”東辰奕偏頭一笑,見葉蘇淺笑眯眯地盯着他看,自戀地說,“是不是覺得老公我穿西裝特別特別帥?”
“是的,帥呆了!”葉蘇淺花癡中,“完全滿足我這個顏控的欣賞水準。”
“這話,我聽得身心舒暢!”東辰奕滿足地說,“接下來要去哪兒?”
“一個小山村,有個老爺爺需要我幫忙。”葉蘇淺涼颼颼地說道,“據說是高低不平的山路。”
東辰奕囧了:“所以,我開出來不到二十分鐘的車又要還回去了?就不能讓我偶爾耍帥一下?”
葉蘇淺大笑:“你要是有本事在那種山路上開超跑,你不換我也沒意見。”
東辰奕:“……”
淺淺,不是我一個人沒本事,就算是賽車手來也沒本事把車開上去吧。